随安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看她,心里虽然觉得不自在,面上还依旧神色自若的请了紫玉进门,“天冷,姐姐请进屋说话。”
紫玉望着她的脸,看了一眼四周,笑着道,“不了,老夫人叫了九爷身边伺候的人过去说话,我难得来趟这里,自己请了这差事。”
随安一怔,接着道:“再过一刻钟林先生就过来了……”
她虽然名义上是伴读,其实还是个伺候的丫头,要端茶倒水,还要整理九爷笔墨。
紫玉很显然也知道,“老夫人说了,她那里不着急,等你先候了九爷念书再说。”说完拍了拍随安的手转身走了。
随安被她来的这一趟搞得有点一头雾水。
她只是书房一个小小的伴读,平素连管家的面都不常见,主母更是难得见上一回。
现在突然差了人过来叫她……
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因为手头的活都是做熟练的了,所以她一边想一边做,竟然也没耽搁差事。
等褚翌进了书房,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左手边的茶碗里头袅袅茶香升起,是他素日里头吃惯的碧螺春。
褚翌落座之前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说话,随安可不会自作多情的用眼神回应,仍旧稳稳当当的把滚水浇淋到林先生喜欢的茶汤上,又从身后书架旁的小几上取了罐子,用竹勺舀了一勺芝麻碎,一勺花生酥放到里头……
等林先生进来,茶汤正散发香气,九爷大刀金马的坐着,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至于随安,林先生一直为褚翌竟然用奴婢做伴读一事耿耿于怀,所以她见了林先生总是主动退避三舍,努力站成壁纸或者背景,免得消耗林先生对九爷为数不多的耐心。
林先生是褚府的当家人褚元帅在战场上救了的书生,听说原来在岭王的藩地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岭王叛乱,他也被赶上了战场,亏得撕了里衣当白布条举的早,这才没成了刀下亡魂。
也不知道褚帅怎么想的,反正问明情况就将人送到上京了,正巧九爷的师傅辞馆,林先生便担当起教导九爷学问的任务。
说起九爷的学问,那可是个大事,九爷更是阖府的眼珠子心尖子。
九爷是褚帅的老来子,年过四旬方得,既是老儿子,又是嫡子,九爷的出生比之他大侄子出生还多了几分隆重,听说当年皇帝他老人家听说,还特意出宫来瞧了一回。
褚帅是一员老将,在战场上不输战国名将廉颇,只是大概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对子弟们进学的事十分重视,偏这褚府的儿郎个个不喜舞文弄墨,尤其是到了九爷这里,褚老夫人辛苦筹建了两次族学,都被自家小儿子给搅和了,这才兴起念头找先生,拘了九爷单独念书。
在林先生之前,九爷的先生已经过了六拨,大部分是被气走的,最早的那师傅听说还是当朝太傅。
随着褚帅军中的捷报频传,九爷竟然忍了林先生很有一段时间。
随安暗地里腹诽,“肯定是知道褚帅大捷后要班师回京,这才没有把林先生气走。”毕竟如果褚帅来了之后发现先生没了,少不得要一顿棍棒。
跟先生这种消耗品不同,随安这个伴读的饭碗倒是一直端的安稳,原因么,大概她比较耐打……
记得刚来的那会儿,有一堂课,九爷打哈欠的时候,随安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那次事件闹得挺大,先生被气跑了,九爷被罚跪,随安挨了十板子,可九爷竟开口要留下随安。
打那以后,随安再也不敢打哈欠,要是忍不住,也是伸手或者转身,力图掩饰过去。
但她知道,九爷一直挺盼望见她再打哈欠的。
九爷的表兄弟王家的瑜少爷就挺喜欢随安,还夸她,“你这个伴读好,安静,有念书的样子。”
九爷从鼻孔里哼笑:“道貌岸然。”
随安面无表情。
九爷问:“你不服?”旁人不晓得,他可是一清二楚,这货一听先生念书就发困。
随安俯身,“奴婢并非不服,只是觉得用道貌岸然这个词来形容奴婢有些浪费。”王子瑜跟褚翌听了哈哈大笑。
林先生洋洋洒洒的讲了一个时辰,他讲课的时候是不会盯着九爷看的。
随安觉得这样很好,否则一低头要是瞅见自己学生在打哈欠或者打盹,那得多糟心啊,绝对会早生华发的。
讲完课,布置了两则作业,一则让九爷抄写文章,另一则是做一首诗。
九爷照样无视,待林先生走了,自己站起来也走。
却又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随安低着头收拾书案,没听见他说话,抬头一看,九爷已经甩着袖子走了。
随安将书案收拾干净,也不敢再耽搁,看了自己着装还算得体,径直关了书房的门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褚家原来是寒门,能兴旺起来多亏了褚帅在外征战。褚府这几年随着褚帅的功劳越大也是几经扩建,现在的褚府占地百余亩地,家中子弟众多,也有从老家晗阳依附过来的族人,因此褚府十分繁盛。
幸好褚帅以军法治家,赏罚严明,比起其他高门世家时不时闹出来的后院笑话,府里向来还算安稳。
九爷的书房院子在整个褚府的后方,再后头是后花园。随安从院子里头出来,往前走出半里地才算到了褚府的主母老夫人所在的徵阳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