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官道的时候突然看见从南边跑过来一匹枣红马。
定睛一看,才发现并非马上无人,而是那人趴在了马背上,双脚已经脱离了脚蹬,眼看着就要摔下马来。
待看清马上那人,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对褚翌的恐惧令她下意识的躲在马后,直到他从马上滑下来,她才醒悟过来,连忙飞快的上前。
“九爷!”
随安不假思索的喊道。
褚翌早已累得脱力,听到随安的声音,嘴角翘了翘,勉强翘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最后的力气顷刻泄尽,强撑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了下来,手打在地上,眼睛看着那奔过来的人影似乎在说“咱们俩竟然在黄泉路上又相见了”。
在以往的岁月里头,他们二人一个把对方当成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的主子,一个把对方当成奸猾狡诈,离心背德的奴才。
可是在最危急最为关键的时刻,在他以为自己终于一死的那一刻,他给了她一个浅笑,她则跑过去,全然不顾的将他抱在怀里。
随安的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打湿了。咬着牙想将他扶起来,可怎么也弄不动。
看一眼旁边不足五十米远的庄子,她喘一口气:“九爷!我去叫人!”
刚要站起来,发现他拽着她的衣裳,用劲力气道:“不要,喊人,后头有……”
随安这才看到他的肩头上的箭头,衣裳已经被鲜血洇湿,跟泥土混在一起,头发更是掺杂着血跟土,整个人简直要撑起一部恐怖片的样子。
要不是她对他以往的恐惧太深,是绝对绝对不会一眼就认出他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命中的无敌相杀,相亲比不过相杀,相爱也比不过相杀,廉颇与蔺相如一开始就相亲相爱的话,也成就不了刎颈之交。
欧亨利说过,没什么所谓的命运岔路,一个人的未来会怎么样,取决于他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偶然随机的选择并不会改变我们的人生命运。
就像随安与褚翌,她心心念念的逃来逃去,都逃不过命运之手的拨弄,这次是干脆将褚翌送到她的面前。
缘分不够,天意来凑,是也。
第六十四章 人不如马
随安往身后看了看,没发现追来的人,可既然褚翌都这样说了,她也不敢大意,架着褚翌的那只好胳膊先站了起来。
褚翌现在已经很确定自己没死,便重新提起力气,摇摇晃晃的扶在她的肩头,试了几次终于爬了起来。
马车离他们距离有十来步,可刚走了两步褚翌就挪不动了,几乎全压在随安身上。
随安一咬牙,蹲下身。
褚翌的胳膊没了着落,又见她一下子矮了下去,然后就见她双手圈住他的大腿试图抱他起来……
结果自然是抱不动,褚翌虽然瘦,可他个头高挑,肉不少。
随安抱了三次,吃奶的劲使出来也没抱动,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她仰起头,却见他眯着眼,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虽然嗓子里头全是血腥味,可褚翌还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不自量力。”
只不过这骂声极低,就像在嘴里呢喃一般。
也幸亏随安没听见,要是听见非得把他就地扔了不可。
褚翌吃力的转了转头,然后吩咐:“把马车,拉过来。”
随安“噢”了一声,把他的马牵过来,让他拿着缰绳靠在马腹上,然后擦了一把汗,小跑着把自己的马车弄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褚翌的马就颠颠的跑过来了,一个劲的往马车上的母马身上凑……
褚翌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之后,顿时无语。
她现在最怕的不是别的,是这两匹马抛下他们私奔而去……
好在母马比较矜持,虽有些扭捏,但好歹让她拉着走到褚翌身旁。
褚翌的公马也跟了过来,是的,随安很确定这是一匹公马,且是一匹进入了发情期的公马,不仅因为异性相吸,还因为要是同性,陌生人之间不会一上来就亲人,那两匹陌生的母马一见面也不会就互相亲吻……
公马喷了喷气,又讨好的低下头,看样子想吻母马,母马则害羞的偏了偏头。
随安的嘴抖了两下,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问问褚翌眼睛疼不,反正她是立即垂下头,努力保持不抖,像做错事的是她一样,将褚翌扶上了马车。
褚翌躺在马车上,眼睛一抬就能看见两条甩来甩去甩的欢快幸福的马尾巴,干脆闭上眼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随安牵着马车往庄子里头走,眼睛离开褚翌才想起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庄子可是王家的庄子,王家又是褚翌的外家,这一个弄不好她就能两面不是人。
想到这里,她顿时眼含羡慕的看了一眼褚翌的坐骑。
主子都蒙受危难了,还欢欢喜喜的勾搭异性,也没让主子暴跳如雷,这才是主子们真爱吧。
相反,她这种鸡肋,活儿不少做,稍微干点坏事就遭主子惦记不忘……
真是人比马,气死人。
庄子上正值中午,家家户户炊烟升起,亏得没人在外头走动,随安这才顺利的将人拉回自己暂住的小院子里头。
随安停住马车,先将车辕搁在石头桌上,然后解开套在马身上的绳索,把两匹马绑到一棵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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