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一直到进了屋,脑子才算彻底清醒过来,至于院子里头的乌龙,完全没意识到。
她这段日子赶路,累坏了,有时候坐在马上都能睡着。
褚翌被她扶到炕上,瞥了一眼正低头替他脱鞋的人,眉头蹙的似山峰。
随安将他的鞋子摆到一边,直起身子,听见他道:“也不是外人,不用拘礼了,你坐吧。”
随安点点头,眼睛搜索着屋里的圆凳椅子之类,她总不能上炕去坐吧,那得多么容易挨踹啊。
可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一把椅子。
这屋子这么大,除了这个炕头,还是对面的床榻,再就是一架大大的八面屏风,竟然没其他家具——难不成她坐地上?
褚翌冷眼看她卖了一阵蠢,觉得自己胸中怒火又要烧起来了,声音更冷:“过来坐!”
今日这乌龙令他十分恼火,恼火到想要动手揍她一顿。
什么见鬼的情人见面方式,什么无语凝噎的相见难别亦难,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愤懑,越想面部表情就越狰狞。
随安见他仿佛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坐在炕桌对面,脑子飞快的运转,嘴角露出温顺的笑:“您受伤了,严重吗?都伤在哪里了?军医怎么说的,是不是要天天喝药?”
褚翌听她啰嗦,恨不能砸桌子,他也真的砸了,口气十分暴躁愤怒:“你怎么穿这样过来!”害的我以为你被人绑走了!那会儿心都空了!而他只要现在一想,那时的感觉又漫上心头,像要把他的心给捂死一样。
随安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她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嘴巴张了张,想要解释几句,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似在他愤怒的情绪里头听出了委屈的感觉……这本来就很奇怪,所以她一下子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拍死了。
然后她就听到褚翌喃喃自语:“我这是第几次想要活生生的将她掐死了?!”
委屈什么的,果然是她疲劳太过乃至于内分泌失调所生出的幻觉吧!
房间里头两个人都陷入各自的思绪当中。
一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在抽疯,她不穿这样,难不成穿的花枝招展,到时候他很有可能炸毛好不好?
另一个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不解风情至极,千里迢迢的来探望他,竟然穿了一身灰不溜丢的小厮服饰,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么?男人的自尊简直要被她削平了!他每次遇到她,总是在不断的丢人,丢人!他还没跟她算当初被迫穿女装的帐,她这回又给他使了妖法!
随安想了想就平静了下来,可褚翌却越想越生气,最后干脆伸手拍桌子:“你去把这身衣裳给我换了再过来说话。”
随安总算知道哪里惹到他了,可这样炸毛的褚翌是如此难得,她其实并不想直接换了女装,那显得她多迁就他啊!而且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于是她学着褚秋水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可我这身衣裳也是今天才穿上的,是最干净的一件了。”
其实她刚刚又想到一个能惹他更生气的主意:换下这身,再穿上另一身小厮服饰,到时候他说不定会火冒三丈。
正是秋末冬初时分,阳光虽亮堂却不炽烈,照着厅堂一片堂皇,屋里半片装饰都没有,只有褚翌靠着的大红织锦迎枕折射着阳光,却是将倚靠其上的褚翌映衬的出奇的明亮,面色如玉,容光冶艳,似有一种令人沉沦的魔力。
他正拧着眉头,她十分相信,他这会儿应该特别想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可她来,可不是为了让他把自己闹到拧下来踢着玩的,就上前一步,服软道:“我是来照顾你的,这府衙里头到处都是男人,我做男子打扮,在里头行走也方便些啊,又不是来当娇小姐让众人景仰的。”
褚翌特想呸她。就她这样还被人景仰,她脸大啊!
他压了压燃烧的正旺的火气,毒舌开始发功:“那你也不用穿这么丑!你是来害我眼疼的吧!本就是个丑丫头,还怕人看啊,比好看,你有我好看吗?”
随安垂着头,只把眼前这人当成一只哇哇乱叫的青蛙。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处难
如果一个跟你相熟的人骂你一句难听的话,你或许会暴起打他一顿或者用言语还击,最不济的怂种应该也能记恨他一番。
但要是天天挨骂,挨的习惯了,听他的骂声就觉得一切都没变,相反,他要是和声细语的,你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被穿越了。
有人在敲门,随安趁机过去开门。
话说刚才他们两人进来,也不知谁帮他们把门关上的。
一个清秀的青年兵将端了一碗药站在门外。
随安歪头看了他一眼,打了八十八分,其中颜值占了八十,面部和善的表情占了八分,扣了十二分是因为他脖子伸得老长,分明是一副八卦样。
褚翌则立即转移战火:“从前也没见你他娘的进来之前先敲门!你以为本将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随安撇了撇嘴,骂人难道是很见得人的事?
她接过药碗,还问了一句:“这是要给将军用的?饭前喝么?”
那亲兵愣了一下才回神,连忙点头道是。
随安便端了药碗往褚翌那边过去,一边走一边吹气:“哎呀,好烫好烫。”
褚翌盯着她端碗的手,一时忘记现在要骂什么,等他决定继续的时候,就听她说道:“您身上还带了伤,火气怎么那么大?快消消气,将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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