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甲从头陪到尾,像最和善最温顺的大哥哥一样,弄得随安极其不好意思。
其实她觉得更像一只黏人的小狗,但恐怕他并不喜欢这个比喻,可这种自来熟,还有小心翼翼,都叫她无所适从。
褚翌听见开门声,见她手里拿着包袱,便将嘴边那句“怎么去了这么久”给咽了回去。
沉了沉声音道:“过来吃饭。”
他早就吃过她的猪食,现在恩赏她同自己一块吃饭,她总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随安将包袱放到一旁,见那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很显然有准备她的。
其实对了他吃饭,还不如她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吃呢。
褚翌见她眼珠子一转,立即意识到她不生他那句话的气了,或者说就算仍旧生气,但此时也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这就好办,他一皱眉:“撸嗦什么,赶紧过来,我等你都等饿了!”
随安叹道:“我给您打水。”饭前洗手啊亲!
褚翌笑了一下连忙忍住,偏到一旁的下巴光洁如玉,然而眼中到底复又慢慢渗出笑意。
随安当然不想在这种时候惹他生气,不说他身体受伤,就是上京中那些事,说出来就够他吹一个热气球都没问题了。
她失心疯了才在这种情况下跟他怄气。
这样想着,一顿饭也就过去了,府衙厨子的手艺很好,她放松下来,吃的很饱,但相比褚翌的饭量,还是不够看。
随安来了,近身伺候着,大战之后的褚翌总算是过上了少爷生活。
之前的卫甲卫乙也不是不好,但到底是男子,再细心也比不上随安这种在大宅门里生存过的人,而且随安近半年来在徵阳馆伺候老夫人,又比在书房小院里头更会照顾旁人。
她打了热水,备好帕子,让褚翌躺在炕沿上,给他洗头。
军医说伤口不能见水,褚翌自打受伤还没好生沐浴一次,虽然衣裳天天换新,可身上到底不舒服,他又一贯高傲,总不能跟卫甲等人说老子头痒了,因此总是忍着。
现在随安一双爪子在他头上抓来抓去,也不觉得是被冒犯了。
殊不知随安也在竭力思索,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才能让他不至于听了她的详细描述之后大发雷霆。
总是先将他伺候舒服了再说比较安全。
换了两块干帕子,把他头发擦了个半干,披散着晾开,她又去包袱那里寻出老夫人交给她的一些伤药,这些都是宫中秘药,非军中的那些霸道伤药可比。
褚翌现在头皮舒服了,浑身的毛孔像是呼吸到新鲜空气,见她弄了一堆瓶瓶罐罐,也罕见的没有皱眉,声音靡靡的问道:“什么东西?”
“老夫人知道你受伤,到处淘换的药,对愈合伤口有好处。”
“吹牛,你用过么就说好。”才说一句,又要暴露本性,不过好在他这会儿心情好,口气没有先前恶劣。
随安斜了他一眼,她要是说用过好用,他肯定就会说这么珍贵的药她竟然敢用,她要是说没用过,他又要鄙视她人云亦云。总之他都有话说。
幸好褚翌也没打算追问,她借着倒水出去问了卫甲,见了见一直治疗褚翌的军医,不仅问清楚了用药和饭食的忌讳,还将自己带的药都说了一下,又问能不能清洗身体等等。
军医就道:“将军的伤将养的差不多了,用帕子擦拭避开伤口应该没问题。有一些痂皮太大不容易掉落,用热帕子捂软了,若是能揭下来最好……”这事本应该是他的活,但他说过一次,褚翌不许,他也不敢深劝。
这个随安倒是知道一点,传统的观念认为伤口结痂就是好了,其实若是伤口过大,痂皮下头的组织接触不到氧气,新陈代谢不好,会滋生细菌进而化脓,这样的伤口看起来好了,其实患者较之从前更为疼痛难忍。
军医又提供了一些烧酒跟纱布给她。
随安便开始准备,先将铜盆用滚水洗了,又注入滚水加盐,把帕子投进去浸足盐水,用干净的筷子再捞出来,放入另一只铜盆。
她做这些事,都是在屋里忙忙碌碌,卫甲跟卫乙过来帮忙,却只肯站在门外,不愿意进来,她以为他们是怕褚翌发火,也不以为意。
褚翌一直闭目养神,直到她端了铜盆到他跟前。
随安甩了甩手,上前去解释:“我帮您擦擦伤口,问了军医了,说能擦。”
褚翌嗯了一声,掀开眼皮:“你又不是没脱过我的衣裳,现在害羞晚了吧?”
随安微笑,按下心中想向他扔砖头的心思,帮他解开衣扣。
门外卫甲跟卫乙先是看到一直打开的窗户被关上,然后又听到屋里传出的将军的低低嗯哼,互相看了一眼,又分别别过头去……
褚翌伤口附近红肿,一按就疼,随安几乎很确定这是发脓的征兆,忍不住就啰嗦道:“您这是讳疾忌医,一个大男人,给人家看看身子又怎么了……”
褚翌听得眼皮子直跳,吐出嘴里的软木就开骂:“你怎么不把你身子给人看看!”
随安本来有点害怕下手,听他这么说,冷笑一声,用指甲挑开那些捂的湿润发软的痂皮。
背上最大的一块伤口,痂皮外援看着那肌肤还好,只是发红,挑开后里头就不怎么美妙了,已经有些溃烂。
她皱着眉,一点点清理,褚翌额头的汗水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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