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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岂能尽如意
    春光无限,北静王府的早晨,静雅堂的厢房里,几声婴儿的啼哭,把一院子的丫头婆子都惊动了起来。黛玉从睡梦中醒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刚翻了个身,那只胳膊继续霸过来再次把她搂进怀里。
    “什么时辰了?该起了。”黛玉推推水溶,轻声说道。
    “今天不用上朝,不用早起。”
    “今天妹妹回门,我们要早起预备着。”
    “唔……回门只有午宴,哪里用得着这么早起来等她?玉儿,再睡一会儿。”水溶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那你睡你的,我先起来了。”黛玉说着,便欲起身。
    “不许……”水溶抬起腿,手脚并用把她禁锢在怀中,“你走了我还怎么睡?”
    黛玉无奈,皱皱眉头,心道这是何时惯出来的臭毛病?一边想着,却又一边偎进了他的怀中,合上眼闭目养神。
    巳时三刻,水溶禁不住黛玉的催促,总算睁开了眼睛,同意起床。
    “好生穿上衣服,我要叫丫头们进来了。”黛玉说着,把自己中衣的带子系上,便要下床,水溶瞧她娇羞无限的模样,便又搂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身上觉得怎么样?”
    “去,能怎么样?”黛玉便红了脸。
    “今儿不许劳乏了,晚上更不准再找借口。”水溶说着,轻轻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不行,今晚上说什么也不能够了。”黛玉推开他慌忙下床,对着外边叫了一声:“紫鹃?”
    水溶便摇头笑笑,伸手拿过中衣披上。
    丫头们应声进来服侍,水溶和黛玉尚在梳洗,婧玥和婧瑶便已经进来给她们二人请安。黛玉便笑道:“你们从哪里来?”
    “回母妃的话,我们从太妃房里来。太妃说,请父王和母妃用了早饭再过去也不迟,但一定要把两个弟弟都抱过去呢。”婧玥回道。
    “是了,你们二人也在这里用饭吧,等会儿再一起回去,今儿你们姑姑回门,我们一家人总要好好地聚一聚了。这些日子忙里忙外,亲戚朋友的来来往往,一家子总没好好坐在一起用顿饭。”黛玉一边照着镜子里打量自己的妆容,一边对婧玥两姐妹说话。
    二人便答应着,婧瑶又笑道:“母妃,我们去看看弟弟再来。”
    “去吧,刚我还听见他们哭了呢,你们去瞅瞅吧。”
    二人答应一声,开心的跑出去。水溶看着两个女儿的背影,笑道:“她们两个如今越发来的勤了,每天总要往这边房里跑三四次,到底是给你我请安来,还是来瞧琛儿和琨儿来?”
    “你果然长进了,女儿们面前,也这么较真。他们姐弟感情好,你还不开心啊?”黛玉已经梳妆好了,便起身离了妆台,也往外走。
    “你去哪里?”
    “我去瞧瞧孩子们。”黛玉回头,嗔怪的笑了笑,总觉得这几日水溶比两个刚过满月的小娃娃还缠人。
    早饭后水溶黛玉带着婧玥婧瑶水琛水琨并一大群婆子丫头们往凝瑞轩来。太妃也已经用了早饭,见他们来了,也不让水溶黛玉给自己行早安礼,只管叫奶妈子把两个孙子抱过来,一手一个搂在怀里,左看右看。乐得直合不拢嘴。
    “这两个孩子,越发的沉了,我这一只胳膊,已经有些抱不动了。”
    “母妃,您抱一个也就罢了,还一边儿一个,仔细晚上睡觉胳膊疼。”
    “不相干的。”太妃盘膝坐在罗汉榻上,两个孩子自然是一半在她的腿上,一半在她的臂弯里,却不怎么累,“我也只是趁着他们小,这样抱抱罢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我有那份力气,恐怕他们两个也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凭我抱了。”
    “不让您抱,他还能自己爬去吗?”水溶觉得母妃越发的跟孩子一样,往日那些道理规矩,只要遇见了这两个孩子,全都不灵了。只要孩子一哭,凭天大的事情也要往一边放。
    “你不懂,再过一个月,便是五月里了,他们身上的衣服单薄了,这襁褓也用不上了,他们很该躺在摇篮里,伸胳膊蹬腿儿的了,我哪里还敢这样抱?”太妃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亲亲水琛,又亲亲水琨,爱不释手。
    黛玉如今也插不上嘴,只管和婧玥婧瑶在一边看着笑。
    水安家的进来,回说:“园子里烟波至爽楼上已经收拾停当,太妃和王爷王妃及姑娘世子们,是这会儿就过去呢,还是等郡主和姑爷进门来一起过去?”
    “嗯,咱们先过去吧,虽说是新姑爷上门,可耿延锋这孩子原来也是常来的。况且我们先过去瞅瞅,可有什么地方需要调停的,也正好调停一下。”太妃说着便那眼睛瞧着黛玉,似乎是在等她说话。
    “太妃说过去,咱们就先过去。只是总要留个人在这里迎接郡主和耿将军。”
    “太妃父王母妃且请先去园里,女儿和妹妹在这里恭迎姑姑姑父。”婧玥乖巧的站起身来,福了福身说道。
    “恩,这自然好,还是咱们玥儿懂事。也不枉你姑姑疼你一场。”太妃便高兴地点头,瞧着九岁的婧玥,的确是少年老成的模样。这一年多来,黛玉对她们二人极为上心,除了教导他们读书习字,更有很多规矩道理。且婧玥原本就是个细致孩子,如今更比十二三岁的孩子还懂事。
    水溶也十分喜欢,又嘱咐了婧玥几句话,方服侍着太妃坐上竹椅小娇,众人跟随着往园子里来。
    有道是“人间四月尽芳菲。”如今四月初,北静王府的院子里,果然是繁花似锦,牡丹,芍药,芙蓉,玫瑰,杜鹃,兰花各色花卉开的重重叠叠,偌大的园子里,到处都是五彩缤纷,就连假山青石的角落里,都是碧草青青,繁花点点。果然是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烟波至爽阁乃是静云池边的一所专门宴请宾客用的楼阁。此处楼阁一动两层,四周皆是长长地隔扇封闭,此时春风微醺,四周隔扇尽数打开,园里的风景尽收眼底,实在是敞亮至极。
    因郡主回门,水安家的一大早便带着家人抬了高几矮几,各色新鲜花卉盆景,精雕细琢的假山石子,以及设宴用的桌椅,茶具,酒具色色都十分的讲究。
    烟波至爽阁的西侧,是静云池凸出去的一片水域,水不深,原是种了一片荷花的,此时荷花尚未打苞,只是一片片碧绿的叶子。水安便带着人在那一片浅水上打起了戏台,预备了一班小戏。
    黛玉搀扶着太妃登上二楼,微风乍起,吹着她一身杏黄色的衣衫飘扬起舞,举目望去,烟波飘渺,整个静云池如一块温润无暇的翠玉一般,映着蔚蓝的天空,波澜不惊。
    “今儿这天儿真是好。”太妃的心情也很好,看着周围的景致,和环绕在身边的儿子媳妇孙子,一会儿还有女儿女婿孙女,可谓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人生最大之幸福,也莫过于此。
    “今儿是咱们郡主回门的日子,老天爷也凑趣。”黛玉扶着太妃坐在正位的太师椅上奉茶,家人们便抬了两个小摇篮来放在太妃跟前。两个孩子已经睡着,奶妈子把孩子放在摇篮里,让他们安稳的睡。
    太妃便笑道:“这两个孩子是极好的,你们瞧瞧,他们吃饱了就睡觉,睡醒了便自己玩儿,从来不哭不闹的。不像他们的父王,小时候难缠的很。”
    黛玉听了,便掩嘴偷笑,又瞥了一眼水溶,却见水溶很无奈的样子看着太妃,瞧那意思像是在说:母妃,您能不能给儿子留点面子?
    这边几个人议论着孩子的事情,秋茉和耿延锋便已经到了,二人随着婧玥婧瑶,带着家人一路直奔烟波至爽阁,登上楼来,双双给太妃磕头见礼。黛玉便细细的打量秋茉的神色,因见她红光满面,眼睛里洋溢着幸福的神采,也会心一笑。心道终究是天赐良缘,看来他们二人相处的还算很好。
    众人见礼毕,秋茉自然是先跑到小摇篮跟前,瞧瞧熟睡的孩子,爱怜的握握他们的小手,轻声笑道:“这才几日不见,便长了许多。”
    “你也太夸张了,不过才三日未见而已,能长得多少?”黛玉拉着她回来,送至太妃身边坐了,又悄声道:“既然这么喜欢,你自己也生一个来抱着。”
    “去,你这促狭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秋茉方想起黛玉所说的宝贝来,便要悄悄地捏她一把。黛玉怕痒,秋茉的手刚触及她的腋下,她便轻快地逃开,然后回头,又神秘的笑了笑,方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耿延锋虽然一脸严肃,但却在看着秋茉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浅浅的柔情。水溶和他共同西征回来,二人感情极好,又深知这位硬汉子的脾性,如今这般,已经是十分难得。于是笑道:“皇上倒是偏爱贤弟,竟然给了你一个月的假期,真是叫人羡慕。”
    “话虽如此,想来着一个月后,便是我南去的时候了。恐怕到时候,郡主是不能跟着去的。”耿延锋神色一暗,眼睛里便闪过几分无奈。
    “皇上的心思,无人能解,也未必就是贤弟想的那样。”水溶便端了茶,让着耿延锋,又道:“来,吃茶。以愚兄的意思,贤弟竟是先好好地休息一下才好。等将来琐事缠身的时候,可是想闲都闲不下来啊。”
    “王兄言之有理。”耿延锋素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水溶一句话,他便把哪一点无奈抛开,举起茶杯,点点头,慢慢的品茶。
    一时太妃叫开宴。众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分男女两席入座,管事媳妇们瞧着丫头把一道道珍馐佳肴摆放齐全,方呈上戏单。太妃点了一出贵妃醉酒,黛玉便点了一出乞巧,秋茉只说自己听戏不多,不肯点。水溶便让耿延锋,耿延锋更加不懂这些依依呀呀的东西,便笑道:“还是请王爷点几出好的给我们听听吧。”水溶便点了一出(挑滑车)。
    一时锣鼓丝竹之声响起,园子里便更加热闹起来。因戏台子隔着有十几丈远,借着水音儿,这边听着不算太吵,两个孩子依然呼呼的睡着,对外边的事情充耳不闻。奶妈子们便坐在脚凳上守着小世子,太妃便叫厨房另做了奶妈子用的菜叫人端上来,不过是怕误了她们的饭菜,影响了奶水的意思。不过能在这里听着戏用饭,倒也是她们的荣幸了。
    众人说说笑笑的吃着酒,不多时便到了水溶点的那出(挑滑车)。因是武戏,黛玉便不怎么上心,偏耿延锋瞧着热闹,便让水溶给他讲戏。水溶便把这出戏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最后笑着说:“这宋徽宗倒是有几分豪情的。”
    “这也倒罢了,只是他这出戏,却没有咱们征战西疆时那么精彩。只一个落花公子,便足足可以唱一出‘斩瞭台’了,到时彩排出来,一定比这(挑滑车)更叫座。”耿延锋一语戳进水溶的心里,水溶的脸上便有点不自在起来。那日清晨,自从落花公子带着两个婢女失去了消息,水溶便暗中派人四处打探,可这位落花公子竟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了。
    黛玉原是在听水溶给耿延锋说戏的,说到后来,却听见耿延锋如此一句话,便心中一动,暗道:“他们征战西疆,怎么还有这落花公子的事儿?他一个江湖剑客,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军中效力?听上去那人似乎还立了大功似的,可这事儿怎么没听水溶提及过呢?”
    “嫂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秋茉端着酒杯,在黛玉面前晃了晃,黛玉猛然回神,笑道:“那里想什么,不过是因为听见戏台上唱的热闹,听住了罢了。”
    “什么没听过的好戏,回头叫王兄给你讲讲他们大破叛军的事儿,保准比这个精彩。”秋茉不以为然的笑着,她可是听耿延锋说了不少打仗的趣事,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井底之蛙。
    “怎么,你听将军跟你讲那些事情入了迷,也要跟着他出兵打仗,纵横沙场不成?”黛玉也举起酒杯,跟秋茉一碰,然后对着太妃笑道:“果然那样,咱们家又出了个女将军了。”
    太妃便哈哈笑起来,指着秋茉道:“她若是上了战场,还不得拖延峰的后腿?依我说,还是在家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倒好。”
    黛玉听了这话,便又掩嘴笑起来,悄声在秋茉耳边说:“听见没有,母妃叫你相夫教子,你总要快些生子才好,不然可又去教谁呢?”
    “嫂子又来欺负我,母妃到底也不管管,娘们儿几个,我倒成了最受气的那个,好像我才是那受气的小媳妇。”秋茉撅着嘴,跟太妃告状,这次却把水溶和耿延锋都逗笑了。
    水溶便瞪这耿延锋说道:“可不许把你领兵打仗的那一套用在我妹妹身上。”
    耿延锋笑笑,闭口不答,只是回头,别有深意的瞧了秋茉一眼。
    宴席一直到下午未时方散,水溶和耿延锋虽然酒量很好,但今日难得高兴,二人喝的也着实多了些。送别时水溶已经有些头晕,耿延锋便劝他不要再送。黛玉也执着秋茉的手,嘱咐她闲时常回来逛逛,多回来瞧瞧母妃等语。
    秋茉便答应着往外走,刚要上车时,恰好遇见从外边进来的晴雯。于是便立住脚,叫了一声:“青儿!”
    晴雯回头,见秋茉一身大红衣衫站在车前,瞧那样子是今儿回门要走的意思,于是忙疾走几步上前来,对着秋茉福身施礼,口中笑吟吟的道了一声:“郡主万福,郡主大喜,郡主吉祥如意。”
    “瞧你这一张嘴,全天下的话儿都让你给说了,我们这些拙嘴笨腮的可怎么活呢?”秋茉素来同晴雯交好,此时待她原本不当丫头,于是只管拉着她的手说话。
    车里面已经坐好的耿延锋透过车窗的纱帘瞧着外边,见秋茉拉着一个俏丽的丫头说说笑笑,极为亲密的样子,便有些纳闷,王府里这么多丫头,这一个也算是出众的了,瞧那丫头风流袅娜的姿态,倒是同北静王妃有二分相似,只是少了许多内敛的书卷之气。使人一瞧,便觉得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般。
    秋茉拉着晴雯说了些许话,便被黛玉劝了:“快些上车去吧,省的你们将军等的着急,你若是想她,回头只管传了她去,跟你说一天的话儿,何必在这里依依不舍的?”
    秋茉便回头凑到黛玉的耳边,恨恨的笑道:“还有一件事儿没同你算账呢,你塞给我的好宝贝,他可是当武功秘籍似的认认真真的研究了一个晚上!都是你害的,莫不是你们每晚都……”
    “去去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是老一辈子留下来的规矩,母妃专门嘱咐我做的,你若是算账,只管跟母妃说去,找不到我的头上。”黛玉也红了脸,推着秋茉上车,又嗤笑道:“想必你谢我还来不及呢!”
    秋茉便要转头再说,却被里面耿延锋拉住了一只手,只觉得身子站立不稳,便往里倒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车子一晃,马儿来回的跺了几步。黛玉便同水溶和众丫头婆子们挥挥手,眼看着马车和众家人跟着出了王府的二门,方徐徐回转,往太妃房里来给太妃回话。
    晴雯原是来给黛玉和小世子送衣裳来的,最近绾苏楼给黛玉新作了春夏的衣裳,别人都不常来王府走动,就晴雯还熟络些,所以这些事情便交给了她来做,正好也顺便进来给黛玉请安。
    黛玉叫晴雯先把东西拿到静雅堂,等自己去凝瑞轩回了话再来见她。晴雯答应一声,便带着一个小丫头拿着两个秋香色的包袱往静雅堂去。却在路过内书房的时候,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青姐姐,你怎么不走了?”小丫头在晴雯的身后,奇怪的问道。
    晴雯不语,只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院内,见里面静悄悄的没个人影,便咬了咬嘴唇,转身便走,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背后有人轻笑:“今儿府上是不是很热闹?”
    “是啊,云大人怎么才回来?今儿郡主回门,太妃在烟波至爽阁设宴,听丫头们说十分的热闹,今儿蒋家班的当红旦角儿连唱了三出戏,听说连蒋班主都亲自上阵客串了(挑滑车)呢。”
    晴雯便不自觉的站住了脚步,只是不转身,又听身后的云轻庐笑道:“蒋班主客船(挑滑车)?他原来不是旦角吗?”
    “如今他不是唱不了旦角了嘛!嗓子坏了,不过身段还好。”跟在云轻庐身边的水祥终于抬头发现了前面站着的晴雯,先是一愣,继而问道:“这位姐姐是……”
    “水祥,是我。”晴雯转身,轻轻一笑,徐徐转身,满面春风的看着那个自己暗暗倾慕了好久的男人——一身玉白色的贡缎长袍,腰里同色绣祥云纹的腰封,一双皂靴半新不旧,负手而立,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似乎有些陌生,大概是已经不记得自己,
    云轻庐的确不怎么记得这个姑娘,只是觉得眼熟的很,似曾相识的感觉,很温暖的涌上心头。恍惚中,她似乎又看见那个紫藤架下的十多岁的小女孩,她那么天真的叫自己一声:哥哥。甜美的声音足足让人终生回味。
    晴雯见云轻庐怔怔的看着自己,倒也不恼,只上前两步,稳稳地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奴婢青儿,见过云大人。”
    “哦,你叫青儿。我怎么——看你有些眼熟?”
    “奴婢原在王妃的房里当差,所以大人看着奴婢眼熟。”
    “怪不得,你原是王妃房里的丫头?怎么我倒是不常见你的?”
    “奴婢现在在外边铺子里做事。”晴雯心中苦笑,心道原来只要你来,王妃便把我支开,只留秋茉在身边伺候,你又如何能常见到我?
    “如此你倒是越发的干练了。想必你是来给王妃回话的,那就忙你的去吧。”云轻庐点点头,微笑着转身,先晴雯一步离开,进了内书房。
    晴雯涩涩一笑,转身也往静雅堂走去。
    水溶原是喝多了的,和黛玉从太妃房里回来,便进屋到头睡去,黛玉往厢房里来看孩子,因见晴雯在逗弄水琨,便笑道:“铺子里最近如何?”
    “回主子的话,铺子里一切都好,掌柜的虽然经常有事出门,但店里的几个伙计都很踏实,做事业尽心。宫里的采买今年又派给了咱们,掌柜的更忙了。”
    “林央忙起来,你也忙起来了,上次他进来跟我回话,说如今你都成了绾苏楼的二掌柜了?”
    “瞧主子说的,不过是林掌柜的浑说罢了,他有什么真话,主子别信他。不过是众人都瞧在奴婢原是主子的贴身丫头的面子上,不跟奴婢一般计较罢了。”
    “恩,你为人如何,我还是有数的,你这个人啊,就是嘴皮子厉害了些,得理不饶人的。不过这倒也好,能辖制住那些人,让他们都听你的,这也是你的本事了。林央不在的时候,你倒是多费费心。可到底你还是个姑娘家,这终身大事也是要紧的。只是可惜耿将军可恶,至今还不提霁云飞的事儿。”
    “主子……”晴雯着急,一下子便跪了下去,“主子,奴婢不愿嫁给那个什么副将,奴婢求主子,别把奴婢扔给那些粗人。”
    “哟!原来你还是真的瞧不上他!”黛玉把抱在怀中的孩子交给边上的奶妈,弯腰把她拉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心思,我原也是知道的。只是云太医乃是太医院的医政,正四品的官衔。”
    晴雯的心便一下一下往下沉,黛玉的意思她明白,云轻庐的官职比霁云飞还高,如今一个霁云飞尚且挑三拣四,何况身负“天下第一名医”之称的云轻庐?
    黛玉心里也十分的为难,她已经深受过被人瞧不起的那种痛苦,自然不希望晴雯高攀了谁去,将来再去受那些门第观念的闲气。如今晴雯又偏偏瞧上了云轻庐,这可怎么好呢?
    “主子不要为了奴婢的事情为难。奴婢原也不想离开主子,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在主子身边。奴婢谁也不嫁。”晴雯对着黛玉磕头,眼圈儿便红了。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我心中有数就是了。只是如果跟着他,不能做正房妻室,你可愿意?”黛玉无奈,摇头叹气,心想到底是好事多磨,如果云轻庐能够让晴雯跟在身边伺候,便足够了,以后就要看晴雯自己的福气了。
    “奴婢但凭主子做主。”晴雯一听黛玉松了口气。
    “如此你先去吧,回头听我的消息。”黛玉点点头,心想不知秋茉知道此事会作何感想,但又想到如今秋茉和耿延锋恩恩爱爱的,恐怕已经把云轻庐放下了吧?
    晚间黛玉便同水溶说了想把青儿送给云轻庐做妾室的想法。水溶思虑了半天,依然犹豫的问道:“这行吗?”
    “行不行还不得王爷去跟云大人说说?难不成我的丫头连给人家做妾都不够资格?”
    “不是!”水溶坐起了身子,郑重其事的看着黛玉,认真的说道:“我可是听说霁云飞对青儿可是念念不忘,据说他有好几次都在跟我们家的人打听青儿的去向。家人都还懂规矩,没敢乱说。”
    “他既然愿意为什么不托媒人上门提亲呢?”黛玉也很生气,原是他们先回了此事,如今又反过来这样折腾。
    “你的当耿延锋真的是个粗人?”水溶焦急的说道:“这次一起西征,我更多的了解了这个人。他果然是粗中有细的!这会儿南安郡王已经降为平民百姓,起复的可能是没有了,南安王爵位空缺,平南将军和大理国世子都在京都,这不是长久之计!玉儿啊玉儿,为夫跟你说起过啊,你怎么就忘了呢?”
    “我何尝忘了?只是我也不觉得,这些国家大事跟她一个丫头有什么干系,她既不是公主郡主,又不是哪家宰相中丞的千金。她不过是个奴才丫头而已。凭什么你们有拿着她的终身大事来跟你们的政治联姻弄到一起?不管怎样,青儿不愿意,我是不会勉强她的。今儿她跟我说的话,虽然没明说,但大概的意思我也瞧出来了。她这辈子,恐怕除了云轻庐,是不会嫁给第二个人了。况且,我也以为,她的身份卑贱的很,实在构不成联姻的筹码,还是请王爷放过她吧。”黛玉说这话的时候,也冷着脸。不给水溶留丝毫余地。
    “玉儿,难道你不明白,无论是公主郡主,还是哪家千金的身份,只要皇上一句话,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当初贾府的那个姑娘南下和亲,不就是以郡主的身份去的吗?圣旨一下,凭她什么奴才草民,不也是金枝玉叶吗?”水溶苦口婆心的劝着黛玉,毕竟南疆之事不是小事,目前看似的和平不过是暂时的,甚至也可以说是一种假象。只要耿延锋略有异心,朝廷都会陷入被动的状态。如今大理国王已经派遣了使者进京,说他们的王十分想念世子,要接他们回去。皇上只是以平南将军新婚,没有可靠地人护送世子回南唯有,暂时压下。可这能托几时,还是个未知。
    “那你们为什么不选一个真正的千金小姐许给霁云飞?”
    “打仗的军人,不是随随便便给个女人就能敷衍的。他们因为纪律严明,所以从不宿妓嫖娼。但若是没有那份感情,你以为他们会把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放在心上吗?因为霁云飞喜欢青儿,所以青儿便不同寻常。玉儿懂了吗?”
    “懂了!青儿是你们的诱饵,你们要用她吊住霁云飞这条鱼,是不是?”黛玉动了真气,甩开水溶的手从床上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边淡淡的月色。
    “男人为了国家疆土上战场洒热血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女人就要为男人奉献自己。不然我们这个国家,哪里会有这般繁华太平?”水溶也从床上下来,走到黛玉的身后,圈住她的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长叹一声:“玉儿,你今日看见妹妹和耿延锋恩恩爱爱,这只是上天眷顾他们罢了。若果耿延锋和妹妹不睦,此时我们也只能怪妹妹不懂事。却不能去寻耿延锋任何一点错处。玉儿,你说这怪得了谁?谁又能保证,妹妹在决定一心一意嫁给耿延锋的时候,不是抱着牺牲自己后半辈的心态去的?而此时的恩爱,不过是偶然出现在沙滩上的一颗珍珠罢了。沙粒之中,尤显珍贵。”
    黛玉无语,水溶这几句话她是十分明白的。当初她也为此事担心过,不过是今儿看着秋茉和耿延锋的恩爱模样,把原来的那些担心都抛到脑后而已。其实说到这些,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初太后放在北静王府的一颗棋子。只是阴差阳错的,自己和水溶走到了今天。这份感情又何尝不是沙粒中的珍珠?
    “玉儿,答应为夫,在霁云飞的事情确定之前,不能动青儿。好不好?”
    “看缘分罢了。”黛玉摇摇头,说到了缘分,心中便想起一事,于是回头问水溶道:“落花公子怎么会到西疆跟你并肩作战?”
    水溶一愣,随后问道:“你听谁说的?”
    “反正不是王爷熟说的。”黛玉笑笑,又回过头去看着外边:“你看这月色,让我想起了那晚的月光和那缤纷的花瓣,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行动处都会有花瓣飘过?弄得跟个女人似的。”
    “个人爱好不同吧,似乎没有谁规定,男人不能喜欢花吧?”水溶苦涩的笑笑,他真的希望落花公子永远是男人,因为那样,他便可以像看待自己的兄弟一般看他,把他留在身边,或者凭他自由自在的笑傲江湖,只在不经意间相逢,对饮几杯薄酒,笑谈一段往事……
    “改天,约上他,我们一起去赏月吧?”黛玉突然兴致好起来。
    “玉儿,为夫可是要不高兴了。有你这样依偎在丈夫的怀中思念另一个男人的妻子吗?”水溶佯装不高兴的样子。
    黛玉轻笑,回过头来,对着水溶说了一句十分出乎意料的话:“一个男人?在我的眼睛里,他怎么看都是个女人。我都是把他当做女人来看的,怎么?妾身连思念一个女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水溶又是一怔,心中暗暗地叹道:玉儿,玉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殊不知在你一直把他当女人的时候,她根本就真的是个女人。而为夫我却一直蒙在鼓里。可悲可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