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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六十五
    柳仙躬着长长的身躯, 想凑近谢无虞再仔细闻一闻,谢无虞看着它探出那条鲜红鲜红的蛇信,默默地捏着它的尾巴往外又递了递。
    柳仙:“……”
    不就闻一下吗, 有必要这样?
    柳仙感觉自己有被谢无虞的嫌弃伤害到, 但刚才遭受的那顿毒打搞得它现在浑身都还在疼,忍了忍, 便挺着身子委委屈屈道:“你身边应该是有一个天生鬼命的人吧?这么纯净的阴气我还是第二次闻到……”
    第一次闻到的时候还是一百多年前呢。
    柳仙说着说着就追忆起了往昔, “唉, 我以前也是在帝都修行的名蛇,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出马弟子想让我做他们的堂仙儿,我都不稀得搭理……”
    柳仙当年也是条傲气的蛇, 好不容易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从一条小水蛇修炼成精了,哪里愿意去给人家当什么出马仙,直接占了块水域就在那里当起了水大王。
    那时湖里的鱼虾还每年都有人重新投放, 柳仙当年除了修行就是品尝人类给它的这些祭品, 时不时地浮水看一下自己领地内的风景,不知道多惬意。
    但是后来吧, 柳仙语气突然有点古怪, “有个浑身阴气的道士来找我, 说看我骨骼清奇, 问我想不想更进一步……”
    精怪修炼犹如逆天而行, 想要更进一步可以说是难上加难,当年柳仙虽说才刚成精, 却也不是条傻白甜蛇,哪会那么容易就听信他的话呢,反而是看着这人浑身的阴气,暗戳戳地想把他吞了, 心道我吞了你不也能更进一步吗?
    然而……柳仙两根蛇牙都快咬断了,愤愤道:“他居然也捶我!”
    那道士不仅像谢无虞那样疯狂捶它,把它捶晕了之后还丧心病狂地把它夹带着离开帝都了。
    “然后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柳仙道。
    不过当年这个位置确确实实就是个空缺着的青龙位,柳仙当时迷惑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在这儿停留下来了。
    说起来,它这背井离乡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谢无虞有点无语,随即又是心头一动。
    道士……又是个道士。
    蹙了下眉,谢无虞看了一眼还在摇头晃脑的柳仙,试探着问道:“浑身阴气的道士?”
    “唔。”柳仙吐了吐蛇信,“对……说起来,他捶我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来着。”
    又爱作弊又没种,打得一点都不痛快。
    谢无虞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它这一句,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柳仙晃着的脑袋顿了一下,随即又甩了甩,嘶嘶道:“大概记得吧……”
    谢无虞听它形容了一下,什么鼻似悬胆,眸若星辰,长眉入鬓……忍不住捏了下它的尾巴。
    “……反正就挺人模人样。”柳仙最后总结道,然后又抬头瞅了眼谢无虞,歪了歪脑袋,“而且仔细想想,他灵魂的味道和你也挺像。”
    谢无虞眉梢微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柳仙提到的这个道士,和他之前隐约接触过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但中间跨越了一百多年……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还算是人吗?
    而且,柳仙的嗅觉向来灵敏,它刚才提到的那句灵魂的味道相似,又是怎么回事?
    柳仙也跟着陷入了沉思,心道难道它是被同一个人的两辈子给捶了?
    ……不能吧。
    谢无虞感觉从它嘴里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想起之前在老齐家拿到的那段监控,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它带回去,到时候让它认一认脸好了。
    谢无虞这样想着,刚好看见地上躺着的老张头手指动了动,眼看就要醒了。
    也是这条柳仙刚被他毒打了一顿,镇妖符符阵又把它的力量压制得百不余一,先前布下的迷魂阵法现在散了不少,外面院子里的那几个年轻人以及那个老先生估计也差不多要醒了,他要再不赶紧离开,就得被人看见了。
    把写好的纸条往老张头的手里再塞了塞,谢无虞拿出手机看了一下。
    打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一下时间,居然已经到凌晨两点了。
    明天可还得继续拍摄呢……
    提着柳仙快步走过石桥,谢无虞刚推开租住的民居的大门,还没走到房间呢,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夜色中幽幽传来:“谢老师……”
    谢无虞:“……乔老师,这么晚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乔远山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反问搞得有点儿茫然,过了几秒才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
    要不是他今晚水喝多了忍不住起来上厕所,他都不知道谢无虞居然还偷偷摸摸出去了。
    谢无虞悄悄把柳仙往地上一丢,淡定道:“半夜看剧本看得睡不着,就出去吹了吹风。”
    被他丢到地上的柳仙:“……”
    乔远山狐疑地看着他,谢无虞神色坦然,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道:“没想到就吹了那么一会儿就两点多了……我回去睡了,乔老师你也早点睡。”
    说罢,他转身就要回房,乔远山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脑子转了一下,“草,看了剧本出去吹风他怎么还穿着今晚的衣服啊!”
    他记得之前和谢无虞睡前对戏时候,他不都会换睡衣吗?
    乔远山感觉有点不太对,但民居的门缝有点大,他这样看着都能瞄见老张头家亮堂堂的灯光,想起这几天听来的各种传言,乔远山有点发毛,也不纠结了,赶紧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然后第二天上午拍摄完了中途休息,乔远山又听到了第二波的传言。
    “原来老张头家是闹柳仙了!听说是他们那个厨房翻修时的方位压了柳仙,他那憨儿子捡了人柳仙的皮没说还卖掉了,所以柳仙才来闹他!”
    “好像也是……他那儿媳妇当时犯癔症的时候,李大嫂不就说了她那脸看着都不大对吗?就跟蛇似的……”
    “等等,嫂子们又是从哪儿听来这些的?”乔远山吃着盒饭,一时不知道剧情居然已经进展到了这里,忍不住问了一下过来送饭的几个本地女人。
    其中一个大嫂子神神秘秘道:“昨晚去帮老张头他们家敲锣的那几个后生亲眼看见的!说是一早起来进屋里,就看见老张头和他儿媳妇都躺在地上,那些椅子啊、桌子啊,全碎了一地,那老张头手里呢,还拿着张纸条——”
    她卖了个关子,见在旁边吃饭的别的剧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竖起耳朵过来听了,便继续道:“上面写着啊,闹他们家的其实是条柳仙,本来在那湖里潜修好几百年了,就要得道化龙,结果洞府上突然被盖了个厨房,蛇蜕也被老张头他儿子捡去卖了!那柳仙本来都快得道化龙了,被他们那么一搅和,差点毁了根基,可不就要闹他们吗?”
    得道化龙……这说法可不一般。跟着谢无虞过来片场里混日子的柳仙听着这传言,还挺津津有味,在旁边不时点点蛇头。
    也幸亏乔远山看不见它,不然要知道传言的主蛇公就在自己旁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么高的兴致听几位嫂子八卦。
    “那然后呢?”另一个剧组工作人员问道,“那柳仙怎么放过他们家了?”
    “这就得说一说那个高人了。”大嫂子道。
    “那个老先生?”乔远山嘴上这样问,心里却隐约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诶,那个老先生嘛……本事是有,但还不算高人。”大嫂子说,“我说的那个高人喔,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反正老张头他们起来之后,就只看见那张纸条,还有柳仙留下的几片蛇鳞。大家就觉着吧,估摸着应该是过路的老神仙看不过老张头他们家绝户,这才出的手帮忙……”
    刚好路过的谢·老神仙·无虞:“……”
    大嫂子继续道:“现在老张头已经招呼人过去把厨房重新挪开,蛇蜕也求人帮忙问了,还别说,他儿媳妇还真的好,昨天看着还木楞楞的,今天已经能起身给帮忙的人做饭了。”
    说着说着,大嫂子也有点唏嘘:“所以说喔,有些老传统还是得听一听的,没什么事倒还好,真要犯了忌讳……”
    她摇了摇头,看见乔远山以及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表情都有点奇怪,不由得问道:“几位老板,怎么了?饭不好吃吗?”
    “没……”乔远山深沉道,“就是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大嫂子以为他是在想那甚子剧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拼也得先吃饭么!”
    乔远山:“您说得对。”
    他今天一早上就跟人吐槽了谢无虞半夜不睡觉在外面吹风的事儿,剧组里有一个算一个的差不多都听过了,这时候再和大嫂子说的这么个话连起来,真相似乎已经隐隐欲现了。
    谢无虞在旁边听完了一整场夸大不少的八卦推理,余光瞥见乔远山几人的表情,忍不住“……”
    乔远山捧着盒饭,默默地看他:“谢老师……吹风,嗯?”
    谢无虞镇定地应道:“嗯。”
    柳仙:“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