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票销售堪称火爆,洒金街的商铺老板、茗香楼的茶客都被惊到了,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听说龙票一年可以得一成利,来购买的都是各府各院的官家、管事,而且五品官员以下还没资格购买,都不禁望而兴叹。
宋朝年间也有钱庄、银庄,不过并没有二十一世纪的银行贷款一说。宋朝的钱庄都是投给有银钱需要的固定熟客,利息也很低。主要原因是古代商业、交通、信息传递都不发达。
所谓的宋代贸易繁荣也只是相对隋唐、五代之时而言,社会生产力的利用率与二十一世纪比起来,不到百分之二三,所以社会生产经营活动中,总资金的需求量受到限制。
钱庄放贷每年能收到七八分利息,已经是谢天谢地,一不小心还会导致呆死账、坏账,所以听说龙票每年一成利,都嗟叹错失参与机会。
不到酉时,龙票已经销售一空,茶楼外还有许多人没买到,如果真按赵祯吩咐的品级购买,估计再加三十万两也不够。
众人聚在茗香楼门口不散,这些都是奉家主之命而来的各府管事。原以为按皇上派定的份额,家家都能买到,现在从茗香楼内传出话来,龙票已经卖完,这才着急起来,怕回去无法向家主交待。
尚小婷盖戳盖得手都软了,三千张龙票,除了江恩拿去的一张,剩下的每张后面都盖了一次戳,琥珀的小箱里也收了差不多三百两碎银。
江恩在旁揶揄道:“是不是盖戳盖得手软,收钱收得头晕?”
尚小婷坐在桌旁确实手臂酸麻,不过还是说道:“不怕,再盖三千张都行!”
“都卖完了,哪里还有要盖戳的!”
尚小婷看看外面没走的人道:“这龙票印少了,这么快就完事了,那咱们也没钱赚了啊!”
江恩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别急,今后还要盖戳,只是没今天这么多。这些龙票要一年后才会全部收回,有你盖戳的时候。”
“不过,看上去这么热闹,才赚了三百两,太少了。”尚小婷心有不甘道。
三百两确实不多,还要交给官家一半。只是这个“逢千抽一”的厘金,是和发行总规模以及将来这批龙票的周转次数有关。按江恩估算,宋朝在徽宗朝时人口近亿,仁宗赵祯年代起码也有五千万人口,按照两成gdp发债,将是个天文数字,到时何止这三百两。
虽说“逢千抽一”要交一半给官家,但将来龙票流通,每交易一次,买家和卖家都是“逢千抽一”,等于是“逢千抽二”。这是江恩留的小bug,也幸亏如此,才抵消交给官家的另一半。
看到茗香楼外还有许多人买不到龙票,不愿离开,尚小婷问道:“师父,这些没买到的人都不走,怎么办?”
江恩叫过马掌柜道:“告诉没买到的人,明天再来。”马掌柜和几个伙计来到门外,一一解释,直到天擦黑,门口众人才散去。
“明天来也没有了,你叫别人明天来,你又变不出来龙票。”
“倘若这些买到龙票的,都留到明年兑利,那我们不是只能赚一次钱?明天开始,在今天的龙票交收厅,可以买卖龙票。只要有人愿意买,今天买到的人可以加价卖,倒时候你去咔戳就行了。”
“还像今天这样?咔个戳就收钱?”尚小婷问道,真要再连着咔一天戳,还真是够呛。
“是啊。不过明天买卖的人不会多,不会像今天这么累啦,放心吧。”江恩安慰道。
其实这批龙票的使命,就是打通赵祯这个环节,再让官员、百姓认可这种发债模式,然后养成交易习惯,直到一年后兑现。这其中虽能赚钱,但肯定不多,真正赚钱是这批龙票兑现后,大规模发行系列龙票的时候。
“你今天是不是留了五千两没卖?”江恩问道。
“是啊,我替我姐夫留了五千两。”
“明天在龙票交收厅每张挂一百零五卖。”
“为什么?我还没给姐夫呢!再说明明今天一百买的,你卖一百零五,谁会要?”
江恩一笑:“按我说的做,如果嫌价格高没人买,你可以告诉大家、今天买到的,都可以挂在交收厅卖,挂多少价格各人自便。”
“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今天买明天卖!”尚小婷显然转不过来弯。
“我们不是真卖。挂在那里,有人买就卖,能赚钱不好吗?我们挂了,别人想卖的也会去挂。你不管他挂多少价格,只要有了买卖、你就去咔个戳两边收钱,明白了吗?”江恩两眼盯着尚小婷。
尚小婷显然还是没太明白,不过还是怯怯答道:“明……白!”
“卖龙票的银子,都送去官家钱庄了么?”江恩问道。
“送是送到了,不过还没进钱庄,就被户部来人运走了,这是杨恩泰给的户部单据。”尚小婷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江恩接过来一看,上面咔着户部大印,并注明了年利一成。江恩一看,赈灾银这事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龙票日常交易的事了。
江恩将单据交给尚小婷,嘱咐小心保管,明年要拿这个去户部收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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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茶楼一开门,不少昨天没买到龙票的人就已经等在门口。
马掌柜招呼众人进了龙票交收厅,等众人坐下,马掌柜道:“众位,龙票是有数的,昨天已经卖完了!为什么今天叫大家来呢?为的是看看昨天买到的人,有没有人愿意卖的。至于卖不卖,卖什么价钱,茗香楼概不干涉。”
“需要茗香楼见证的,就逢千抽一,将来官府不会再审纠纷,见印为准。想私下买卖的,出了事,自己去官府打官司。”
马掌柜交代完,厅内众人议论纷纷。
文师爷吩咐伙计将一个木牌,用竹竿挑起挂在正面墙上,木牌上写着:天三龙票,一零五卖。
“昨天一百买,今天就一百零五卖?这谁会买!”
“各位、各位,价钱在这,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就喝茶。昨天买到的各位,要是有愿意卖出的,找旁边伙计写牌子,也一齐挂在墙上。”马掌柜对众人道。
“要是昨天没买到,今天愿意买的,出什么价钱买,也可以找伙计写了挂在墙上。”马掌柜补充道。
一上午,厅里坐满了喝茶的人,但是既没人买也没人卖。
下午,江恩吩咐文师爷,再挂个一百零一买的牌子,文师爷听命照办。现在墙上是两个木牌,左边一个是一百零五卖,右边一个是一百零一买。
江恩一看,妥了!就等撮合交易了,转身回到自己屋子,找出一些竹简书,慢慢翻了起来。
晚上尚小婷无精打采地进了屋子,坐在凳子上说道:“神算子,你今天算错啦,一整天没一个买的,也没一个卖的。”
琥珀和碧月也进了屋子,收拾桌案,摆上饭菜。茗香楼开张后,江恩就吩咐琥珀碧月一起在东院吃饭,既然做生意,就不能像在王府那样,处处分出尊卑。
几人围坐桌旁,开始吃饭。江恩问道:“下午茶楼怎么样了?”
琥珀道:“今天却是奇了,整个交收厅坐满了人,墙上下午挂了好几个牌子,但既没人买,也没人卖,也没人愿意走。”
“哦?挂了什么牌子?”
“卖的牌子有一百零六、一百零七,其中一百零五卖的牌子挂了三个。”
“买的牌子有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其中一百零三的牌子有七八个。”
江恩点点头,既然挂了这么多牌子,就说明既有人想买也有人想卖,没成交是因为价格不合适。等明天卖的人价格再低点,买的人价格再高点,两下凑一起,就有交易了。
尚小婷道:“我和琥珀拿着印,等一下午也没盖到一个戳,那些人既不买卖,又坐着不走,真想拿笤帚都轰出去。”
江恩问道:“那些人只坐着不要茶水吗?”
“要,还要点心,有个胖子一下午吃了好几盘点心。”
“那喝茶、吃点心,不给钱吗?”
“敢不给钱!不给钱我老大耳刮子扇过去。”尚小婷道。
“哈哈哈,别人开茶楼,就怕没客人,你倒要往外赶客人。就算人家没买卖龙票,你这茶水钱不是赚到了吗?”江恩问道。
尚小婷放下碗筷,坐直身子,正要一掌拍向桌子,被江恩伸手拦住:“有话慢慢说。”
“对啊!今天交收厅坐得满满的,一楼二楼也都坐满人,直到打烊了才走。我还生气这些人在看热闹呢!回头问问文师爷,今天茶楼收了多少银子。”
“吃饭、吃饭。”江恩招呼几人道。
自从有了龙票之后,每天只要晚来一步,茗香楼就已经没有空座,尚小婷每天笑得合不拢嘴。江恩看在眼里,也是暗自高兴。
终于在几天后,慢慢开始有了交易,每天只有几笔,加起来不过三四千两,茶楼从中抽了几两银子的厘金。
江恩算着时日,每天让文师爷买和卖各挂一个价格,但是所挂的价格从没交易过。因为所挂的价格,买的比别人低,卖的比别人高。众人都不理解,既然成交不了,为什么天天还要挂上价格。
江恩也没告诉他们,这叫做市。把价格保持在一个区间,维护好这个市场。一旦突破这个价格,低的就买进,高的就卖出。
既然从无到有,把这个龙票做起来了,就要呵护好这个交收厅,不会因为蝇头小利去与别人争利,利益最大化是把市场做起来,然后上规模。
至于茶楼生意火爆,是江恩转移尚小婷视线的托词,真的为了经营茶楼,岂不是埋没了二十一世纪金融高材生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