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霍璟博挂断电话，转过身来看向她。
    声音冷沉，“爷爷病危，我们要去医院。”
    商满月愕然，三天前她才去医院看了霍老爷子，那会儿他精神头还不错的，怎么会病危……
    但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两个人换了衣服，急匆匆往医院赶。
    一路上，霍璟博异常地沉默，脚下油门一直踩到尽，以最快的速度在车流中奔驰。
    尽管男人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商满月却能感觉到，霍璟博在……不安。
    她的心也不由地陡然一痛。
    红灯时，她的手轻轻地覆上男人的手，声音轻柔，“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霍璟博眸底光芒微颤，他侧目看向商满月，对上她温柔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那只是一个无声的安慰，霍璟博轻扯了一下唇角，觉得她幼稚，一句轻飘飘的话在生死面前能顶什么用，偏偏奇怪的是，他竟莫名地好受了些。
    他也没说话，只捏了捏她细嫩的脸蛋，指尖带着一抹温情的味道。
    前方绿灯亮起，霍璟博收回手，专心开车。
    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刻有着什么东西悄然地在他心底扎了一个深深的根。
    医院。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着，显示正在手术中。
    霍璟博双手插兜，站在窗边，听着护工给他汇报霍老爷子的情况。
    护工：“昨天睡觉前都还好好的，还给我唱了一小段粤剧，他的生活起居什么的也很正常，就是他前两天有抱怨两句嘴里没味，但每天的营养餐我都是严格按照标准做的，所以我也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会半夜突然发病，霍总，对不起。”
    霍璟博淡淡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相信护工不敢不尽心，而老爷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他抬眸看了眼手术室的门，老爷子送进去有几个小时了，男人重重抿了抿薄唇，眉宇间有着挥散不去的阴郁。
    他摸出烟盒，取出一根烟，放到嘴里，拿着点火机正准备点燃，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商满月，他又止住了动作。
    “我去抽根烟。”
    霍璟博大掌轻抚了下商满月的脑袋，懒声交代了句，便迈着长腿朝着吸烟区去了。
    商满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没有阻止他。
    她能了解他此刻的感受，面对着至亲的人随时可能会离去的那种焦灼和忐忑，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的。
    商满月双手撑着额头，她的心也一直悬着。
    霍老爷子待她如亲孙女，她也是，若是老爷子真的挺不过这一关，她都不敢想……
    许久，男人才回来，他坐到商满月旁边，往后靠着冰冷的墙壁。
    商满月能够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草味，知道他肯定抽了很多根，虽然她不喜欢他抽烟，可却是这种时候缓解压力的方式。
    她第一次不嫌弃这个烟味，她细细的两条胳膊缓慢地搂住了霍璟博劲瘦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前。
    她想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她在陪着他。
    霍璟博身形很轻很轻地震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看着怀里黑乎乎的小脑袋。
    这么单纯这么素的一个抱抱，竟让他觉得空荡荡的心口，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回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
    这也是他们结婚三年以来，难得的平静温馨的一幕。
    然而没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霍家其他的人听到消息也都赶来了，可老爷子还没出来呢，一个个就开始提前哭丧，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孝，分不到老爷子的身家，搅得手术室前乌烟瘴气的。
    霍璟博面色一沉，动怒了，“都给我滚！”
    霍家一些叔伯不乐意了，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走，万一是老爷子最后一面了，能争取在他面前露个脸，没准老爷子的遗产能多分点。
    可霍璟博岂能容忍他们撒野，他给杨戈打了个电话，很快一队保镖赶来，一个一个夹起来，直接拖走了。
    霍欣儿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商满月一眼，仿佛不满凭什么她可以在这里待着。
    但转念一想，老爷子要是没了，她在霍家也就没有任何靠山了，到时候她一定要把她给赶出去！
    霍家的人，只剩下霍夫人田雪兰。
    她坐在另一边长凳上，安安静静的，面上不悲不喜，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最近降温了，走道里凉飕飕的，坐久了身体发冷。
    商满月见状，起身去自动售卖机，买了三杯热饮，回来后，她先递给田雪兰。
    “妈，喝点热的暖暖身体。”
    田雪兰淡淡睨她一眼，没有接，冷漠拒绝：“不需要。”
    即便有心理准备，商满月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尴尬。
    霍璟博掀起眼皮看过来，他唇角勾了勾，似嘲非嘲的，而后启唇，“商满月，过来，我渴了。”
    “哦，好。”
    商满月走至他身前，将其中一瓶递给他，霍璟博接过，利索地拧开盖子，又塞回她手里。
    紧接着将其他的两瓶夺过，他开了其中一瓶，剩下一瓶，他随意往垃圾桶那边一抛。
    饮料瓶在空中呈现出漂亮的抛物线，丢进了垃圾桶中。
    商满月：“…………”
    她上次就察觉出两母子感情不好了，但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劲。
    霍老爷子在，他们还能维持着表情平和，若不在了，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的心底不由地有一些不祥的预感。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时间越长，大家的心就越是煎熬着。
    商满月能够感觉到霍璟博的手，越来越冰，她使劲儿握紧，想要给他度点儿热气都无济于事。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顾羡之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走过来，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毕竟这场手术经历了五个多小时。
    霍璟博黑眸盯着他，眸底的光全部凝住，等着他的结果。
    商满月也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在胸腔处七上八下地跳跃着。
    “老爷子已经转入加护病房，他……有话和你们说……”
    话一出，商满月悬着的心一下子死了。
    所以，老爷子这是要交代最后的遗言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