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徕公再次示意现场安静,面色换成了痛心疾首:
“老夫等人,历经波折,现在只有一事后悔不已!”
他左右指了指台上站着的其他长老,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十多年前,当外在的力量开始干涉我等信仰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慑于对方武力,屈辱地选择了避让,往事幕幕,不堪回首!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给我等再次选择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他说道这的时候,唐裳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当年,朝廷第一次委派流官,竟然就是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不顾我族死活,妄图阻止古祭,这人便是始作俑者!是台上我们这些人,力争之下,不顾自身安危,闯入县衙将这些恶人放流,这才避免了河神之怒!”
唐裳已经怒不可遏,她剑眉倒数,拂袖便要出声呵斥,却被苏和拦住:
“你跟畜生生什么气?让他表演完再整治不迟!”
唐裳闭上眼,胸口起伏,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时,我们没有预料到世界上还有更邪恶的存在!一个外地来的所谓修行者,不管青红皂白,对我族人横加屠戮!原来河神的使者巴莫乌,慑于武力,竟然选择了背叛信仰!只有我等,虽然也惧怕那异于常人的力量,但还是勇敢的站出来,在杀掉外来者后,让那个强大的存在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只是当时寨中的长者,最终还是逃不过被那魔头屠戮的下场,我等彼时还未主事,作为中坚力量竟然得以幸免,现在想想实在惭愧!”
仡徕公意气风发地说道:
“好叫大家知道!天道有轮回,神明不可对抗!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头,最终还是被通天河的河神亲自收去了性命!”
台下顿时人心振奋,带刀的群演,不是,带刀的汉子们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后来又有大神通者,为我族带来了更令人振奋的消息!”
仡徕公发现众人的情绪已被调动,立刻加了一码,他刻意把视线投向苏和,大声说道:
“原来那些看上去呼风唤雨的修行者,也并非不可战胜!人力有穷尽,神力亦如此!只要我们不屈服,水滴石穿,用人命也能把他们打败!如果早些年知道这些,我等又何苦妥协,以至于十多年来被郁郁的心结折磨!”
他振臂一呼:
“通天河河神在上,祂的子民们绝对不会再次辜负神明的祈愿!今日!我仡徕公,并众多村寨的长老,在此宣布:恢复古祭,就在今日!”
台下的人们顿时情绪高昂,争先恐后地加入了呐喊的队伍。
“恢复古祭!恢复古祭!……”
在震天的叫喊声中,仡徕公满面通红,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我等拼死一搏,就算大广的朝廷挟军威而来,也大不了鱼死网破,成全我们的虔诚之心!但除非杀尽所有的岭南人,要不然岭南将永无宁日!我眉州通义一地所属,也是死得其所!”
他这一番言语,再次为躁动的人群注入了勇气:这些年朝廷对于本地人并不强硬,显而易见地不想因为强压政策激起整个岭南的同仇敌忾之心,自己这些人,只是小小的震慑一下外地人的嚣张,只要顺利恢复古祭不再持续的杀戮,想必区区百余人的性命,还不至于让大军大开杀戒!
“稍后我等念诵祭神祷辞,然后用这些罪孽深重的外来蛀虫,平息河神的怒火!”仡徕公向木台处打了个手势,留守的人立刻拉掉了木台之上的蒙布,露出了里边一个个被捆成粽子的“祭品”。
在这些“祭品”最前方的,赫然便是小馥郁,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两个孩子被绑在同一个独木舟一般的木头滑条上,嘴里塞着破布噤声,幼稚的脸蛋上充满了恐惧。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仡徕公以主角自居,说得也不少了。眼看到了最后一步,苏和自然不能再观望下去。
他强忍愤怒,一撩青衫便往台上走去,一边走一边鼓掌:
“精彩!仡徕长老的发言,真真切切让在下感受到了三个字……”
他铿锵有声:“不要脸!”
大反派苏和隆重登场!
大家还沉浸在高昂的情绪当中,一时之间竟然没想起阻拦,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和已经在台上站定。
仡徕公脸上畏惧与气愤交加,他不着痕迹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貌似没有得到什么答案,于是慌张地开口斥责道:
“你是什么人!竟然干涉我族之事!”
苏和冷眼说道:
“我不正是你眼中的外地蛀虫吗?不过先不说这个,还请仡徕长老先给我答疑解惑。”
他指着木台上的两个孩子,声音冷冽:
“这两个孩子,在你眼里也是罪孽深重之徒?”
仡徕公强自镇定,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幽幽答道:
“身份便是原罪!就算不是外来人,当年我族不也是牺牲本族子弟?相比于承受神明的怒火,这点牺牲算什么?为了大义,有何不可割舍?”
苏和再次鼓掌道:
“好个原罪!在下只能说你不但不要脸,而且还是个不通人性的畜生!”
仡徕公大怒,但明知对方是手段高深的修行者,只敢动嘴,动手那是万万不敢的。
他频频看往台下,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些许颤抖:
“你想怎样?就算你凭武力杀掉台上的所有长老,难道还能杀光我们在场的所有族人?纵然你有通天的本事,怕也后力不济!只要我们死了,我族人的怒火也会将你湮灭!”
苏和见对方这么快便已经色厉内荏,轻蔑之情溢于言表,他转头看向台下,见一众异族人似乎对仡徕公的话语感同身受,目露凶光,不由得心下暗骂:
一帮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货!
接下来我就要把这老混蛋的脸皮,扒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你们之中若是还有执迷不悟的,大不了我就多造一点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