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玉安见他这模样,上赶着说道:“事已至此,苏和倒也不妨顺便渐渐雷州地界的名人,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这次的宾客可是纳尽了雷州的风云人物,官场、豪族、文人骚客,甚至连风月场中的众多名角都包含在内……”
苏和心里哀叹道:这还低调个屁啊!今晚过后,最高调的就成了苏某人我了!
他苦着个脸,对方毕竟是出于对自己的热情,这个当口,责怪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好说道:“也行吧……你回头把今晚的宾客名单罗列出来,说不定为了打探我的底细,还真有相关的人会来凑热闹。”
荆玉安见苏和同意出席,大喜过望,让他先行小憩,稍后到点儿再来相请,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去准备了。
苏和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他之前所言,今天这场宴席可算三教九流俱全。
风月场中的名角?
苏和苦中作乐,想着去见识一下也不错,转头就撕开了李浅茗送来的这封信。
上赶着送帮助吗?让我看看是不是如荆玉安所言,是要我寻求慕容家族的支持?
事情大差不差,信里写道,苏和离京之后,李浅茗从五哥李赋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想到天下即将大变,她表示也想尽微薄之力。
让苏和感兴趣的是,李浅茗与慕容家的关系,提供支持这件事,可不是公主的身份一封信就能说动的。
果不其然,慕容家是李载一系。
这个正醉心于皇位争夺的皇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已经把这个远离了政治中枢,却依然有相当影响力的老牌部族纳入了麾下。
苏和眯着眼,见信上说道已然另外传书给慕容家族,让他们指派人手配合苏和在雷州的所有行动云云。
他默默的把信折好,心想,慕容家族本身就是自己的怀疑对象之一,这件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站起身来,苏和想要先去神宫安排的住处养精蓄锐一番,这才留意到有俩人脸色不大对。
刚刚荆玉安一番言语,同行的几位同在现场旁听,苏和这才意识到,貌似其中涉及了某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他眼珠一转,装作无比烦恼的样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晚这场应酬,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唐裳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端坐在那,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倒是周豆豆跳出来说道:
“得了吧,我看荆玉安那老小子说到今天有风月场中人物的时候,你眼珠子贼亮!”
苏和干笑道:“豆豆,你这就为兄看轻了!都是工作,懂不?我还嫌莺莺燕燕耽误正事呢!”
周豆豆斜着眼儿,表情极为轻蔑,她不太喜欢编排苏和,于是把大锅扣到了荆玉安的头上,气虎虎地说道:
“都说老不修老不修,荆玉安说起女人来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比京中那个宋世仁还要不堪!不行,我不能看你学坏了,我也要跟着去!”
苏和一下子塌下了脸:“别闹!这种场合,哪适合你这黄毛丫头露面?再说,这个层级的宴请,总要有些摆得上台面的礼仪,都是为了活跃气氛彰显档次。这次荆玉安早有安排,就算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也要顾及其他宾客的感受,大不了以后提前提醒荆玉安,不再安排就是了!”
眼见周豆豆还要不依不饶,苏和挠了挠头,说道:“我的身份是没法藏下去了,但是你们却不然,这雷州情势不明,手里留些底牌总归没错。大不了我带向师弟一起去,你们三个丫头别露面,关键时候指不定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周豆豆还没应话,向炳山却一脸不情愿的站了出来:
“师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场合,你这是让我上赶着受罪吗?再说前段时间琉冉一直在养伤,我没了切磋对象,浑身都痒,现在她好不容易恢复了,我还想留点时间在修行上呢!”
琉冉白了一眼这个傻大个儿,面对美人毫不所动,一心扑在修行上还真是少见,自己水灵灵一个少女,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切磋的靶子……
唐裳到底还是稳重,摆明了态度就够了,拉住犹在愤愤不平的周豆豆说道:“放心吧,他这趟应酬,对解开目前谜团的确有很大作用,你就别添乱了!再说,这么长时间,他对嘴边的你都无动于衷,难道尘世的庸脂俗粉能看得上眼?”
这话说得漂亮,苏和对她的解围竖起了大拇指,换来一个娇俏的白眼儿……
在房间里小睡了一会儿,及至傍晚,荆玉安果然又来相请,苏和向唐裳等人嘱咐了一番,便被他拽着出了神宫,直奔雷州城中心区域。
这雷州城,和大广的其他城市大同小异,苏和没有细看的心情,在荆玉安带领下,优哉游哉的往那晏乐居走去。
行至途中,远远看到路前方不远处貌似起了一场争执。
两辆马车横在路中间,其中一个车上门帘拉开,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公子,左右贴着两个身材火辣、妆容妖媚的侍女,正趾高气昂的向另一辆马车喊话:
“慕容皓,又在做这些沽名钓誉的小事呢?你们慕容家一个个还真是伪君子做到底,不管老的小的都喜欢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玩弄人心!”
慕容皓?
苏和眉毛一翘,这个名字李浅茗信里曾经提及,正是慕容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那另一位花花公子又是谁?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品评雷州第一大豪族,身份恐怕……
果不其然,荆玉安凑耳过来介绍,那人正是楼家家主的亲孙子,雷州城内鼎鼎大名的纨绔子弟,楼正新。
看两辆马车行进的方向,恐怕这两人正是两家今天参与苏和接风宴的家族代表……
苏和脸上带上了玩味的神情,干脆停下来看看事情的进展。
这时马车旁边的店铺中,两个侍卫打扮的人,领着两个衣着粗陋,面色饥黄的孩子出来,抱拳朝慕容皓的马车拱手行礼道:“公子,人已经带出来了,店家听闻是公子的意思,连赎身的银子都不敢收,但属下还是按照规矩支付了赎银!”
一个温文尔雅,听上去就让人心神好感的声音传了出来:“做的不错!这俩孩子无父无母,任由这些商家当苦力往死里用让人心生不忍,既然已经按照规矩赎出来了,直接领回族中,好生安排。”
苏和听得明白,貌似是这两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孩子,是孤儿的身份,不知何时卖身给了店铺当苦力,慕容皓这是在出手相助。
另一辆马车上的楼正新阴阳怪气朝两个孩子喊道:“两个小子,别以为碰上了什么大善人,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你们到了慕容家,可不一定比留在外边好!”
慕容皓终于忍不住出言呵斥道:“楼正新,够了!你对我冷嘲热讽也就罢了,两个孩子本来就身心俱疲,你何苦再扰乱他们的心神?”
楼正新冷哼一声道:“慕容皓,在我面前也要装吗?累不累?这些年打着救济乞丐孤儿的幌子,你慕容家的劳力怕是早就用不过来了吧?”
慕容皓并不接话,冷斥责道:“让开!”
楼正新的马车纹丝不动,跟在马车边的双方护卫,顿时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苏和见快要撕破脸了,再看下去就不合适了,朝荆玉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来到了现场。
荆玉安是雷州扛把子一般的人物,自然有他出头,苏和在旁边看得明白,他之前对楼家的所作所为很是看不惯,此时却先对楼正新开了口,语气却不是言辞呵斥,更像是带了一点无奈的埋怨:“楼大少,今天还有要紧事,能不能别这么不靠谱?”
场中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滞,荆玉安又对着慕容皓的马车说道:“慕容公子,今天给荆某一个薄面,不要和楼大少一般见识如何?”
他这前后两个语气,一个埋怨,一个请求,反而对前者像是对损友那般更有亲切感。
苏和不明所以,荆玉安却接着指着他介绍道:“两位,我身边这位正是苏和大人,你们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在客人面前出个大丑吧?”
这番言辞出来,对峙的双方终于做出了反应。
那楼正新一听苏和当面,立刻收敛了蛮横的嘴脸,甩开了左右贴身的仕女,一个跳步就下车来到了苏和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自来熟一般地笑着说道:“原来是苏兄当面!小弟唐突了,我只是看不惯某人做派,倒让苏兄看了笑话!稍后给苏兄端酒赔罪!”
苏和对他刚才无礼的表现很是不爽,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因此还是回了个礼,却没有多说什么。
另一辆马车上的门帘也终于被拉开,一个书生气很足,但却带着一丝羸弱的身影露了出来,慕容皓也拱手说道:“原来是苏大使当面!学生慕容皓见礼了!”
他这番话语气平淡,面上波澜不惊,但苏和还是听出了丝丝冷淡的意味。
他一边回礼,心里却顿时琢磨了起来: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李浅茗那丫头信里说得笃定,可怎么这慕容家貌似并不热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