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刘宏对安平王这个便宜亲戚着实不错,赐下的宅邸距离南宫不远,而且相当豪华。
刘续进了王府,换上居家服饰,在正堂坐定,见刘怜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笑骂道:“你这小子,仗着与我有些恩情,竟敢如此无礼!”
刘怜挨了训斥,这才抖擞精神,拱手道:“也不知为何,见到安平王就有一种亲切感,好似见了亲人一般,不由失了礼节,还望安平王见谅。”
这话里话外的调侃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不料刘续却选择性忽视,大笑道:“贤婿可是想通了?”
说罢,不等刘怜回答,随即吩咐侍从道:“去后宅,叫雯儿出来!”
“不就是招婿么?放马过来吧!”刘怜心中暗道。
他既然胆敢上门,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事,早面对早解决,拖着拖着就容易出问题。
况且今日已经在皇帝的西园掏空了身子,眼下心境圣如佛,任凭你家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刘怜眼中也如红粉骷髅一般。
就这么尬坐了片刻,从门外冲出一妙龄少女,脆生生地问道:“父王,唤女儿何事?”
那人面容清秀,甚是活泼可爱,似乎刚才正在游戏,所以出了一身香汗,浸透了身上的轻衣。她伸出玉手,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朝刘续走去。
路过身边时,刘怜只闻到一股暗香袭来,不由有些心神荡漾。
刘续一直在认真观察刘怜的表情,见状内心大定,拉着刘雯的手介绍到:“此乃本王爱女刘雯,年方十六,尚未有夫婿。”
随后又指着刘怜介绍:“阳乡候刘怜,乃是中山靖王之后,现任九卿之一的少府。”
刘续膝下诸子皆早夭,只有这一女长大成人,甚是疼爱,也养出了些飞扬跋扈的性格。
见自家父王有心把自己嫁给这个家伙,刘雯漏出一口小虎牙,举着拳头威胁:“什么阳乡候,吃得住本郡主这一拳吗?”
刘怜面带笑容,扫了眼有些窘迫的刘续,调侃道:“怜乃一介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定然不是郡主的对手。”
“哼,算你识相!”刘雯一脸得意,随即又向刘续撒娇:“不成不成,爹爹怎么招了这么个人上门啊!”
刘续丝毫不觉得尴尬,拉着刘雯的手解释:“不要被小子给骗了。此人虽年纪轻轻,却身负大才。”
“他原本一介布衣,经商数载几乎富可敌国;后又投身军旅,先后在幽州、冀州大破黄巾,因功封侯,端的是一个少年英雄,配与你正合适。”
刘雯这才扭过身子,仔细打量起刘怜来。
刘怜也毫不怯场,笑嘻嘻地和她对视。
刘雯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女,眼眶不够深邃,鼻梁不够挺拔,脸颊上还有几点雀斑。
见刘怜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自己,刘雯心中羞愤,骂了句:“登徒子!”遂挣开刘续的手,快步跑出正堂。
走过刘怜旁边时,还重重踩了他一脚。
刘续仿佛没看这一幕,笑容满面地问刘怜:“这么样,我这姑娘配你绰绰有余吧。”
刘怜倒是挺中意刘雯的性格,但如若答应,就等于跟安平王这个麻烦绑在一起,于是出口婉拒道:“郡主天真烂漫,活泼可爱,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意味。”
“唉!”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怜可与她结为兄弟,岂不快哉!”
刘续被他这玩笑话气笑了,随即骂道:“不知好歹,本王闺女还未必看得上你。”
刘怜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打起精神端正坐好:“今日在宫门前,安平王说我身处漩涡,即将大祸临头,不知是何意思?”
刘续还在为刘怜拒绝的事生气,板着脸不理他。
刘怜见状,也不惯着,径直起身就要告辞。
“好一个心高气傲的小子,怪不得处在是非漩涡却不自知。你若如此下去,不出三月,就当死于非命!”
刘怜已经走到大厅门口,闻言转身问道:“既如此,安平王有何指教?”
“与你兄长一块,寻个剿贼的差事,早日离开洛阳!”
“怜心中不解!”刘怜笑道:“吾上有皇帝关照,下有卢师爱护,与那十常侍亦有些渊源,如何算得上危险?”
“哈哈哈哈!”刘续笑得直打跌:“你那老师,在士族中分量不够,根本保不住你。”
“十常侍恶如狼,狠如羊,凶如虎。眼下虽客客气气,随时能将你抛在一旁,当做弃子牺牲。”
“至于皇帝……”刘续叹道:“伴君如伴虎!哪有人能事事顺着他的心思呢?况且你与我一般,只是他敛财的工具。”
“你骑在几方势力中间,看似左右逢源,实则是在玩火,随时有倾覆之危!”
刘怜回到大厅里坐下,细细地思索一番,自己的身份的确有些尴尬。
他是讨伐黄巾出身,理应归属大将军何进管辖,属于军方。但眼下在皇甫嵩等军方嫡系心中,他一准是叛徒走狗。
自己的老师卢植,乃是天下大儒,身为弟子自然要与老师同气连枝,站在士族一方。可他偏偏又兼着少府的职位,为皇帝敛财,与那宦官走得极近。
在皇帝眼中,他是与十常侍一般,为自己敛财的工具人。可在十常侍眼中,又成了士族打进自己内部的奸细,或者随时可推出来顶锅的弃子。
身份如此尴尬,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能捞钱,被皇帝所器重。
刘怜想通了这一切,不由有些头疼。
自己为兄长谋求官位,离不开皇帝跟十常侍的帮助。
可倘若挨得太近,又会招来士族与军方的记恨。
他抬起头,看着刘续这个叱咤东汉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直接道:“我欲为吾兄刘玄德谋一个刺史之位,得手后便立即离开洛阳,如今只是权宜之计。”
刘续闻言讥讽:“你等不过一介武夫,想要主政一方,必须要经由朝中众臣的同意。即便如此,也要花费不菲的钱财。”
“哈哈!”刘怜笑道:“安平王好健忘啊。怜本身财大气粗,又与皇帝亲近,直接买一个刺史又有何难?”
“买官毕竟是下作之事,势必被天下世家所恶。就算最终得手,到了地方也会举步维艰。”
刘怜想了想那些世家门阀的嘴脸,不由有些丧气,这事儿刘续说的还真没错。
“这也是怜担心的地方!那些世家大族,讨厌归讨厌,可真到了地方上,事事都离不了他们!”
提起这个,刘续脸上也满是厌恶之色:“本王之前就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方才陷入这等窘迫境地。”
“安平王贵为郡王,在封国内一言九鼎,收拾个把世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谈何容易!”刘续仰面叹息:“世家门阀势大,光武尚且不能节制,续一个小小郡王,如何动得了他们!”
“宁负两千石,无负豪大家!安平的世家豪族横行乡里,根本不把我这个郡王放在眼里。所谓王权不下乡,县官不如现管,就是如此。”
“本王的每一条命令,都得仔细与他们解释清楚,商量之后才能颁布实行。如若不然,根本推行不下去。”
“在地方上,如果没他们撑着,什么郡王、刺史,都是狗屁!”
“涿郡出来的一帮兄弟皆出身草莽,真要拉出去治理地方,他们也不会啊。”刘怜听了刘续的话,在心中暗道。
正在刘怜苦思冥想,寻找破局之策的时候,刘续突然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刘德然,本王问你,你觉得大汉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