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薰衣草小屋
“薰衣草啊……”走廊的另一边,越水七槻靠在身后散发着海风腥气的木板墙上,望着时津润哉的背影,轻声呢喃着。
这些布置虽然出自她手,但经过了明智吾郎的“矫枉过正”,如今的小屋已经彻底不再是她之前来侦察时看见的样子了,她的回忆,也不可抑制地回到了不久前,接到朋友电话的那个日子。
她的朋友小薰是个和她一样,家庭关系淡薄的孩子。
在日本,没有家庭的支援,一个未成年人想要独自完成学业和生活难度极大,哪怕是想出去兼职,都会因为没有出生证明来办理各种证件,没有固定的住址,提供不了固定电话等原因而被拒绝。
她的朋友性格比她要纤细,条件也比她更困难,能勉强读完高中已经是相当努力了,否则也不会在同样的年纪,一个进了大学读书,一个却要在别人家做佣人。
她在以前去那边看过小薰,听说她服务的富豪在四国岛安置了一间园别墅,她也因为好奇,跟着小薰远远地旁观过那个地方。
——直到半年前,主家的小姐去世,她接受小薰的委托,前去探查真相的时候,才知道,那座几乎被薰衣草淹没的园,是富豪为自己滥用药物成瘾、并且罹患精神疾病的女儿准备的牢笼。
在刺鼻的薰衣草香气里,越水七槻闭上了眼睛,也遮住了一双开始散发出金色光芒的眼睛。
“喂,时津!”被眼前惊人的一幕吓了一跳,重新回过神的几个侦探暂时顾不上眼前奇异一幕的成因,只能连忙上前,扶住快要从窗口栽出去的时津润哉。
服部平次用力捶打了两下他的背部,帮助他将几乎是从呼吸道中喷出的瓣咳出去,同时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着时津润哉颈侧鼓起的动脉。
“好快的心率。”只稍微碰到了那滚热的血管,服部平次就皱起眉,“这家伙很不对劲啊。”
“……如果他吐的不是瓣,而是黑漆漆的泥浆什么的,这一幕就有点眼熟了。”扒着窗台观察时津润泽的柯南吐槽了一句。
他见过惨遭心之怪盗整治的犯人,按照他的推断,让谁吐黑泥,不让谁吐黑泥,应该不是由犯人决定的,很大程度,大概是被joker本人控制的,否则,谁也无法解释这种总是恰到好处的场面。
——结合他在月影岛上看过的、浅井成实的示范,他猜,怪盗团现在运用这种能力应该更成熟了。
“黑色的泥浆?”白马探抓住了两片飘飞出去的瓣,在指尖将它们碾碎,听见柯南的描述,挑了挑眉。
他又抓住了落在地上的一些瓣,再次凑到眼前观察,若有所思。
不止是在吐瓣这一点非常的超现实,时津润哉吐出来的瓣本身,表现形式同样很超现实。
哪怕真的是有人抓住了时津润哉,简单粗暴地塞了一把瓣进他支气管里,逼迫他将这些异物咳出来,从嘴里出来的瓣,不说应该像是呕吐物一样吧,怎么都该被各种体液黏成一团,滴滴答答往下堆才对,怎么也不应该吐出瓣雨的效果来。
但偏偏时津润哉就是做到了,飞出去的细小瓣甚至掀起了更加浓烈的香,香风如同浓缩的香水一般,从窗口向他们这里倒灌着。
……仔细一想,还挺恶心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服部平次同样注意到了这些异常的瓣,看着它飘散出去的方向,以及窗外渐渐开始遮蔽视野的浓雾,扯了扯棒球帽,神情十分认真。
他一边说,一边反手抓住了转角盆边的木棍,挥舞了两下。
总觉得前方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安全起见,他还是别赤手空拳的了。
做好了准备,他指着窗外的雾气:“说不定,我们之前看见的泥浆,可能也不是泥浆,在某些不同的角度、或者说空间里,它就是这样的呢?”
————
“风格有点迷幻啊。”走在队伍的末尾负责戒备的诸伏景光将眼罩推了下来,“这算是,的梦境?还是什么童话风的乐园?”
岛上的印象空间随着雾气的涌动彻底成型,现在,高高低低的熏衣紫,与蜿蜒攀爬的藤蔓,组成了只有紫色与绿色的小小丛林,高大的树下是铃兰般小巧的真菌,一种奇诡幻想,却有仿佛带着毒性的美丽弥漫其间。
“虽然有点心理准备,看见这么厉害的场景,依然觉得很佩服。”站在队伍中央举着摄像机的萩原研二像是来参观的游客似的,感慨起来,“该说不愧是由感性的女性想象出的世界吗,有种我是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的感觉。”
“这么大只的爱丽丝吗?你说的我有点起鸡皮疙瘩了。”叼着棒棒的松田阵平啧了一声,就势搓了搓胳膊。
在觉醒了面具之后,他才知道唐泽当初带着他去炸弹犯殿堂时的表现不是在说谎,那些由团里人配合灰原哀做出来的特殊棒棒,确实是对战斗有一定帮助的特殊药品。
或许是长期的烟瘾造成的后遗症,也或许是那段经历的影响,只要进入认知世界准备战斗,他就会叼一支棒棒在嘴里。
领头的唐泽听见他这么说,扭头瞥了他一眼。
唐泽知道,他可能真的有点起鸡皮疙瘩,但不是萩原研二的原因,有可能是想起了当初的那个游乐园。
那个游乐园里的“兔子和爱丽丝”,可不是什么能让小朋友看的东西,尤其是从萩原研二嘴里说出这个比喻,自然会引发他本能的恶寒。
“因为当初的薰衣草屋事件,死亡的那位大小姐,有长期的药物滥用史。”唐泽适时地打断他们的插科打诨,解释道,“越水七槻是很了解这个事实的。就算没有失去朋友,这个薰衣草屋给她留下的也没什么好印象吧。”
被薰衣草淹没的别墅,住在其中状似无忧无虑,其实被囚禁在此,与家人分离,时刻想着寻死的少女……
会联想到死亡、幻觉,仿佛吃了菌子一样的酸性风格,绝不是越水七槻无的放矢。
“非说是童话的话,可能是某些黑暗风的童谣吧。”唐泽看着那些由和草叶组成的阴影,抽出了腰上的刀,“毕竟,越是美丽的蘑菇越可能有毒嘛。”
“砰——”
殿后的诸伏景光开出去一枪,将聚集起来的瓣打碎,看着随着它的碎裂坠落在地的、血一般的紫色液体,在落地后再次生根发芽,开出新的朵,姑且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一看,就很有毒的样子。”
————“唔,虽然暂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对节目的猜测还是准确的。确实是四国岛的那个薰衣草屋案呢。”掩住口鼻的白马探看着前方成片的薰衣草,中肯地表示。
“就是那个,热爱薰衣草的,那个,姓石川的制造业新贵的女儿,死在了自己的别墅里那件事是吧?你这么一说的话,我也有印象了。”服部平次叉着腰,用手里的木棍拨动了一下前方茂密的丛,“不过,嗯,总感觉这个案件的细节……”
他转过头,看了看已经快被瓣淹没,几乎就是个人形瓣喷泉的时津润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又看了看猫一样无声无息跟上了他们的越水七槻,挑了挑眉毛。
“果然瞒不过各位侦探。”越水七槻灿烂地笑了笑,“是的,我在船上说的那个案子,就是薰衣草小屋案。那个险些被侦探的错误推理害死的女孩,就是我的朋友。”
“所以,那个酿成大祸的糊涂侦探,难不成就是……”服部平次再次看了看还在喷的时津润哉,“话说这个情况,不会是你干的吧?虽然感觉他这样也死不掉,但能不能让他停一下,有点精神污染了。”
“在说这个问题之前,你们几个,居然都直接从窗户里跳下来了啊。”柯南捂住了额头,“虽然不算很高,这毕竟是二楼也。”
“你不也跟着一起跳下来了?你自己也从很高的看台上直接往跑道上跳过,”服部平次斜眼看他,“小孩子都没事,我们更不可能有事了。”
更何况,即便不变小,工藤的体能说不定也是在座各位里最逊的那个。
“如此奇妙的场面,能忍住不越窗而出是不可能的吧?”白马探笑了笑,再次转过头,看向仿佛无边无际的薰衣草丛。
在看见瓣飘散进白雾,隐隐约约诱发出更大的香之后,几乎想都没想的,白马探和服部平次不约而同地选择架住了时津润哉,直接从二楼的窗户翻了出来。
怎么看眼前的奇特景象都像是被时津润哉吐出来的,他就不信有侦探能忍得住不出来探询情况的。
“那怎么一样……算了。”柯南摇了摇头,感受到了熟悉的眩晕感,撇了撇嘴,犹犹豫豫地拿出了手机。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和怪盗团脱不开联系的,要不要找一下他们呢?
这次如果没有他们的药剂帮忙,自己会不会走到半路上就晕倒在这里?
“哇哦,工、咳咳,柯南,你看这个屋子……”服部平次转头观察柯南的功夫,再次留意到了身后的旅馆,然后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陈旧的木质墙体被粉刷成柔和灰紫色的院墙所替代,精致的欧风落地窗里,来来往往的仆人和管家正忙碌地布置着餐桌,似乎正在筹备一场宴席。
而他们刚刚跳下来的地方,已经看不见旅馆的窗口,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墙头,白色的、高塔一般的塔楼耸立着。
在塔楼的最高处,坐着一个白色衣裙的少女。
她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鲜红的蝴蝶结将头发扎成精致的发型,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晰感觉到这个女孩的精致和可爱。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无忧无虑的女主角最刻板的形象一般,她侧身坐在窗台上,悬在外头的那只脚上踩着锃亮的皮鞋,明明是坐在窗边,却像是在荡秋千似的,随意地摆动着腿。
一切都这么梦幻,梦幻到没有丝毫真实感,梦幻到让服部平次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路上食物中毒陷入了什么幻觉。
“没搞错吧?这算什么,薰衣草城堡吗?”
越水七槻转过头,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其他几个侦探只是为了面前的变化摸不着头脑,唯有她,深刻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坐在窗边的少女转过了身。
像是轻轻巧巧地跳下了床沿一般,女孩儿毫不犹豫地从窗台一跃而下。
“不要、别这样——”
已经预见到这一幕的越水七槻立刻扑了出去,极力向前伸出双手,试图接住从高处坠落下来的少女。
少女模糊的面目在她眼中不断变换,那头倒飞的金发,有时是短短的齐耳长度,有时是和小薰一样的两个低低的马尾,有时,又像是孤独地吊死在了卧室里的那位小姐。
连那一身飘扬的白色衣裙,都在变换不定,时而是精致的纱裙,时而是粗糙的麻衣,时而是被简单的围裙包裹的、女仆的裙装……
越水七槻感觉眼前的一切在放慢,一种鼓噪的心跳声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仿佛听见了微弱的、来自自己脑海深处的呢喃。
“别这样,不要……不要死,求你,再坚持一下……”
轰然坠地的女孩儿落入她的双臂,却又在刹那间,化作了飞扬的瓣,落了越水七槻满身。
似是一场雨,又似一个沉重的拥抱。
始终面带笑容的越水七槻跪倒在地上,呆呆地抬起了头,看着空无一物的、灰蒙蒙的天空,成串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那眼泪滑下了眼角,沾染了落在面上的瓣,就被侵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眼尖的柯南很快察觉到了,越水七槻刘海的下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生长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