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第二天一早孙医生还是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态来接罗浩等人。
    人家不远万里来飞刀，还挂着协和教授的名号，更是不收钱，这种好事儿到哪去找。
    了不起手术失败，至于接下来，自己看着办好了，没必要得罪老师、得罪罗浩罗教授。
    “罗教授，您吃过早饭了。”孙医生守在大堂里，见罗浩出来后微微弓腰迎上去客气。
    “嗯，孙医生不用这么客气。”罗浩微笑，“先去看眼患者，然后上手术吧。”
    “我和患者、患者家属说协和的教授来做手术，他们都高兴坏了。”孙医生笑眯眯的恭维着。
    “害，协和是厉害，但我也就那么回事。”罗浩笑道，“至于今天的手术，很简单，你们省城的医生来做也行。”
    “……”孙医生一怔，这话的口气可真大！
    但罗浩温温和和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倨傲的模样。但话语里隐含的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萦绕全身，让孙医生有些迷糊。
    “罗教授，您在协和师从哪位老师？”孙医生随口问道。
    “没有固定的老板。”罗浩道。
    “没有？”孙医生惊讶。
    “嗯，和柴老板比较亲近，因为第一次上他的课，柴老板说——编写教科书的是他的学生，然后有些不高兴，骂了一句。”
    “骂？”
    “柴老板说，编的是什么东西，下面大家把教科书合上，专心听讲，记好笔记。”
    “！！！”
    “！！！”
    孙医生一愣。
    陈勇也没想到罗浩在这种破路上都能开车。
    他终于知道罗浩一言不合就装逼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了——柴老板！那位钓鱼佬。
    但柴老板说的应该是实话，编纂教科书的人的确是他学生，这就很让人无语。
    “柴老板对我很好，可我没去搞普外专业。”罗浩挠挠头，笑笑，“就这样吧。”
    孙医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本身就不善言辞，又被罗浩装了个大的，整个人有点懵。
    编纂教科书的那位是柴老板的学生，柴老板到底是谁呼之欲出。
    罗浩和柴老板比较亲近？估计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孙医生心里想到。
    但没必要反驳罗浩，他客客气气的把罗浩接出酒店，谨记裴主任的话。
    上车，来到医院，孙医生远远的看见住院部门口的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他硬着头皮把车停稳，刚走下车，那群人里有人迎面走上来。
    “孙主任，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今天有事，有事……”孙医生辩解道，“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缓一缓再说。”
    “缓一缓？我们能缓，小利怎么缓！还尿着血呢！！”
    “这都多久了！当初可是你说做了手术就能好的！结果呢！庸医！！！”
    “血尿半年，孙主任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要给你个说法！”
    罗浩停下车，竖起耳朵听八卦。
    孙医生这面有医疗纠纷，看起来似乎还不小。
    他叹了口气，这破事儿到哪都有。
    而且孙医生看起来比较木讷，属于那种不善言辞的医生，还真就很难处理类似的医疗纠纷。
    人生地不熟的，罗浩也懒得管，希望孙医生能抓紧时间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然后开始手术。
    “这么乱。”陈勇看了一眼患者家属，抬头望天，“罗浩，天气是真差，估计团建要泡汤。”
    “你昨天没开坛做法？”罗浩问道。
    “开什么玩笑！”陈勇一本正经的说道，“要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陈勇叫嚣着相信科学，看他的态度，罗浩想起当年道教官微的签名——爱信信，不信滚，别打扰老子飞升。
    “相信科学你还要攒功德？”罗浩反问道。
    “伱懂個屁啊。”陈勇鄙夷，随后想起了一件事，哈哈一笑，“有个道长，修炼到瓶颈，需要游历天下积累功德。等一年期满回去，他的道观已经变成了庙宇，被鸠占鹊巢，把他气的破口大骂。”
    “……”
    “一年的功德，都骂出去了。”
    “那你的？积累的功德都睡进去了？”罗浩问道。
    “我那也是积累功德。”陈勇没生气，反而略有得意。
    嗯？真是合欢宗？罗浩瞥了陈勇一眼。
    两人闲聊着，罗浩一直在看孙医生和患者家属交涉。
    天阴呼呼的，患者家属情绪有点小激动，孙医生木讷的解释根本没什么用。
    罗浩叹了口气，飞刀遇到这种破事，平白耽误时间。
    抓紧做手术，术后看眼天气，要是还行的话或许可以在周边转转，也不算白来一次。
    犹豫了几秒钟，罗浩用手肘捅了捅陈勇，“那个患者家属拿着片子和既往病历，你给我要来我看眼。”
    “干嘛？”
    “耽搁下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做手术。”罗浩耸肩，摊手。
    陈勇只是随口一问，医疗上的事儿自然是罗浩说了算。
    罗浩话音未落，陈勇已经摘掉口罩奔着拎着片子和病历的患者女家属走了过去。
    20秒后，罗浩拿到病历。
    患者是年轻男患，3年前因为精索静脉曲张伴有血尿在县医院做的手术。
    术后恢复良好。
    但半年前又出现血尿，原因未查明。
    估计是术前孙医生说做了手术就好，结果2年半以后又“复发”了，所以患者、患者家属无法接受。
    罗浩拿出片子对着阳光上下看着。
    只看了一眼片子，罗浩无奈的叹了口气。
    县医院的医疗水平真心一般，外科医生看片子的水平也略差了点，但病是罕见病，似乎又没办法苛求。
    把片子装起来交给陈勇，罗浩走过去拍了拍孙医生的肩膀。
    “孙医生，带我去看眼患者。”罗浩轻声说道。
    “？？？”
    “两次血尿的诱因不一样。”罗浩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答案，“第一次血尿是精索静脉曲张，术后已经痊愈，这次……是反胡桃夹子综合征。”
    “啥？！”孙医生一怔。
    胡桃夹子综合征是临床一种不多见的疾病，也叫左肾静脉压迫综合征。
    这病是受压于肠系膜上动脉与腹主动脉之间的左肾静脉回流受阻，引起左肾及周围静脉压力升高产生左腰腹痛、血尿、蛋白尿、慢性疲劳、生殖静脉曲张等一系列表现的综合征。
    虽然不多见，但总归有。
    别说是反胡桃夹综合征，很多地市级医院的医生乃至于主任根本不知道胡桃夹子综合征，会主观认为年轻男性出现血尿、蛋白尿是肾衰的表现。
    这类疾病闹过很多笑话。
    可孙主任确定患者左肾静脉没有受到压迫，根本不是胡桃夹子综合征。
    不对，罗浩罗教授说的好像是反胡桃夹子综合征，那是个什么鬼？！
    “先别吵。”罗浩微笑，和患者家属解释，“我是协和的罗教授，来飞刀手术的。刚看了眼患者的片子，诊断疾病和3年前手术疾病没关系。”
    患者家属也愣住。
    协和的金字招牌的确有效果，而且是来飞刀的协和教授，想来水平应该很高吧。
    他们满腹狐疑的闭上嘴看着罗浩。
    “先看眼患者，要是诊断无误的话我给你们联系协和的专家，你们去看一眼就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把我们骗去协和，人家专家啥都不知道呢，那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了。”有人质疑。
    罗浩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孙医生不是在么。”
    孙医生满脸黑线，头顶黑云几乎汇聚成实质，闪电噼里啪啦的落下，砸在他头顶。
    罗教授说得这叫啥话。
    “走，去看一眼患者。”
    罗浩再次和孙医生说道。
    孙医生虽然有些茫然，但罗浩的语气、态度、表情像极了一名上级医生。
    不光如此，罗浩的语气里还有着微微的不耐烦与气愤、强硬、不容拒绝。
    一句话说两遍还没被执行，下级医生估计要被骂。
    孙医生茫然却又迅速地带着罗浩回病区，看患者。诊断辅助ai给出的诊断和罗浩刚说的一样——右肾静脉压迫综合征，即“反胡桃夹综合征“。
    因为人体解剖结构的原因，右肾静脉基本不会被压迫，引发血尿、蛋白尿等并发症。
    要出现，也是左肾静脉，常见于青春期瘦高男性。
    罗浩看完患者，又问了5分钟病史，这才笃定说道，“没问题，诊断明确——是反胡桃夹综合征。”
    “罗教授，我只听说过胡桃夹综合征。”孙医生小心翼翼的反驳。
    “哦，反胡桃夹综合征更少见。”罗浩大步走向医生办公室，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
    孙医生见罗浩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希望大增。
    真要是召唤来协和的泌尿外科专家，或者是肾内科的专家，那该有多好！
    这个患者的家属已经缠了自己小半年了，烦都烦死。
    可下一秒，罗浩把手机放起来。
    一股寒流从脚后跟直冲后脑勺，孙医生周身冰寒。
    完了……
    没希望了……
    罗教授没摇到人，他刚才是在装腔作势！
    孙医生心里升起一股子绝望，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
    “协和那面的陈老师在执行保健组任务，稍等一下。”罗浩扫了一眼医生办公室，微笑着直接走到记事板前，拿起黑板擦把上面的字擦掉。
    “大家坐吧，我先简单讲一下相关的内容，一会和协和专家视频会诊的时候也好少一些无效交流。”
    罗浩说得合情合理，患者家属还没坐下，罗浩已经在黑板上画出局部解剖图。
    “胡桃夹现象是指由于肠系膜上动脉和腹主动脉夹角变小导致左肾静脉受压、左肾静脉回流受阻，临床上可以出现血尿、蛋白尿等症状。”
    “左肾静脉在肠系膜上动脉－腹主动脉之间受压时，称为前“胡桃夹综合征“；左肾静脉从腹主动脉和脊柱之间穿过，于腹主动脉后受压时，称为后“胡桃夹综合征“。”
    “胡桃夹综合征临床上报道已较多，但反胡桃夹综合征临床较为罕见。”
    罗浩先讲解胡桃夹子综合征，随后开始就着患者的情况继续讲反胡桃夹综合征。
    孙医生原本心急如焚，脑海一片空白，但听了几句后渐渐入了神。
    原来是这样！
    真的是这样！
    教科书上只有极少的篇幅，寥寥几十字描述胡桃夹综合征，可眼前自己遇到的竟然是更加罕见、教科书里都没有提及的反胡桃夹综合征。
    孙医生来不及自认倒霉，而是沉浸在罗浩的讲解中。小罗教授看着年轻，但讲的是对的。
    他敢肯定的是——如果还有下次，自己一定不会误诊！
    罗浩画的解剖结构图简单、清晰、明了，讲解的话言简意赅，哪怕是作为普通人的患者家属们也都能轻易听懂。
    先讲了一遍基本原来，罗浩随后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咔哒”一声，仿佛子弹上膛。
    “这是患者的影像资料，因为机器的原因，有些位置表现的并不典型。但是，我们能看见这里。”
    罗浩的手指点在片子上。
    所有的目光落在罗浩手指指的位置。
    陈勇站在远处，认真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担心——要是协和那面陈老师的保健组任务迟迟不结束的话，罗浩接下来要怎么办？
    讲是讲了，说也说了，但罗浩毕竟年轻，没有“说服力”。
    这时候需要一个人来“镇场子”。
    也就是传说中的背书。
    但罗浩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他侃侃而谈，就着患者的影像资料不断的说着。
    他的大脑里仿佛装着无数相关的知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罗浩依旧面不改色，讲的兴致盎然，似乎永无尽头。
    手机视频铃声响起。
    罗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笑道，“刚好讲完，陈老师的视频就来了。”
    陈勇沉默。
    原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罗浩一直精准拿捏着全过程的一切细节。
    甚至陈勇觉得协和那面的视频电话要是晚来一段时间，罗浩依旧能做到【刚好讲完】。
    接通视频，罗浩和那面简单客气了几句，随后开始汇报病史以及相关临床资料。
    会诊的时间没多久，大约6分钟便结束了通话。
    “各位，协和的陈老师是这方面疾病的专家，可以携带病历去协和就诊。”罗浩道。
    “我们去了，怎么找这位专家？”有患者家属疑惑问道。
    罗浩想了想，伸手问孙医生要了一管笔，又从打印机里拿出一张a4纸，在上面游龙走凤的写了地址。
    最后，罗浩签上自己的名字。
    “你们去了，就说是罗博士的患者，找陈老师住院。”罗浩叮嘱道。
    “罗博士？”
    “我们那面习惯性叫法。”罗浩微笑，“说是罗博士的患者就行，记住了么？”
    患者家属点了点头，他们不知道罗博士这三个字到底有什么魔力。
    可刚刚这位年轻人把疾病讲的透彻，有九年制义务教育基础的人都能听懂。
    而且还有一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专家的医生会诊，得出和罗教授一样的诊断。
    不由得患者家属们不信。
    “那就这样，抓紧时间安排。”罗浩说完，看向孙医生，“准备什么时候去协和，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联系床位。要不然在那面等的时间太长，总归不好。”
    孙医生感激涕零。
    小罗教授不光给了诊断、安抚了患者家属，甚至还刷脸准备在协和要床位。
    他的心思简直太细腻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绝对不留后患。
    一想到自己在罗教授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后的心情，孙医生便无地自容。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不是人。
    “我这面还有一台手术，要是没别的问题就先散了吧。”
    患者家属们想了半天，的确没有再多的问题，道谢后散去。
    “罗教授，谢谢。”孙医生由衷感谢。
    “害，小事儿。”罗浩道，“反胡桃夹综合征很罕见，没看出来也不是你的事儿。临床经验么，经历过这次后，我想孙医生你不会再误诊了。”
    孙医生有些脸红，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去看患者，准备手术吧。”罗浩拍拍手，没和孙医生客气，直奔主题。
    毕竟这次来是为了“飞刀”的，而不是一个罕见病的会诊。
    至于孙医生，水平还行，但绝对说不上出类拔萃，反胡桃夹综合征也指望不上他给出明确诊断。
    罗浩对此并没有过于严苛的要求。
    看患者、看片子，去手术室，开始手术。
    肾癌的造影、栓塞手术反倒成了小事儿，前后不过1个小时的时间罗浩就把手术顺利完成。
    做完手术后，孙医生也缓过神，他对罗浩的态度愈发客气、恭敬。
    老师说得对，罗教授不愧是来自协和的专家，反胡桃夹综合征这类极其罕见的病例人家手到擒来。
    孙医生很庆幸自己从头到尾都对罗浩罗教授执弟子礼，没有半分疏忽。
    换来的结果也很理想。
    “罗教授，今天的事儿真是太感激了。”孙医生谢道。
    “小事儿，没必要客气。”罗浩笑着去换衣服，“两三周后复查，片子用云台发给我看看。”
    “云台？我们没有。”孙医生苦恼。
    “那就拍下来微信发我看一眼就行。”罗浩也无所谓。
    来到更衣室，罗浩脱掉手术服上衣，孙医生瞥见硬邦邦的八块腹肌，心里老泪纵横。
    看人家，再看看自己。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
    “罗教授，您这身体是真好。”孙医生赞道。
    罗浩拍了拍腹肌，“从前在寝室的时候，搓衣板坏了我都用腹肌搓衣服。”
    “……”
    “……”
    陈勇心里叹了口气，孙医生也真是，干嘛给罗浩这种装逼的机会。
    孙医生挠挠头，想摸一下，但觉得不太礼貌，便就此作罢。
    换衣服后罗浩去看了一眼患者，说了几样术后要注意的点，便告辞离开。
    “罗教授，中午一起吃口饭吧，您给我一个感谢您的机会。”孙医生一直跟在罗浩身边，恳求着要一起吃口饭。
    “吃饭就不用了，我们医疗组这次来是准备团建的。”罗浩毫不犹豫的拒绝，“你忙着，有事儿的话电话联系。”
    “要不我给您做向导？”孙医生又建议到。
    他是真心不好意思。
    罗教授不远万里飞来，做了一台“公益”手术，顺便还帮着自己解决了一起医疗纠纷。
    孙医生都不敢想要是仅凭自己的能力，这起医疗纠纷最后会闹成什么样。
    向导么？
    罗浩倒是提前做了攻略，但再怎么详尽的攻略都赶不上一名当地的向导。
    “好像也行。”罗浩犹豫的答应。
    孙医生顿时大喜。
    不管怎样，只要罗浩罗教授同意就好。
    给自己一个报恩的机会，以后大家好再见面。
    “孙医生，你们这面有介入科医生么？”罗浩随口问道。
    “没有，县医院，有一台八百年不用的dsa机器就很不错了。”孙医生道，“这还是我们县医院扩建的时候县里面死了活了非要硬塞进来的，结果没人肯学介入手术，说做了减寿。”
    罗浩微微皱眉，看向系统空间里的两枚召唤符。
    这东西能不能用？
    转念之间，罗浩便笑了。
    看起来很垃圾的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还有两枚，那就试一试呗。
    进入系统空间，点击使用。
    一枚召唤符随即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罗浩的手一直摸着手机，手机安安静静的。
    本来罗浩以为使用召唤符后，就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看样子召唤符不是这么用的，浪费了一枚。
    但罗浩也不心疼，他本身就有“召唤”的技能，就像反胡桃夹子综合征，别人可能要用召唤符，但自己随便一个视频电话就解决了问题。
    对罗浩来讲，召唤符的确有点小垃圾。
    走到一楼大厅，孙医生刚出电梯，忽然一下子愣住。
    “孙医生，走呀。”罗浩拍了拍他。
    孙医生很碍事。
    “罗教授……不好意思……”孙医生喃喃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