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风雨起苍黄,
神京右臂尽凄凉。
从来忧国不畏死,
跨马扬刀斩番王。
下雨了,北京的西山在烟雨中展现出青黄两种颜色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卷。遥望着这一美景,二十八岁的大清国安远靖寇大将军、信亲王多尼心生感慨吟出此诗。“西山,诸山总称,神京右臂,太行山第八陉”,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山势绵延宛如腾蛟起蟒,从西方遥遥拱卫着北京城,因此被称为“神京右臂”。
“王爷忧国忧民之心可昭日月,只是哨探传来消息西番已攻破京师两重城墙,皇上难免会怪罪吾等救援不力惊扰圣躬,还需上疏请罪方好”,一旁的宣大总督佟养量缓缓开口,作为久经政治风雨的老臣,他自然知晓顺治皇帝的性子,小心提醒。
“唉!请罪的折子孤已经写好,可卫军在西山堵截,北京的外城和内城皆被攻陷,又如何能将折子送入京去?”多尼叹了口气,颇有欲辩解无门路之感。
“唉!只怪伪太子和国公太过难缠,才致使我军耽误了回援北京的时间!将来皇上若怪罪,下官和王爷一同担着”,佟养量也叹了口气。
听了佟养量的话,多尼不由得双眉紧锁。皇上将攻下战略要地大同视为首要目的,先后在大同附近投入的军队达三十余万,即使在攻打大同的过程中付出惨重伤亡,回援北京时,他的大军仍有二十二万。可卫国的那位伪太子和伪国公十分难缠,一个在城外四处游荡,袭扰运粮队和小股部队,让自己不能全力攻城;另一个据城而守,只守不攻。攻打大同和大同附近的朔州、宁武等坚城成了大清将士的噩梦,伤亡数量足有十万,而守军虽然伤亡也不小,可毕竟有城池可以倚靠,伤亡人数估计还不及自己一半。即便如此,大同守军还是出现疲态,他坚信,只要再坚持两三个月,定能攻下大同。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伪汗居然在山海关虚晃一枪,由遵化过长城直扑京师。这便逼得自己不得不撤军回援京师。
撤退前,他做好布置,留下贝勒尚善部一万精兵与山西巡抚白如梅、太原镇总兵李好贤部麾下兵马驻守山西;命固山额真济席哈部一万精兵与辅国公高塞,镇国将军叶步舒、常舒,一等侍卫杰殷等部兵马留守宣府镇;自己率二十万大军回援京师。本以为大同的卫军历经血战已然疲惫,必不敢追击。不料伪太子年轻气盛、伪国公又老而弥辣,居然派军队尾随袭扰。自己麾下郧阳镇总兵穆生辉一个不慎行军时走错了路落单,便遭到卫军包围,不仅本人身亡,部下兵马也被歼灭千余,若不是自己得知消息迅速派兵救援,整个郧阳镇便完了。卫国的骑兵像苍蝇一般,隔着远远的放箭袭扰,你派骑兵去追,他们便跑,你的骑兵一回军阵,他们便又返回重新袭扰。逼得自己不得不派骑兵掩护行军并与卫军进行骑战,即使如此,在卫军不断地袭扰下,行军的速度仍不得不慢下来,直至今日方才行至京师附近。
“佟督宪,你我食着大清的俸禄便须为大清效力。我意由八旗骑兵继续压制尾随的卫军,你率领绿营攻山,如何?”此话听着有理,其实是将绿营当成了攻山的炮灰。不过佟养量虽然管辖宣大境内的绿营兵马,本身却是旗人,心里亦认为由汉军充当攻山的炮灰再合适不过,闻言笑道:“王爷有令,下官焉敢不从!”
“王爷,有百姓为咱们送来卫军的消息”,二人正议着军情,固山额真伊尔德兴冲冲带了三个人前来禀告。
“参见王爷”,那三人脑后留着小辫,身穿旗人常穿的长袍,说的也是地道的满语,一见多尼便跪倒在地行起大礼。
“尔等是什么人?”多尼扬了扬眉问。
三人中年龄最长的老者开了口,“奴才是饶余敏亲王(指阿巴泰)家中的包衣,奉命住在荐福山(克勤峪)隆恩寺村替老王爷看守坟冢。卫军攻入京师后原本在西山附近未驻有重兵,可能是得知您率军返回,前些日子有一支军队入驻西山布防。奴才等冒死探知军情,特来禀报”。
“哦,原来是七伯家的包衣,难得尔等冒死前来送信,勿需多礼,起来吧”,多尼含笑着让他们起身,又问了些阿巴泰家的事情,皆对答如流。多尼微微点头,“说吧,尔等都打探到什么军情?西山的卫军是何人领军、有多少人马,说清楚喽,孤有重赏!”
“回王爷的话,西山上驻扎的卫军人数约三万,主要驻于石景山、翠微山、青龙山、虎头山等地,领军的是伪赵王毕力根达来,王旗立在石景山上”,那老包衣认真地回答。
“哦,卫军只有三万?区区三万兵马即便有山势可以倚仗,我二十万大军想强行通过,亦非难事”,多尼长吁了口气。
“王爷不必硬攻,伪王的中军扎于石景山,其在石景山西北方的天泰山只驻有数百人马。天泰山中有条小路可直抵石景山,若能夺取天泰山,便可经小路奇袭驻于石景山的伪王”,老包衣又献上一策。
“小路?”多尼目中光芒闪烁,盯着那几个包衣许久,方缓缓说道:“尔等识得这条小路吗?可愿带路?”
“奴才们皆是旗人,自当为大清效力”,三个包衣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尔等且先下去歇息,明日凌晨引路去天泰山”,多尼做出了决断。
待那三个包衣退下,佟养量赶紧劝说,“王爷,兵荒马乱的,八旗子弟多已退至京城内,这地方忽然冒出几个包衣来,着实可疑”。
“佟督宪说的甚是,依孤看,这三个包衣八成是卫军派出的细作,想要诱咱们去天泰山伏击咱们”。
“王爷适才假作中计,莫非是想将计就计?”佟养量眯起老眼问。
多尼笑了笑,“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是七伯家中守坟包衣的可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此番便试一试,只要布置妥当,即便卫军有伏兵,又何惧之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