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佟督宪派人报信,许尔显部在天泰山受到卫军阻击,激战三日后方才拿下此山。山上守军人数的确只有五百,可皆是卫国最精锐的禁军,许尔显部足足伤亡了一千五百人”,固山额真罗托恭敬向多尼禀告。
“如此说来那三个包衣所讲的话都是真的,天泰山上果然只有五百卫军。呵呵,若真有埋伏,卫军应该一触即退诱我军深入,不可能这么激烈地抵抗,也不可能用最精锐的禁军做诱饵”,多尼丝毫没有被一千五百对五百的伤亡比例所激怒,反而舒展开眉头。
“末将也找来识得这三人的正蓝旗将士仔细辨认过,发现那三人的确是饶余敏亲王府中的包衣,他们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罗托接着说道。
“嗯,伪太子和伪国公有什么动静吗?”多尼又问。
“杜兰贝勒派人禀告,伪太子和伪国公部的骑兵这段时间不断试探袭击我军后阵,他屡次出动八旗击退敌军,但敌人袭扰的规模越来越大,似乎有大仗要打”。
“嗯,传令杜兰,卫军要战便与他们战。伪太子的骑兵不过四万,而他手中有五万八旗,孤这里还有大军坐镇,何惧之有?务必打出八旗将士的威风来!”多尼扬起眉毛凶狠地说。
“嗻!末将这便去传令”,罗托精神不由一振。
“再传一道令给佟养量,让他加快行军速度,立即由天泰山小路袭取石景山”。
“嗻!”
罗托转身欲走,又被多尼唤住,“告诉佟养量小心无大错,各部之间保持二里的间距,前军进入沟内立即派士兵登山搜索,以防有诈”。
“嗻!”
——
“殿下,赵王殿下来信说已在板凳沟设下伏兵,让我等派兵袭扰清军后军,牵制清军主力。是否出击,请您示下”,东灵山内,大卫国元老重臣、梁国公巴尔思恭敬地向皇太子卓力格图请示。这位素有“卫拉特之虎”的美誉,提及“出击”二字时,老眼射出锐利的光芒,恰如欲择人而噬的猛虎。老将军打仗着实有一套,一进入京畿便建议皇太子将军队隐入西山山脉西北方向的东灵山中。东灵山是西山最高峰,高六百九十八丈(2303米),虽然离京城稍远了些,却易守难攻,将军队扎营于此,可以很好地抵御清军的袭击。果然,八旗兵数次偷袭皆无功而返。
卓力格图狡滑地凝视巴尔思,许久方说道:“为确保大同不失,咱们分了不少精兵给辽王和齐王,如今只有四万骑兵,而清军在后军足足布置了五万骑兵,正面对决恐怕未必能占上风,依孤看,还是派小股骑兵袭扰为好”。此言不虚,大同一带的卫军约有十余万,在残酷的攻城战中损失了四万余,又分给齐王麦拉斯、山西提督姬际可、察哈尔总兵阿林保等将二万余兵马留守大同,辽王苏穆尔、大同总兵额璘沁巴图尔二万兵马驻守云川卫、朔州、宁武关一线,前往北京的卫军的确只有四万。
巴尔思大急,“殿下,赵王殿下已设下埋伏欲歼灭清军前军,若只派小股部队袭扰,恐怕达不到牵制清军中军和后军的效果,令赵王殿下的伏击计划功败垂成啊!”
“若全力出击须派一员经验丰富又有威望的大将坐镇前军,可既有经验又有威望的往往年龄过大,年龄小的经验和威望又不足,孤思来想去,未得其人”,卓力格图摇头长叹。
“殿下何必定要用年轻将领,老夫愿统领前军”,巴尔思激动得大呼。离北京越近,大卫国的将军们便越急着立功,毕竟攻克敌人国都的功劳和攻克其他城市的功劳不在一个等级。
“您要去?”卓力格图先是一愣,继而将头直摇,“国公的经验和威望冠于全军,可毕竟年迈,体力难免不支,依孤看,还是从特古斯朝克图、巴雅尔中选一人指挥前军为好”。哈萨克万户长特古斯朝克图亦是卫军中久经沙场的宿将,正值壮年;撒马尔罕将军巴雅尔出身于蒙古大贵族世家,屡立战功,是年经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不提“年迈”二字还好,一提这两个字,卫拉特之虎立即激动起来,气得胡须飞扬,“殿下休要小看老夫,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些,可身体极好,日日习武不辍。当年老夫随先汗南征北战时,特古斯朝克图还是个小娃娃,巴尔雅更是在娘胎中,凭什么与老夫争!”
“这~”卓力格图欲言又止。
“来人,拿两张弓来!”巴尔思也不理会,命人取来两张硬弓并在一起,蓄满力气,竟然一人拉起两张硬弓,震得全场鸦雀无声,平常人拉一张硬弓已是不易,这老儿竟能一人拉两张!
“哎呀!是孤小瞧了国公!有此勇力,指挥前军又有何难!前军便交于国公指挥,孤自率中军和后军为国公后援!”卓力格图连声称赞。
“多谢皇太子殿下!老夫定不辜负厚望,打出个样儿让您瞧瞧”,巴尔思称谢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刚一走,卓力格图的心腹谋士、少詹事马喇便步入大帐,“请将不如激将,殿下此计施得甚妙!”
“呵呵,孤就知道瞒不住你这智多星”,卓力格图呵呵一笑,忽又谓马喇道:“你劝孤全力配合五弟成功,可此战若胜五弟便成了最大的功臣。前不久,五弟的母妃被晋为贤妃,位仅在皇后、皇贵妃、贵妃之下。五弟若再立军功,孤岂不又多了一个争位者?”
“正因为如此,臣才建议您全力出击与赵王争功。此战乃是定鼎天下之战,岂容有闪失?大汗乃是英主,军中遍布耳目,您若不配合,立即便会有人上达天听。到时候您便会给大汗留下心胸狭窄、不识大体的印象。唯有全力配合赵王,立下赫赫战功,才是自固之策”,马喇手抚长须,不慌不忙地解释。
“唉!父汗虽然甚是宠爱孤,却也宠爱孤的弟弟们。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皆有战功,各统兵马,老六和老七也渐渐长大,将来也是要领兵的。在这个位置上,孤常有坐卧不安之感”,对自己的心腹没必要隐瞒,卓力格图深吸了一口气。
“扑嗤”,马喇笑了,“大汗乃是不世出的雄主,自然胸怀宽广、海纳百川,让各位王爷领军再正常不过。试问您身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储君,若没有这些弟弟们制衡,大汗又如何放心呢?”
“这~”卓力格图被心腹的大胆之言震惊到了,许久方缓缓叹道:“孤自觉资质平庸,老二、老四、老五的才具皆胜于孤,就怕他们的功劳越来越大,父汗生出易储之心啊!”
“岂有天下未定而更换储君之理?灭清之前,殿下无需担心。至于灭清之后嘛”,马喇微微一笑,“殿下可曾读过《三国》?曹丕之才本不如曹植,为何魏武帝选曹丕为世子?皆因一个‘孝’字。魏武临征,曹植做锦绣文章,曹丕只一个劲儿地伤心流泪,生恐老父年迈禁不住戎马艰辛,惹得魏武感动不已。锦绣文章做得再好又如何比得上人伦大道呢?”
卓力格图听罢连连点头,“多谢少詹事教诲!今后孤一得闲便去父汗、母后宫中问安,‘孝’这一字,万万马虎不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