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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第400章 恨意滔天,布置妥当
    第400章 恨意滔天,布置妥当
    熊承宇,昔日的熊家大少爷,
    此刻正在茫茫多的草料中挣扎站起,一次又一次。
    很快都会被错综复杂的草料绊倒,缠住,但他没有倒下。
    他此刻身穿一件足以遮盖全身的牛皮衣,
    上面沾染了不知多少草料,杂草,厚厚一层。
    胡子拉碴的脸庞像是城内流民,背后扎起藏在兜帽中的长发嘈杂不堪,
    俊美的脸庞充满沧桑彷徨,还有一些锋利草料割出来的伤口,密密麻麻。
    脚下是长长的靴子,与其他伙计不同的是。
    他只穿了一只靴子,另一只腿,只是一个简易的桌子腿。
    在最下方接触地面的地方,已经开裂,草料就夹在其中,也是他不停倒下无法站立的罪魁祸首。
    “熊瘸子,你倒是把草拿开啊,那不就站起来了?”
    一名三十余岁的伙计肆意大笑。
    他此刻正拿着一把巨大三角插,不停地插着草料,
    将其放入准备好的方槽中,再由另一名伙计用力将木板压下,压实!
    那压住木板的人同样发出大笑,提醒道:
    “熊瘸子,还当自己是大少爷呢?
    现在你就是个瘸腿,那些草料不会听你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十余名伙计都笑了起来。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许久,
    但每日的嘲讽与讥笑,从未停止。
    熊承宇倒在地上,拳头紧握。
    心中的无名怒火无从发泄,只能用力蹬着那些草料,将其踢开!!
    原本整齐的草料变得杂乱。
    好在,他的右腿也随之脱困,只有几根杂草别在开裂的缝隙中。
    “熊瘸子,我家有一个坏了的桌子腿,你要不要?
    要的话我明天给你拿过来,你换上.
    省得整日卡草料,在这里蹬来蹬去。
    不知道..还以为你的腿脚有多么灵巧呢。”
    手拿三脚插的伙计放声大笑,毫不掩饰脸上讥讽。
    落井下石就是他每日为数不多的快乐。
    这时,角落一名四十余岁的伙计发出一声叹息,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快干活,今日的草料少,早干完早归家。”
    “莫大哥,你说你这么照顾他作甚?
    一个整日不说话的瘸子,就算死了都无人在意。”
    说着,他又看向熊承宇,笑道:
    “等你死了,你那个小妈带着她生的野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吃的还都是你的东西,想想都招笑啊。”
    那姓莫的伙计发出了一声喝斥:
    “老陈,不想活了?
    东家三令五申不得提及此事,
    若是让人知道你在背后非议,不知要怎么收拾你。”
    先前那人马上将笑容收了起来,有些懊悔地拍了拍嘴,怎么能忘了忌讳。
    得益于熊承宇,他们都知道了一些肮脏事,
    至于如何得知的..十分简单。
    在他刚来时对他好一些,套话即可。
    毕竟,一个富家少爷沦落到如此境地,经历让人好奇。
    似是说到了忌讳,无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干活。
    熊承宇也默默地站了起来,开始拿着三脚插,费力地插着草料。
    两个时辰后,老陈将最后一朵草料放入压槽,发出了一声大喊:
    “啊干完了!!!”
    很快,一众伙计也陆续干完了手中活计,
    看了看还在那里卖力插草的熊承宇.
    有的轻蔑一笑,有的蕴含复杂,还有几分不忍。
    “熊瘸子,快一点干,力争今夜不睡在草垛里。”陈姓伙计忍不住出言讥讽。
    熊承宇听后只是抿了抿嘴,牙齿紧咬嘴唇,
    感受着嘴尖的一抹腥甜,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长插。
    工坊有规矩,每日要做完所有活计才能离开。
    即便是健壮的活计卖力地干,也至多能省出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而他熊承宇,更为艰难。
    即便是卖力地干,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也要比旁人晚走两个时辰,几乎一月中大半时间都要睡在草垛中。
    无他,干得慢,有宵禁。
    随着一个个伙计离开,熊承宇心中的巨石松开了一些。
    他害怕与人接触,害怕与他们说话。
    在夜深人静无人时,虽然也难过,但少了耳旁的讥讽,总能好受一些。
    就在这时,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最里边那姓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停在他身前。
    没有过多言语,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有些发黄发黑的果子,塞了过来。
    “中午掌柜的发的,你在干活,我替你拿了。”
    “早些干,今晚可能要下雨,睡在草垛里会着凉,掌柜的可不会给你治。”
    脚步声渐行渐远,熊承宇看着果子。
    他终于无法支撑,踉跄两步,瘫坐在地,脑袋扬起,张大嘴巴,无声大哭。
    若是所有人都对他有所讥讽,他还觉得没什么。
    可偏偏里面有好人。
    眼前这个有些破烂的果子,再一次击溃了他心中防线!
    他手掌猛地紧握,青筋暴起。
    用力抓住大腿干枯的血肉,使劲揉掐,但没有丝毫感觉。
    他的腿不行了,在狱中被生生折断,泡到了盐缸中
    现在都没有知觉,但他知道今夜要下雨,
    右腿骨子里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今天要下雨了。
    熊承宇眼睛猛地张开,其中布满了血丝与滔天的恨意。
    “我恨!!我恨!!我恨!!”
    “为什么我会如此!!会落到如此境地!!”
    “人不人鬼不鬼,家破人亡”
    “腿也废了,人也废了,干活也慢,吃饭没牙”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声声哀嚎在熊承宇心中响起。
    他慢慢坐了起来,而后挣扎着站了起来,
    眼中没有泪水,早已干涸,只有那猩红眼眸,知道他心中痛苦。
    他将那个有些腐烂气息的果子叼在嘴里。
    挣扎着拿起身旁的巨大三脚插
    准备快一些干活,早一些离开这个地方。
    或者,不离开也行,早一些躺下,感受身体渐渐腐烂。
    他在等死,他不想活,但也不想懦弱的自己死。
    报仇无望,正常活着都是奢望,一直让他坚持下来的,是心中执念。
    他心中有那么一丝丝幻想。
    希望等清渊阁的靠山倒台,清渊阁毁于一旦。
    他无法报仇,但他希望让他家破人亡的清渊阁死。
    只可惜,城内的青楼妓馆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清渊阁依旧屹立不倒,似乎永远昌盛下去。
    熊承宇无意识的插动杂草,费力地抬起。
    每一次劳作,都伴随着他的手臂颤抖,身躯颤抖,最后一根好腿颤抖!
    每一次插草,都是一次折磨。
    “我要坚持.我要看着清渊阁死!!”
    熊承宇用力唆着果核,沧桑杂乱的脸庞上写满了戾气
    就在这时,淡淡的脚步声从草场入口方向响了起来。
    熊承宇身体猛然紧绷,脸庞重新恢复了冷漠平淡以及死寂,像是一具尸体在缓缓挪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停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熊承宇越来越紧张害怕,是谁?
    掌柜的,还是账房,又或者是催促自己快一些的门房。
    是谁都无妨,无论是谁来,都会出言讥讽,
    他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声音平淡,带着轻柔以及抚平人心的平和。
    “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熊承宇僵在原地,握住三脚插的手臂猛地紧绷,满脸愕然.
    是谁?
    他在脑袋中思索这几年认识的所有人,让他失望了。
    一张张脸庞出现在脑海中,伴随着他们的讥讽。
    没有一人会如此跟他说话。
    “要死了吗?”
    熊承宇在心里默默问着自己,眼神愈发黯淡,终究是等不到了吗。
    “想不想报仇?”
    平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熊承宇瞳孔收缩,猛地将脑袋抬起。
    不是幻觉?
    熊承宇慢慢转过头去,只见破旧的木门前站着一道身材适中,显得有些苍老的身影。
    但仔细看去,他发现那人也就四十余岁,
    只是白的头发增添了一些迷惑性。
    “你是谁?”
    熊承宇声音沙哑,颤声问道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忍不住激动起来。
    “想不想报仇?”没有回答,只有一如既往地重复。
    经历了五年的磨难,熊承宇已经懂事了许多。
    他没有纠结眼前之人是谁,而是重重点了点头:
    “想。”
    来人轻轻点了点头,从怀中甩出一封信件,落在熊承宇脚下。
    他低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抬头看向那中年人.
    “照着上面做,你会有报仇的机会。”
    沙哑的声音传来,中年人转头离开,
    留下熊承宇怔怔地立在充满杂草的巨大库房内。
    过了不知多久,他轻轻玩笑,跪坐在地上,拿起了那封信件。
    他没有犹豫,粗糙的手掌在此刻尤为灵巧,
    迅速将信封拆开,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熊承宇的眼睛一点点放大,呼吸猛地急促
    怔了几息时间,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
    快速走到了一旁高悬的烛火前,将信件凑了过去!
    火焰迅速将纸张吞噬,橙红色的火苗在他眼神中一点点放大,逐渐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临近午夜,太华街陆府已经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橙红色的烛火府邸各个角落亮起,照亮了披坚执锐,值守的诸多黑甲军卒。
    此时,陆府侧门匆匆打开。
    手中抱着厚厚文书的沐晟冯斌以及宁忠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陆府!
    察觉到外面已然天黑,冯斌又紧了紧手中文书,
    看向一旁的沐晟,发出一声感慨:
    “表哥,我从未想过,研习军法时间居然过得如此快。
    姐夫所讲的军法兵略,要比演武堂的老将军们讲得好多了。”
    一旁的宁忠也连连点头:
    “对对对,听了几个时辰也不会昏昏欲睡。”
    走在前方,吊锤着手臂,
    身上还绑着绷带的沐晟同样面露感慨:
    “大道至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打仗居然如此简单。”
    “原本我以为自己的诸多选择正确无比,现在看来.漏洞百出。”
    听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冯斌以及宁忠都不接话了。
    他们尚且年轻,还未到进入军伍的年纪。
    只能撇了撇嘴,不打算搭理这个炫耀之人。
    正当他们三人走下台阶,准备趁着夜色归家之时,
    清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一队骑兵冲了过来。
    沐晟顿时心生警惕,仔细一看,这才放松下来,笑着喊道:
    “刘将军,怎么这么晚前来?”
    一队骑兵的领头之人正是前军斥侯部副将刘黑鹰,他笑着胯下战马,
    “有些军伍要找大人钻研一二,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哈哈哈哈!”
    几人寒暄了一阵,三人骑乘战马离开。
    刘黑鹰脸色顷刻严肃了起来,快步进入陆府。
    门口等待的王伯连忙将门拉开了一些,说道:
    “刘将军,老爷在书房,还未入睡。”
    刘黑鹰点了点头:“知道了。”
    陆府书房内,陆云逸开始亲力亲为。
    收拾今日所造成的诸多废纸以及作战计划。
    此等物件,事关军中机密。
    若是被旁人看了,难免有些麻烦。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一个高大且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咚咚咚,云儿哥”
    正在收拾的陆云逸眼睛一眯,“进来吧。”
    房门打开,刘黑鹰高大的身形钻了进来,朝着外面的亲卫叮嘱:
    “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做完这一切,刘黑鹰轻轻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桌案前,站在那里,压低声音说道:
    “云儿哥,已经安排好了。”
    陆云逸动作不停,一边收拾一边说:
    “这么快,可不要出岔子。”
    刘黑鹰嘿嘿一笑,也开始收拾起来,
    “放心吧云儿哥,选了两个人共同完成此事。
    一个是城南的裴员外,还有一个是熊承宇。”
    陆云逸将最后几张纸攥在手里,丢到了一旁的火盆中,若有所思地开口:
    “家破人亡的那个熊承宇?”
    “对,就是他。
    今日陈景义已经去见过他,模样的确惨极了。
    不过聪明了许多,估么着他留这一条命,就是等一个报仇的机会。”
    陆云逸点了点头,坐在了书桌后:
    “那个裴员外呢?”
    “他是城外裴家村的乡绅,有一些能耐。
    曾被清渊阁算计,买了一个小妾。
    因为他是卷毛,生的儿子头发又长又直,这才起了疑心,开始调查,知道了清渊阁的一些破事。
    为此,苗鸿与他还起了一些冲突。
    最后经城中的几位大人说和,此事才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就这么算了?”
    陆云逸眉头微皱,有些不可思议。
    刘黑鹰笑了笑:“当然不可能如此,那小妾裴员外了将近一万两千两银子,现在给他戴了绿帽子,还生下了孽种,他的脸面可谓尽失。
    而且苗鸿也没有善罢甘休,使出了一些手段。
    这两年裴员外不论是城外的庄子还是城内商铺,
    都遭遇到了一些阻滞,几次赚钱的生意也黄了。
    他儿子被苗鸿设了不少局,赢去了几万两银子。
    城中人都传他是被狐狸精吸干了财运。
    便愈发的不敢与他做生意,事实上,这些事都是苗鸿在背后使坏。
    现在裴员外的家产已经被嚯嚯的差不多了,只有城外的庄子还能够维持。”
    陆云逸听后有些不可思议:
    “这苗鸿行事这么嚣张?”
    刘黑鹰解释道:
    “云儿哥,这些不干净的人可以输可以赔。
    但唯独不能服软,行事也要嚣张,让所有人怕。
    若是自己身上一口气散了,那是人都要来踩上几脚,蚂蚁多了还咬死象呢。
    在此事中,不仅裴员外丢了脸,苗鸿同样如此。
    若是他拿裴员外没有办法,
    那这昆明城中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就要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陆云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便问道:
    “你是怎么做的?”
    刘黑鹰眼窝深邃,脸上露出几分阴冷:
    “我告诉了裴员外,这些年暗算他的人是苗鸿。
    明早,苗鸿会从东霞巷六号出来。”
    “那是清渊阁中一名魁的居住之所。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她就会被选上魁,不知被哪个冤大头赎身。”
    听到此言,陆云逸知道苗鸿去干什么了,脸色不由得古怪起来:
    “这是什么癖好?开青楼有这么开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说话间,陆云逸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刘黑鹰,
    果不其然,刘黑鹰的脸颊已经黑了下来。
    陆云逸哈哈大笑,打了快两年仗,
    忘了刘黑鹰专吃窝边草,就连青楼中的老鸨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刘黑鹰幽幽说道:
    “云儿哥我也发现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等京城的青楼开了,一定不吃窝边草!”
    “多吃六味地黄丸,窝边草随便吃。”
    刘黑鹰脸色又黑了几分,陆云逸连忙说起正事:
    “裴员外会动手?”
    刘黑鹰肯定地点了点头,脸色也古怪起来:
    “云儿哥,这苗鸿做事的确不择手段,
    今下午在查裴员外时,我发现裴员外的夫人以及他的儿媳,都与苗鸿养的一个男宠有染。
    而且他夫人还有身孕了,
    就是不知道是谁的,不过不要紧,我告诉他是苗鸿的。”
    此话一出,陆云逸的五官顷刻间扭打起来,
    虽然知道社会道德水平的高低与信息扩散的速度有很大关联,
    但他没有想到,居然已经低到了这般模样。
    不过很快,陆云逸便摇了摇头,纠正了心中想法。
    是他现在位高权重,在昆明城中能够知道一些不知道的事。
    “然后呢?”
    过了许久,陆云逸才沉声发问。
    “然后.监视的弟兄说,裴员外怒火中烧。
    已经开始召集家丁,准备明日一早便去与苗鸿一决生死。”
    说到这,刘黑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到时候.熊承宇也会出现,会杀了苗鸿。”
    陆云逸听后点了点头,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仔细思索。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
    “刚刚从布政使司获得了一众青楼的案卷。
    明日就发生了此等事情,是不是太巧了?”
    刘黑鹰笑了起来:
    “云儿哥,布置得如此匆忙,就是为了洗清咱们的嫌疑。
    前后不过一天,就算是三司衙门来布置,也要个几日。
    就算是查到一些端倪,时间会成为咱们的帮手。”
    说到这,刘黑鹰脸色古怪起来,凑近了一些:
    “云儿哥你放心吧,我给苗鸿选的死法,绝对震古烁今.
    甚至,他的死法会传遍整个大明,
    到时候.他背后之人,也要受到牵扯。”
    说到这,刘黑鹰脸上凶历弥漫,眼中闪过浓浓的狠辣:
    “先前是他们出招,现在轮到咱们出招了。
    国公又如何?咱们对付不了他们,有东西能对付,这次一定让他们扒一层皮!!”
    陆云逸脸色有些古怪,眉心隐隐作痛:
    “好好安排,收好尾。”
    刘黑鹰脸色猛地严肃起来:
    “放心吧云儿哥,就算是他二人不成,还有咱们的人在呢。
    明日清晨,苗鸿必死无疑。”
    说着,刘黑鹰从一侧拿过茶杯递了过去:
    “云儿哥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陆云逸面露愁容,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去吧.”
    房门随后紧闭,书房内安静下来。
    陆云逸坐在椅子上,轻轻揉捏眉心,发出了一声叹息。
    于他来说,以往从未考虑过的睡觉,现在却成了大难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