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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越州惨事
    第418章 越州惨事
    一日后,急速进发,甩掉民夫与辎重的京军所属,越过了陆凉州,来到越州城下。
    到达此地,几乎所有人的心绪都猛地一沉,
    作为叛军老巢的越州,此刻一片狼藉,
    城门大开,仿若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散发着死亡与绝望,
    战甲长刀以及各式各样的零散物件混乱的丢在地上,
    城墙以及地面,还能看到大火燃尽后的黑灰.
    城门附近,尸体遍地,横七竖八地躺卧着,
    有的肢体残缺不全,有的已被蛆虫啃噬得面目全非,
    浓烈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一些饿殍,他们浑身皮包骨头,挣扎的爬在地上,僵硬在某一个动作死去,显得狰狞恐怖。
    一些灾民茫然靠坐在城边,目光呆滞,眼神中已没了生气。
    他们衣衫褴褛不堪,破布条在风中无力飘动。
    就算察觉到了京军,只是默然地将眼睛挪过来,
    眼底平湖跳动了几下,很快便复归平静,继续那么呆愣愣地坐着。
    看到这一幕幕,陆云逸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的身旁,龙虎卫副将关文吉同样如此。
    主将邓志忠因为重伤未愈,无法全力赶路,与一众受伤将领留在后方。
    与之一同留在后方的还有和阳卫、横海卫、江淮卫的许多将领,
    此时,京军所属,归陆云逸统筹。
    而经过云南一战,陆云逸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战阵厮杀能力,
    剩余的将领也乐见其成,想要跟随陆云逸立上一功。
    可眼前的一片疮痍,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他们的设想中,最为困难的事应该是如何进城,
    京军所属现在不过两万,想要进入越州城,还要费一番心思,免不了一场厮杀。
    但现在.空荡荡的大门孤零零地摆在那里,等着他们进入。
    李景隆看着大门,眉头紧皱,有些古怪地呢喃:
    “空城计?”
    陆云逸听到此言,缓缓摇了摇头:
    “曹国公,此地情形,若是唱空城计,未免代价太大了些,按照计划入城吧。”
    李景隆脸色古怪,虽然心中惊疑不定,
    但他决定听云逸的,而后他开始发号施令,
    声音起初扭捏,但大概是感受到了一军主将的气魄之后,声音变得愈发洪亮!
    “传令全军,入城!”
    “按照既定计划,控制府衙、渡口、四方城门、主干道交汇处!”
    “若有叛军,杀无赦!”
    “若有阻拦京军者,杀无赦!”
    一道道军令下达,李景隆脸颊涨红,眼中充斥激动,就连握紧马缰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停地紧握松开,似是在回味。
    原来,指挥行军打仗是这等感觉!
    这时,陆云逸提醒道:“切勿进犯百姓,擅闯民宅。”
    李景隆一个激灵,从怀中有些慌乱地掏出册子,快速翻动,
    很快就看到了一页记载着密密麻麻字迹的书册,
    他照着书册喊:
    “凡遇百姓田舍庐宅,不得擅入擅取,不得纵火劫掠。
    若有敢犯民宅、扰害百姓者,
    一经查实,不论军阶高低,立斩不赦!
    上官连坐同罚,将领失察者亦严惩不贷。
    大军之行,唯对叛逆之徒施威,
    绝不可使百姓受丝毫惊扰,违令者军法无情!”
    “是!”
    一队队传令兵迅速将军令宣扬出去,
    原本安静停滞不动的京军开始慢慢挪动,向着越州进发!
    李景隆等将领则站在了道路一侧,
    看着一众京军气势汹汹的冲入越州!
    刘黑鹰见他还拿着册子,时不时地看,嘴里还时不时地嘀咕,
    有些好奇地凑过脑袋,想要一探究竟!
    李景隆察觉到了这一举动,连忙将身子一侧,册子盖在怀里,有些警惕地看着刘黑鹰:
    “你作甚!”
    刘黑鹰见他如此模样,嘿嘿直笑:
    “曹国公,让咱们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给你改改!”
    “休想!”
    李景隆如护宝贝一般连忙将册子塞进怀里,轻轻拍了拍。
    “此中册子乃战阵精华所在,绝对不会错,就不用改了!”
    刘黑鹰笑着点了点头,连连说好,而后轻声道:
    “曹国公,战阵之道在于机变,
    若是按照定式,一板一眼地打仗,
    若敌军是出色战将,会轻而易举地看出路数,从而被轻易击溃。”
    “啊?”
    李景隆大惊失色,忽然觉得胸口中的册子不是那么宝贝了。
    “他骗你的,先学会走才能学会跑,一板一眼才是正道,慢慢来。”
    这时,陆云逸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带着安抚人心的效果。
    李景隆放下心来,转而咬牙切齿地朝着刘黑鹰邦邦两拳!
    “死胖子,你骗我!”
    刘黑鹰哈哈大笑,身旁的诸多亲卫对于此等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纷纷低头轻笑。
    倒是关文吉等一众京军将领第一次见到此等场景,眼睛圆瞪,满脸不可思议!
    京军入城的速度极快,将近两万人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就已尽数入城。
    直到此时,李景隆走至众人身前,
    用力挥了挥手,大喊一声:
    “入城!”
    一行人这才进入越州,刚刚跨过城门,
    一股比城外更加难以忽视的味道就如水雾一般涌了上来,将他们尽数包裹。
    所有人眉头微皱。
    穿过昏暗的城门洞,视线骤然开朗,
    他们看到了越州内的凄惨场景!
    视线所及,房屋大多已被战火摧毁,残垣断壁间还冒着袅袅青烟,
    街道上满是瓦砾碎石,
    偶尔能看到几头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其间翻找着食物,
    它们的眼睛里也透着饥饿与凶狠,还冒着红光。
    与城外一样,这里同样是人间炼狱,
    尸体散落一地,青石板路上一片狼藉,鲜血拖拽的痕迹到处都是。
    隐隐还能透过周围房舍破旧的门窗,看到里面倒地,血肉模糊的尸体。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李景隆紧抿嘴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发出了一句疑问:
    “这是.屠城了吗?”
    陆云逸脸色凝重,尽管已经看过不少文书,
    知道叛乱产生的模样,但亲眼见到,还是无比震撼。
    陆云逸迅速收敛思绪,沉声开口:
    “曹国公,但凡发生在城内的叛乱,都会以混乱结束,
    其中加入叛军的百姓会得以存活,不从或者不知的百姓会被屠杀。”
    “那城内没有活人了吗?”
    李景隆只觉得嘴唇干涩,他从来没有见过叛乱是什么模样,
    陆云逸点了点头:
    “有,文书中所记载的大大小小上百起叛乱都有存活,
    大多是由衙门官员所组成的抵抗队伍,
    他们以府衙或者城中大户的宅院为基,据守抗敌。
    不过以阿资的行进路线来看,
    越州他定然清洗了一番,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准备去贵州大山中过日子。”
    “所以.”
    李景隆瞳孔剧烈摇晃,云逸的意思他懂,
    城内有活人,但可能不多。
    李景隆呼吸急促,来到云南之后,
    他发现很多事情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战场不一样,叛乱不一样。
    他对于叛乱的印象,还停留在一行叛军占地为王,
    大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甚至,他还想过,
    越州内的百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无外乎头顶的天从大明变成了叛军,
    等大明将叛军斩杀之后,天又变了回来,至多死上一些人。
    但没有想到,居然会死这么多人!
    就在这时,先前第一批进城的前军斥候部,
    有传令兵匆匆跑了过来,声音急促有力:
    “城内府衙方向发现坚堡,斥候探查后,发现其中有手持尖兵的人!”
    李景隆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是越州的官员吗?”
    那名传令兵面露恭敬:“回禀曹国公,不是,
    徐大人判断是叛军,已经展开包围,准备以火器攻之。”
    李景隆亮起来的眼睛迅速黯淡,
    府衙都已经被攻占了,城中可能真的没有多少活人。
    他忽然有些兴致缺缺,觉得行军打仗也就那样,还不如在京中每日逍遥快活来的自在。
    见他意志消沉,陆云逸没有出言劝阻,沉声吩咐:
    “走,带路!”
    “是!”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越州府衙,
    相较于正常的府衙,这里已经大变模样。
    门前道路上安放了密密麻麻的沙袋,
    还有着木栅栏以及一些防御工事,屋顶上也有一些,一直蔓延到街道尽头,
    将府衙以及府衙相邻的两栋房舍都包裹起来。
    防线上,时不时地能看到的火油,漆黑的木栅栏,
    以及一个个躲在沙袋后面,面露畏惧的“人”。
    见陆云逸来到此地,徐增寿连忙跑了过来,脸色严肃:
    “大人,我部已经完成了对眼前府衙的包围,随时可以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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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铨在府衙后面?”
    徐增寿朗声回答:“是!”
    “确认敌我了吗?”
    陆云逸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徐增寿抿了抿嘴,沉声开口:
    “回禀大人,已经确定,此地盘踞的人都是叛军!
    先前我军已经多次喊话,告知他们我等为京军所属,但他们依旧不为所动。
    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里面之人大多青壮,妇孺很少。”
    此言一出,在场人皆是心中一沉,
    叛军与朝廷组成的抵抗军,最为明显的差距便是老弱妇孺的数量,
    一方放弃老弱妇孺,一方保护老弱妇孺。
    陆云逸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看向一旁的李景隆,
    见他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便自己下令:
    “最后一次喊话,若不投降,即刻进攻。”
    “以火器弓弩为主攻,传令所有军卒,注意保全自身!”
    徐增寿的眸子顷刻间变得锐利,挺直腰杆,如一柄尖刀一般!
    “是!”
    不多时,一众军卒手拿大喇叭,
    朝着越州府衙方向齐声喊话,声音震天:
    “尔等叛军听着!大军已至城下!
    朝廷素以仁德治天下,怜恤苍生,不忍多造杀孽!
    若尔等即刻放下武器投降,尚可从轻论处,或免一死,只惩首恶。
    然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待我军进入之日,定当严惩不贷,鸡犬不留!
    我等皆为精锐之师,兵锋所指,势如破竹,
    尔等莫要妄图以卵击石,速速归降,方为明智之举!”
    声音在越州府衙附近徘徊,
    惊走了不知多少通体漆黑的乌鸦!
    但,府衙方向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藏在沙袋后的叛军依旧佝偻在哪,
    即便眼中尽是恐惧与惶恐,但依旧没有投降的意思。
    徐增寿身骑战马,居高临下看去,见他们执迷不悟,索性不劝!
    噌——
    腰间长刀从刀鞘而出,锐利的寒芒在阳光照耀的尤为明显,
    徐增寿手持长刀,用力向前一挥:
    “进攻!”
    “传令各部,石雷依次递进!”
    传令兵匆忙行走,大喇叭一个又一个地响起,
    嘈杂之声骤起,军令不到十息,就已经传遍了府衙周围!
    后方的郭铨听到此等军令,
    刚毅的面容上只剩冷冽,他拿过铜喇叭,发出大喊:
    “石雷火箭准备!”
    咔咔咔咔——
    甲胄碰撞之声环绕着府衙响了起来,
    一个个军卒面露激动,抿了抿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
    他们还真有些害怕里面的叛军是胆小鬼,就这么匆匆降了。
    现在他们不降,还能多一些斩获,
    虽然清剿叛军所获的银钱远远比斩杀敌军来得少,
    但无妨,苍蝇再少也是肉!
    王老六正是围困军卒的一员,
    他此刻手中握着石雷,嘴唇紧抿,盯紧了前方由三个沙袋组成的凹槽,
    据他的观察,那里面至少也有三名叛军,其中一人还有长弓。
    若是能将其一窝炸死,也算这一趟没来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腿,扭到的位置已经尽数痊愈,
    此刻脚蹬地面,准备发力!
    “给点面子,别丢份!”
    不远处,张正义也在此行围困军卒中,
    他手中同样拿着石雷,怔怔地看着,神情复杂。
    一年前他拜托胡奎将自己运作至前军斥候部军中,
    始终在战场上游荡厮杀,但始终没有斩获。
    一直到奇袭金齿卫之时,他才有了斩获。
    但……此等斩获是以楼玉河等一众同僚的命换来的,为此他耿耿于怀。
    粗糙的大手紧握石雷,感受着上面的粗糙,
    张正义迅速抛开所有思绪,面容严肃!
    一队队,一位位军卒或兴奋或复杂地手握石雷,准备对眼前的叛军发动进攻。
    终于,三息时间一过,放肆地大喊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放!”
    王老五王老六咬紧牙关,点燃石雷,颠了两步,
    使出浑身力气,将石雷丢了出去!
    张正义咬紧牙关,浑身肌肉调动,同样将石雷丢了出去!
    晴朗的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道黑色弧线,从外围向着府衙而去!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与号角声响了起来,
    原本安稳的“战场”顷刻间充满激昂。
    所有军卒身上的热血滚滚流淌,有的军卒还发出了一声大骂:
    “就是这个劲!”
    石雷划破天空,落入越州府衙.
    一众叛军有些茫然地看着滑落的黑点,眼中闪过疑惑,
    起初他们以为是弓箭,纷纷躲避,
    但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是石头!”
    一众叛军松了口气,没有再苍茫逃避,
    可很快,啪嗒
    石雷掉落,的确像是石头,
    但.上面还冒着刺目的白烟,
    “这是个啥嘛?”
    一名头目模样的叛军凑近了一些,伸出长刀来回摆弄。
    下一刻!
    轰——
    剧烈的火淹没了他心中疑惑,刺耳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从整个府衙周围接连响起,
    几乎在刹那间,整个府衙都被笼罩了一层刺鼻的白烟!
    “啊”
    “救命.”
    刺耳的爆炸声之后,是凄厉的叫喊声与求救声,
    伴随着如雨点般的“啪叽”“啪嗒”,
    那是一个个残肢断臂,一块块碎肉从天空落下,
    顷刻间,原本不那么干净的青石板,变得更为肮脏模糊!
    黝黑的地面,刹那间变成了一片血红,天空下起了血雨。
    “放!”
    还不等存活之人反应过来,又一声大喊从四面八方响起。
    “嗖嗖嗖——”
    又一波石雷跨过防护的沙袋以及栅栏,进入到叛军所占据之地,
    这一次,所有叛军都知道了“石头”的威力,
    开始仓皇逃窜,如同无头的苍蝇。
    但当他们离开掩体,徐增寿眼中精光闪烁,面容冷冽,发出大喊:
    “弓弩齐射,不留活口!”
    “吱——”
    长弓在军卒们的手中被缓缓拉伸至极限,弦音紧绷,发出滞涩的声响,
    数百支羽箭几乎在同一时刻脱弦而出,它们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道银色轨迹,
    刺破了石雷爆炸产生的白烟!
    刺破了湛蓝的天空,刺破了叛军没有甲胄防护的血肉!
    闷哼声、惨叫声、摔倒的扑通声、此起彼伏!
    顷刻之间,原本严阵以待,紧张万分的战场就变得荒诞死寂。
    徐增寿站在高处,眼见原本还密布着叛军身影的“战场”,
    此刻已变得稀疏,能动弹者寥寥无几。
    但保险起见,他又下令进行了一轮齐射,
    直至眼前再无声息之后,他才挥了挥手:
    “冲进去,但又反抗,格杀勿论!”
    随着军令下达,蓄势待发的军卒们如同潮水般涌了进去,眼中带着嗜血的贪婪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