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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拔尖四顾心茫然
    第433章 拔尖四顾心茫然
    以张老二为首的十名力夫被柳鸿安排在了杨柳街的拦路客酒肆,
    一行十人占据了最好的包房,整个酒肆也被岳州衙门清空。
    有些客人匆忙回家,有些客人还想要留在这里看一看。
    于是许多人去了杨柳街最霸道的一家店铺,
    间集!
    相比于以往,间集还是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但一直以来用来安置摆摊商贩的街边小路被间集占据,
    转而摆上了一张张桌子,
    上面放着瓜果茶,算是客人等候之地,也算是占道经营。
    整条街道仅此一家,显得十分突兀。
    间集的二三楼,靠近街道位置,
    原本封闭的窗户得以整改,变成了能大开大合,安放长桌的阳台,
    这在整个杨柳街,都是独一份。
    杨柳街有些商铺掌柜也想如此,
    但还不等整改,就被岳州衙门勒令停止,这也让间集的背景变得愈发神秘。
    此刻,为了早些知道对面拦路客中的处置结果,
    一些商贾来到间集,占据前方等候的桌子,为此不惜费银钱。
    还有一些岳州富商专门占据二三楼靠窗的位置,
    等待官府对于民愤一事的处置。
    此刻,一行身穿锦衣,显得雍容华贵的商贾掌柜聚在窗边,
    身前长桌摆满了美酒佳肴,一些莺莺燕燕在旁伺候。
    他们品着杯中美酒,眸子时不时地瞥向拦路客,
    可无论怎么喝,都觉得这酒不是滋味。
    盛德商行的掌柜秦宏峻是个大腹便便的三十余岁胖子,
    从事的是岳州城内的瓷器生意,家财万贯。
    他牢牢占据了一张方桌,坐在他对面的,
    是从事丝绸生意的瑞祥福商行掌柜曲景安,
    四十余岁,长相英俊,同样家财万贯。
    秦宏峻喝了一口酒,看着拦路客酒肆,眼中有几分不满,冷哼一声:
    “刁民.都是刁民!
    平日里干活毛手毛脚,瓷器都不知打碎了多少,
    以往只能用他们,忍忍就算了。
    现在,有了更稳当的推车,居然还赖上了?真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那些人,平日里拿着咱们的钱,到了关键时候屁用不管!”
    曲景安脸色同样有几分阴郁,缓缓摇了摇头:
    “秦兄啊,先消消气,推车是个好东西不假。
    可我听说最早是在大理城所用,后来才慢慢被云南商贾用上。
    那里的力夫是什么人?都是一些边民外族,他们死不死的官府可不会管,
    自然是东家说什么是什么。
    可咱们这不一样啊,都是大明百姓,官府就算是惹你我,也不敢惹他们。”
    说到这,曲景安凑近了一些,抬手指了指上面:
    “朝廷看着呢。”
    “最近南边与北边都有叛乱,都是一些官逼民反、官商勾结之事,
    朝廷派人去了,抓一批杀一批,这才平息民愤,
    如今这等节骨眼,衙门就算是想要偏袒咱们,有朝廷再也不敢啊。”
    这么一说,周遭一些人都将耳朵竖了起来,
    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人开口道:
    “曲兄,你做的是丝绸生意,各地都有朋友,消息灵通,与我们说说,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岳州港这么大,货物又多,
    若是能用推车,能省下多少钱啊。”
    曲景安看了过去,看清那人的脸庞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此人做的是运粮生意,本就薄利多销,
    若是能省下一大笔人工,这运粮也算是好生意了。
    曲景安摆了摆手:
    “韩掌柜啊,我说句难听的,
    在地方衙门眼中,咱们还算是有些分量,但在朝廷眼中啊.
    咱们加起来都比不过那些力夫,我又如何知道朝廷怎么想?”
    韩姓掌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呼吸急促无比,
    “大不了多雇一些人就是了。”
    曲景安笑了起来:
    “哎!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水磨豆腐慢慢来,
    今日所为.现在想想,有些莽撞。
    一次让这么多的人不能做工,人都来为难咱们了,这不对。
    我等应该变一变,温水煮青蛙,
    这个月雇三十人,下个月雇二十五人,谁听话谁留下,让他们自己斗起来。”
    对面的秦宏峻一拍桌子,肥硕的脸上露出笑容,
    一把将身旁的姑娘抓了过来,用力揉捏,眼中闪烁着兴奋:
    “好好好!这个法子好!还是曲兄聪明啊。”
    那韩姓掌柜也一拍大腿:
    “对,就应该这样!有好的物件,朝廷总不能不让用吧!”
    一行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凝重的气氛有了些缓和。
    这时,下方街道,
    一伙为数二十余人的军卒匆匆赶来,
    浓郁的肃杀气息弥漫,身上黑甲布满了刀划斧刻,一看就是久经战阵之辈。
    这些人一经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秦宏峻面露疑惑:“这些是京军?他们来干什么?”
    曲景安眼睛一转,轻笑一声:
    “应当是京军,诸位有所不知啊,
    手推车虽然出自大理,但最开始用却是在京军之中。”
    说到这,窗边几乎所有掌柜都将眸子投了过来,面露好奇,
    对于京军,他们猛然间增添了不知多少好感!
    推车可是个好东西啊!
    曲景安一把搂过身旁的小娘子,嘿嘿一笑,看向众人:
    “而且啊.这推车还是出自掌柜她男人军中。”
    对于间集的后台,百姓以及路过的商贾自然不知道,
    但他们这些在岳州根深蒂固之人,自然知晓。
    秦宏峻肥硕的脸庞收起笑容,有些忌惮:
    “那个刘将军所在的前军斥候部?”
    曲景安笑了笑,用力点头:
    “对!这次麓川之战,前军斥候部可是有立大功,
    间集这次,可是真的没人敢招惹喽。”
    一时间,在场诸多商贾苦笑连连,恨不得自己身为女子。
    身为商贾,整日求爷爷告奶奶寻求庇护,
    送上家财不知多少,才换来了如今地位。
    可看看人家,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庇护。
    一时间,一股酸楚开始弥漫!
    运粮的韩掌柜倒是对间集不那么羡慕,
    运粮生意极为赚钱,只是他不赚钱,
    其中的银钱要上上下下层层盘剥,到他手里没有多少。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靠山极多,地位极稳。
    只要他还肯分钱,背后的大人们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现在关心的就是小推车一事,
    只要能将茫茫多的人工给省了,
    那他也算是能赚一些银钱,到时候开拓新的买卖。
    所他的视线始终投在拦路客酒肆,眼睛滴溜溜乱转,轻声道:
    “京军派人来此,你们说..是来平事的还是来压事的。”
    此话一出,间集原本有些热烈的气氛猛地一滞,
    在场掌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心绪纷飞。
    若是来平事,那他们这些商贾可就要倒霉了,听说曹国公还在军中。
    可若是来压事的.那他们可是有了主心骨。
    扯虎皮,拉大旗,是他们最擅长之事。
    这时,一声爆喝以及打砸之声从不远处的拦路客酒肆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兴奋!
    拦路客酒肆之内,关文吉还不等爬上楼梯,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
    这让他脸色猛然大变,蹬蹬蹬地冲了上去!
    刚上楼,他就见几个衙役浑身染血,一脸惊恐地站在房门外。
    关文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了上去!
    很快,映入眼帘的一众血腥场面让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混账!!!!”
    此刻,偌大的房间内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尸体,
    先前被安置在这里的十名力夫都倒在地上,身旁还有三名口吐鲜血的衙役。
    鲜血染红了名贵地毯,屋内的诸多装饰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桌上丰盛的菜肴也被打翻在地.一片狼藉。
    房间内,显然有着激烈的争斗。
    关文吉一把抓过了身旁衙役,面露凶光,喝问道: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对待民变与叛军,朝廷的处置大多都是严惩首恶,胁从不问!
    但就这么审都不审,大杀一通的情况,
    关文吉在官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
    衙役嘴唇哆嗦,眼里带着浓浓的恐惧,结结巴巴回答:
    “他们.这些刁民想要走,我们拦着,后来就打了起来”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身旁一名衙役大概也意识到了事情重要,手中长刀叮当当地掉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时,岳州同知柳鸿步伐急促地走了上来,手中提着两只烧鹅,
    他来到房门前,见到里面的场景之后,
    眼睛一翻,只觉得脑袋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大人!”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吏员发出一声惊呼,连忙上前,七嘴八舌的吆喝着:
    “快,快找大夫!!”
    见柳鸿被匆匆抬走,
    关文吉呼吸急促,颇具深意地看着一众衙役,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是傻子,此事绝对不止民变这么简单!
    深吸了一口气,关文吉吩咐跟上来的军卒:
    “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本将回去禀告曹国公!”
    岳州军港内,刚刚得到任务、一脸凝重下船的刘黑鹰碰到了小跑着赶回的关文吉。
    见他急匆匆,脸色凝重的模样,刘黑鹰顿住身形,问道:
    “关将军,如此慌慌张张所为何事?”
    关文吉将先前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不多时,刘黑鹰与关文吉重新上船,急匆匆赶到李景隆所在船舱。
    国公的船舱极大,正厅、偏厅、书房应有尽有。
    此刻,船舱内,陆云逸背负着双手,站在窗边投出目光,面露沉思。
    李景隆坐在桌上,手中攥着茶杯,来回揉捏。
    想着此事中可能蕴含的端倪。
    太巧了,巧到京军刚刚到,就有了民变。
    这时,舱门被匆忙推开,
    关文吉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一同出现的还有刘黑鹰。
    仓内二人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脸色微变,一颗心都沉了下来。
    “怎么了?”
    陆云逸猛地转过身,快步走近。
    关文吉神色慌张,呼吸略显急促:
    “那十名力夫都死了!”
    “什么?”
    “咣当”凳子应声倒地,李景隆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荒唐。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浑身杀机毕露!
    此刻,他几乎可以确定,
    这就是一场利用“推车”而制造出来的陷阱!
    只是,他心中有些疑问,那岳州知府不要命了吗?
    如此肆意妄为,他几乎可以确定,朝廷不会饶了他。
    可偏偏,此等荒唐之事又发生了。
    这时,一直对阴暗事情有些天赋的刘黑鹰察觉到了其中不对,想了想,他沉声说道:
    “曹国公,云儿哥,外面局势混乱,
    你们还是不要轻易下船,以免给人留话头,等我下去打探一二,再做打算。”
    对于这个提议,陆云逸并没有什么意见,
    对待一件不明所以而且对自己不知利弊的事情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它,而后静观其变。
    这时,李景隆看向关文吉,挥了挥手:
    “你先带人去护住现场,让岳州府衙的仵作验尸,军中的仵作也带一个过去,两相比对,而后将他们的死因尽数记录,不要做别的。”
    “是!”关文吉应下,快速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船舱内只剩下了三人,
    船舱内剩下三人,陆云逸沉声开口,
    “打探一番岳州知府家中是否有什么变故,又或者他做了什么事。
    还有安置民夫的岳州同知柳鸿,现在人死了,他脱不了干系。
    再查一查,小推车一事的源头是哪,
    是什么让诸多商行掌柜在今日齐齐的不用力夫。
    另外,岳州府衙乃至湖广三司衙门的人事变动也要查,
    看看是不是这些日子朝廷动作过大,地方所推出来的反抗手段。”
    刘黑鹰脸色凝重,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云儿哥。”
    刘黑鹰接着看向李景隆,面露问询。
    李景隆快速走到一旁桌案,
    手拿纸笔写了一个条子,递给刘黑鹰,
    “若是查不到什么,就拿着条子去都司,
    湖广都司的佥事是家父旧部,去年还在京中与我相见。”
    二人又交代了一些后,刘黑鹰这才匆匆离开。
    等到船舱内彻底安静下来,
    李景隆面露阴郁,背负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阴霾不停。
    这时,舱门被轻轻拉开,屋内二人猛地转过头去,随之一愣。
    只见一名身穿绿衣的绝美女子,
    手中端着一个餐盘,有些委屈地站在门口,投进来有些哀怨的目光。
    “公爷.”女子正是还未有身孕的青楼魁。
    李景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顷刻间就变得暴戾,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名绿衣女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身体一个激灵,
    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愈发委屈。
    “公爷,奴家想来给您送一碗粥暖胃”
    她缓缓低下脑袋,豆大的泪水开始滴落,显得更加委屈。
    见到这一幕,李景隆更加愤怒,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滚!!滚出去!!”
    “来人,将她拖走!”
    越想越气,李景隆抄起桌上茶杯,猛地砸了过去!
    嘭!茶杯碎裂,
    那名女子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两名亲卫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架住她的胳膊,将其拖走。
    等到房门关上,李景隆有些懊恼地垂下头,捏了捏眉心:
    “不懂规矩的东西。”
    陆云逸站在不远处,也觉得心中烦闷异常。
    “曹国公,您在船上好好待着,我下船去看看。”
    李景隆猛地抬起头:“你也要去?”
    陆云逸眼中闪过阴郁,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下船看看暗中监视我们的人有多少,
    或许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线索,猜出敌人是谁。”
    李景隆表情忽然变得迟疑,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猜测:
    “这里是湖广,会不会是.”
    陆云逸知道他说的是谁,但他左思右想,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是,民怨沸腾不会让我们伤筋动骨,
    朝廷更不会因为此事而惩处我们,
    这倒是像故意恶心人的举动。
    而那位.从云南所遭遇的来看,出手便是杀招,现在反而不太像。”
    李景隆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脸皮,这些手段并不会改变什么结果。
    陆云逸继续说道:
    “而且此等顺势而为的做事手法,
    我觉得有些熟悉,倒像是俞通渊的手笔。”
    “俞通渊?”
    过了将近一年的安稳日子,
    李景隆几乎已经忘了他,现在猛地想起来,也是一愣。
    仔细想想,的确像是他的手笔,
    从当初封赏时明褒暗贬,到后来君山岛的广撒网,再到如今的借力打力
    “云逸,你这么一说,的确有几分相像。”
    陆云逸有些感慨:
    “不论是谁做的都无妨,对于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阻碍桎梏,
    反倒是让我看清楚了一些事,
    曹国公,您觉得军中的两套手推车是好东西吗?”
    “当然是好东西,省时省力,
    不论是安营扎寨还是军资运送,都要快上至少五成。”
    陆云逸点了点头:
    “好,那么问题来了,此物对于货物周转是个绝对的好东西。
    但对于天下茫茫多的力夫,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那这东西是好是坏,该不该推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