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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话没落地, 两人同时拒绝。程似锦看了小书一眼,小书被为难得欲言又止,随后将目光转而落在陆渺身上。小少爷脸色大变,埋在她怀里抱住腰身,微热的脸颊贴着她的肩膀:“不要。我对他过敏。”
    程似锦揉了揉他的头发:“过什么敏, 你胆子大了开始找借口都不走心了是么。”
    陆渺低声叹息:“我保证他对我也会过敏, 半夜会磨水果刀想着怎么捅死我。”
    这声音很轻微,只有程似锦听见。
    程总不懂他这是什么话, 轻轻掐了一把陆渺的侧腰。
    门口的韩玉书乖乖地站在那里,神情温顺可怜。他再次询问了一遍, 得到准许后回头去拿被子,嘴上刚刚说着“我可以睡沙发”, 却想都没想就把被子铺到了床上, 铺到一半才忽然回头:“姐,我可以睡这里吗?”
    他飞快地看了陆渺一眼, 小声道:“要跟哥哥睡的,是吗。”说着慢吞吞重新把被子抱起来。
    程似锦脱掉浴袍,换了件睡衣,柔如水波的黑色丝绸遮过大腿,她确实困了,不想再折腾:“放那儿吧。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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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点休息这四个字,只有程似锦自己做到了。
    左边是从小养到大、小时候经常同床共枕的竹马弟弟,右边是早就吃了不知道多少次,对他身体上的每一寸都熟稔无比的陆喵喵。她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余地,灯一关,睡得非常安静。
    程似锦睡着之后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面对着陆渺,两人的距离也很近。陆渺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看到另一边的韩玉书。小熊睡衣模糊地颤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肯定没睡着。
    陆渺收回视线,一点点挪动靠近,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想起在台球俱乐部的时候,她的手非常稳定、精准无比,手指控制住球杆,从身后囚笼一般的拥住他,勾住白手套缓慢脱掉——那股令人战栗的感触还残留在他的神经上。
    他那时很怕程似锦……但是现在,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陆渺悄无声息地想着,他不敢贴过去得太多。结果身体碰到她时,忽然被抬手搂住。她用力拥住男人的臂膀和脊背,过度收紧的压制感令人联想到手铐或锁链——她只这么紧紧地抱了一下,又马上松开,像优雅的恶龙盘踞在财宝上一样,掌心抵着他的后颈。
    他的心砰砰跳动起来。
    程似锦没有醒,只是习惯身边的这个人了,所以抱住他。就是这样平常的动作,却忽然让陆渺心口狂跳,一股酥麻针刺感从脚底通到天灵盖,他的身体都被浸泡软化了似的,脑海中留下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再紧紧地抱我一下嘛。
    不对。
    不对不对。这是他该想的吗?
    理智渐渐回笼。他抬手捂住脸,掌心被脸颊熨得滚烫。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渴望着贴近,甚至希望她柔软的接纳、或是残暴的羞|辱……因为疼痛而流眼泪也好,极端空虚和茫然中被抱紧也好,觉得难受又不能发泄,听到她的声音就无地自容也好……在他完全屈从之前,原本纯情的身体已经被驯化了,在黑暗里一个下意识地拥抱,竟然可以想到这么多卑劣的事情。
    陆渺被自己吓到了。他知道这不对,不应该这样,在这段关系里投入感情——没有,他才没有投入感情,是程似锦把他变得很奇怪。
    他小心地从她怀里钻出来,被抱住的热意从脸庞蔓延到脖颈,连四肢都隐隐发软。陆渺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把目光收拢成一个点,看着被子,脑海中一团乱麻。
    “你怎么了?”开口问的是韩玉书。
    他声音很轻,本来音色就柔,如果不是陆渺神经紧绷,或许都听不到他说话。
    夜色沉浓,只有一盏昏暗的夜灯落在床头。在黑暗这块遮羞布下,陆渺转头看了韩玉书一眼。
    他也睡不着,把手机调到了最暗的光线,在那边看电子文献。看起来好像很平静。
    “我……”陆渺不答,反道,“你也不是真的怕一个人睡。”
    韩玉书同样没回答。实际上,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没办法跟程似锦同床共枕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无法深究,身边的这个人睡得安静平稳的时候,他却彻夜无法安眠,无时无刻不在为夜晚而煎熬。
    他的精神并没有那么好,很多次,数不清多少次。他都很想跟她说,姐姐,你对我有兴趣吗?哪怕就一点点。他很想抚摸舔舐她的肌肤,想破坏眼前这份荒唐而充满童话式虚伪的“亲人”关系。
    但是,韩玉书不敢这么做。
    作为亲人,和作为爱人,在程似锦眼里的保质期是不同的。
    他每次跑过来口口声声说“我怕黑”,或者“我不敢一个人睡”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无法得到这几个字深深扎透,甚至对这种煎熬产生了成瘾症状。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在朦胧昏暗的夜色里,在夜灯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中,陆渺似乎从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发觉韩玉书此刻的心情,未必比自己镇定。他不敢看自己叫了多年的“姐姐”,屏幕久久没有被翻动。
    陆渺身上的热度逐渐消退,他好不容易才和缓下来,重新躺下之后,连他也不好意思再看程似锦了,脑子里纷杂混乱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
    投入感情是一个陷阱,程似锦不喜欢。而他也多次重申、信誓旦旦地说过——“我不缺爱,我不会爱上你”。没错,对她产生感情,在任何角度上来讲,都完全是死路一条。
    至于他的异样,他的兴奋,他怦然颤动的心房,都要归于程似锦恶劣的玩弄,都怪她烙下的痕迹太深,让他的身体牢牢记住……是身体擅自为熟悉的接触而紧张战栗,这不关他的事。
    陆渺盖好被子,紧紧地闭上眼,让虚无杂乱的念头从脑海散去。
    可他做不到。另一边的韩玉书也没能做到。
    韩玉书彻夜未眠。他腿上的手机屏幕耗到没电,微弱的光线再次湮灭。厚密的窗帘下方,透出一丝丝黎明的微光。
    陆渺也没能睡着,在晨光渐盛的时候,他才因为非常疲倦而浅眠了几十分钟。没有闹钟响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后响起布料摩擦的轻微窸窣声,她的体温贴了上来,一只手绕住他的身躯,优雅的恶龙盘了上来。
    她身上的重量一半压住了他。空气稀薄,陆渺睁开眼,面前是垂落的长发,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那股心荡神驰的香气从她身上蔓延。
    程似锦见到陆渺睁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还睡吗?”
    往常陆渺会一边跟自己说“你的职责现在是伺候程总”,一边因为太困又缩回被子里去。他确实娇生惯养,身体没有一丝经得起辛劳的迹象,稍微熬点夜,都会难受得头晕目眩。
    陆渺被这温柔沙哑的声音晃了神,他怔怔地看着程似锦,半晌道:“不,我马上起来……今天几点去公司?要吃点什么?”
    她笑了笑:“你会做?”
    陆渺反应了一下,低头:“我不会。听做饭阿姨的……”
    “假装贤惠。”程似锦起身,“今天这么乖,不赖床。”
    陆渺看了一眼另一边装睡的韩玉书,心说你这个弟弟才比较会假装。他跟着程似锦起来洗漱,在衣帽间陪她换衣服,他坐在玻璃墙的矮沙发上,换了一件稍长的白衬衫。
    衬衫下摆搭在腿上,胸口扣子没系,敞开了好大一块儿。他的锁骨被领口遮了个边儿,玻璃镜子墙和四面八方的小灯照着,头发显得更黑,肌肤白得发亮。
    程似锦穿上西装,扭头看到陆渺。
    他今天要去医院,所以着装准备比较正式,要穿衬衫夹和正装肩带。陆渺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埋头用手抵着额头,身上散发着没睡好的茫然气息,整个人迟钝柔软,像是可以随便蹂|躏的毛绒玩偶。
    程似锦这么想着。
    她走过去,在陆渺没反应过来时把他白皙的脸颊捏红,头发蓬松凌乱地翘起一个边儿。陆渺向后缩了缩,她便再度压近,按着青年的手腕抵到玻璃墙壁上,镜子映照出他的手,被摁着小小挣扎了一下,然后又默默放弃,蜷缩着手指,腕骨被掐着,跟反抗无果的小猫似的。
    程似锦低头亲他。
    陆渺反常地抖了一下,他偏过头躲开,被摁着的手腕都用力地扭了一下,没挣脱,她牢牢地收紧握在掌心,声音从斜上方传来。
    “躲什么?”程似锦有些看不透他,好像昨天凑过来要抱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我以为你已经不害怕了。”
    陆渺抬眼看她,眼神里莫名有些哀怨。他又低下头,道:“……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你。”程似锦无奈道。
    “我宁愿你对我坏一点。这么好算什么……”陆渺低声喃喃道,然后说,“程似锦,你怎么睡得着的。”
    她还是没明白:“我为什么会睡不着?”
    陆渺不说话了,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眸淡漠而秾艳,墨眸红唇,衬着线条极锋锐的唇锋……他突然回抱,压到她怀里埋头咬了一口——牙齿印在脖颈上,一圈儿浅浅的齿痕。
    舔咬着磨出一个玫瑰色的印子。
    他好半天才松手,挤出来一句:“我讨厌你。”
    程似锦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垂手摩挲着他腿上的刺青。红色偏粉的心形落在上面,抚摸时还能仔细地感受出下方遮盖的疤痕。她知道陆渺会讨厌她,而且就算再来一万次,当时那股惊人的获得感都会让她做出那个举动,破坏性地、占有性地,做这种无法复原的标记。
    她捧着他的侧颊,亲了亲对方柔软的唇。轻吻落在他那颗鲜红的痣上,她道:“好,你尽管讨厌下去吧。”
    第26章 =w=
    张瑾过来接她。
    程似锦上车落座, 低头整理了几下衣领,开口问:“有创可贴吗?”
    张特助从公文包里掏东西的手停下,她皱着眉从副驾驶回头凝望, 目光寻觅地扫了几轮,不知道程总磕碰到了哪里,直到程似锦抬首, 她蓦然瞥见对方脖颈上的玫瑰色吻痕,顿时面色平静地道:“有。”
    程似锦用创可贴简单地盖住痕迹。
    以前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但那个为所欲为的人也只会放肆这么一次。程似锦不喜欢有人干扰她工作,对这些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试图向她标榜所有权的事也很少容忍。
    但她这次并不生气。
    程似锦到公司忙了一上午。午休,特助在旁边整理一份项目文件夹,忽然一个电话打进她的办公室。
    隔间里的另一个小助理接的, 边接话边仓促地看过来。挂了电话,小助理道:“夫人要过来看程总。”
    张瑾回头:“周淑珍周夫人?”
    小助理点点头。张瑾便伸手向下压了压,让她坐下不用跟着,自己下楼去接周淑珍。过了几分钟,程似锦听到脚步声抬头, 看到母亲面色红润地将几枝鲜艳的、叫不出名字的花递给小助理, 让她插进“你们程总”办公桌的花瓶里。
    “宝贝儿,”周淑珍知道她什么时候休息, 特意这时候过来,“什么时候能忙到个头儿啊?妈下周在东南会场开时装秀, 选了几个特别好的模特,场上的媒体也安排的不错, 你这日程我看着一堆没用的会, 把那些杂事儿往后拖拖,出去散散心。”
    程似锦在屏幕滑动手指, 随口道:“我去了可不会给小爱德华的秀场增光添彩。”
    这位叫“小爱德华”的设计师,就是母亲捧红的。
    “乖乖,”周夫人有点不乐意了,“我是担心你工作忙晕了头,见谁都是低气压。前两年你过年回家都一脸不想活了,明明常健身又总是检查,还动不动就头疼——好闺女,我就你这么一个骨肉,你把自己折腾坏了,我和你爸看着不得心疼死了。”
    程似锦叹了口气:“谁工作不会头疼?这是常见症状。”
    母亲回忆起那时候的场面,觉得很不好受,坚决道:“不成,你得给自个儿放放假,也别拖了,下周连着年假一起放了,不然眼睛早晚熬坏。对了,你那个小男朋友……叫什么来着。”
    “陆渺。”程似锦答。
    “对,陆渺。那孩子讲话很有谈吐,还算讨人喜欢。但他家——”周淑珍拢着手放在身前,盯着女儿道,“一点用处都没有。”
    程似锦前面含糊地“嗯”了几声,听到这儿才抬眼:“妈,你去查了?”
    “还用查么。”周夫人道,“就算是以前的陆家,他们家没能耐教出个继承人来,接不了家业。陆建业跟赵婉如两个,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哪怕陆家没有出事,我跟你爸也不考虑。”
    她想了想,又问:“难道小书不好么?他不是到你那里去住了?”程似锦不答,周夫人忽然瞥见她脖颈上的创可贴,细眉一蹙,连忙低头用手捧住她的脸:“乖宝,这是在哪儿弄出来的。”
    周淑珍素来对这唯一的女儿爱惜至极。她喜欢韩玉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小书乖巧懂事、知根知底,这就类似于“娶贤”这么一个说法。起码周淑珍是觉得小书贤惠干净,又是韩家的小公子,身份体面。至于女儿在外面有没有人、是不是还跟陆渺缠绵恩爱,她其实压根儿就不在意。
    程似锦抓住她的手拉下去,不太在意地圆过去:“猫挠了一下。”
    周淑珍惊讶道:“小狗?它还会挠人?咱们小狗从小就不会的呀。”
    小狗刚接来的时候,就三个月那么大,在周夫人膝下养过一阵子。
    程似锦想到陆渺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中一乐,笑眯眯道:“看着乖,猫都是有点野性的,跟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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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跟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