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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交州5
    当天色发白之后,周淮安就得以踏足在对岸营盘的废墟之中,看着那些满身烟熏火燎与血污而抱头跪在地上的俘虏。这一切来的是在太突然了,而让人还有点荒谬的错觉。昨天还要全力应对的敌人,经过这一晚之后就已经溃灭了?

    相对于昨日白天里的苦战,夜里攻防的酣畅淋漓,后半夜的这场赢的简直是莫名其妙。而作为先头部队的负责人,随后向周淮安汇报经过的霍存看起来也是神情有些复杂,因为这场胜利完全是一个误打误撞的连锁反应结果。

    当他们昨夜占据了桥头位置的过程可谓是波澜不惊。而在没有惊动地方营盘的情况下,顺手清理掉那些留守在桥头的二十多名游哨和守卫的时候,甚至还被他们当成了友军而根本没来来得及反应过来。然后就地构筑防阵而发出信号准备据守以待后续时,却是出了个意外。

    因为来自敌营当中一队换防的人马,也举着风灯和旗帜开了过来;然后这些就没有那么容易期满过去了,因为对方喊的是安南腔的土语;于是一场短促包抄的遭遇战,再次在桥头附近爆发起来;但是这一次的战果就没有那么圆满了。

    却未料到还有几个落在队尾,而不知道什么缘故拉开一段距离的敌兵,成了包抄合击之下的漏网之鱼而没命的向着大营方向奔逃回去。这时候霍存下令放弃追击原地结阵待援,但是又一个意外产生了;被安排在外围游曳和阻截其他巡哨的一队刀牌手,在队正带领下不知为什么一根筋发作了一鼓作气的追了过去。

    然后这一追就追出了老远去了,等到他们把那几个漏网之鱼给逐一追上砍杀之后,却发现已经埋头追到了敌军的营盘门外,甚至连营门都已经打开了来等候了;然后他们就在这位有些头脑发昏的队正带领下,干脆将错就错的闷声不响冲了进去见人就砍,却是打算弄几个首级回来权作弥补。

    结果这一冲就发现对方的疏怠和无备,完全与白天里遭遇的那些敌人判若两人;对方也没有料到自己这边还能遭到夜袭,在营门附近的守军竟然被猝不及防杀了四散奔逃起来。然后被这些士卒沿着门边两侧向里,夺下照明的火把和火笼乘机放火烧营给点燃了一大片;而让整个敌营都被惊动鼓噪了起来。

    这时候,亲自带领的另外三队跳荡士卒过来接应霍存也赶至,见此情景和局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也紧接着沿着大开的营门攻杀了进去,这一来二去的居然就产生了某种叠加的放大效应,剩下的大多数敌军居然像是炸了窝一般的发生了营啸,而开始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乱冲乱撞相互推挤践踏起来。

    等到霍存他们这一番冲杀的势头即将用尽,而重新陷入敌围当中之时;刚好第批部过江的弩手在葛存周的带领下也全数抵达了对岸,进而心挂义兄的安危循着火光和动静追赶了过来;就此又在敌营的糜烂之势当中,火上浇油式的添了一大把柴薪。

    而等到第三批由柴平亲自带领过江的甲兵,也投入到了战斗中之后;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让敌营的崩溃之势已经再也无可挽回了;当然了,这其中除了误打误撞之下的侥幸因素之外,通过天明后的俘虏审讯发现,这场意外的胜利其实还有其他的缘由使然。

    因为在这只前来迎击号称“上万”兵势,实有七八千人的官军当中,最为精锐的两千多人都已经被派过江去参加夜袭了;因此在留营人马当中半数都是老弱和新卒居多,另外还有半数是在交州城下收降和吞并的土团军;

    他们的营帐位置正在处在被突袭的营门附近,所以被攻击之后就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的很容易乱了起来,而在火烧和杀戮当中惊慌失措的争相向着营内奔逃而去,进而又冲散扰乱了其他营区的秩序和反应,领他们未能够在一时间有效集结起来,或是聚合成数量上的规模。

    不过,义军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先行攻入营中的那队刀牌手几乎死伤殆尽了,而霍存带来的三队跳荡也只收拢回来一队多一点;其他都在混乱中因为意外给折损掉了。倒是后来接应的葛从周部和柴平部的损失要小一些,因为他们有足够规模的人手结成战阵,而对着一片混乱的敌势步步推进的撕杀过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以数百人冲营扰乱和袭破十数倍于己之敌的战绩,也算是蔚为可观而值得浓墨重彩记上一笔的功劳了。

    不过在此之前,周淮安得先处理好一个手尾。比如作为引发了今晚这一连串变故的罪魁祸首,被押到自己面前来的这名队正。他看起来颇为年轻才不过二十出头,生的又黑又瘦而手脚细长,只是满身的血污和数处包扎的伤痕,让他显出一种凛冽之气。

    “你叫什么名字。。”

    周淮安面无表情的问道

    “卑下王子明,曾蒙葛军主赐字彦章。。”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局促和敬畏的道。

    “领军可叫卑下彦章即可。。”

    周淮安突然想起了起来,这位不就是和柴平同为少年义军出身的那位,因为讲习所里喜好自己编写的水浒聚义故事,而被自己从相熟的义军老将,右翼韬奋军军主葛存叔的手下挖了过来,也算是当初那批引进人才之一了。

    “你是难道郓州寿张人么。。”

    听到最后两个字,周淮安心中不由一动,这不会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人吧:他当初可是在郓州旅游网站的地方名人上看见这号同名人物的。

    “卑下正是。。。”

    他依旧头也未抬的应道。

    然后周淮安又询问了几句,心中愈加确定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他一个晚唐五代的人物,居然崇拜起后世三百多年后的水浒宋江之流,这也未免太有些是时空错位了吧。

    没错应该就是他了,后梁最后的名将和柱石,人称铁枪王,五代第一流的斗将之一,曾经一口气斗败挑杀过后唐的数十位将领,敢和别号“李亚子”的牛人李存勖正面硬怼开干的一代名将王彦章,居然就这么误打误撞的以少年义军的出身被,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下。

    在资治通鉴里说他“彦章为人骁勇有力,能跣足履棘行百步。持一铁枪,骑而驰突,奋疾如飞,而他人莫能举也。军中号王铁枪”。更有单骑渡河而吓退数万大军的事迹。

    那句著名的俗语:‘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就是出自他的口头禅(《新五代史·王彦章传》:“彦章武人,不知书,常为俚语谓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哪怕他最后以六十多岁高龄依旧奋战在敌前,随后梁灭亡而被后唐所擒,却始终不肯屈服而死的,也算是一个生而轰轰烈烈死而悲壮毅然的时代人物缩影。

    黄巢的起义军果然是后来五代将星的土壤和温床啊,这不由冒出来一个了。就算可能人生轨迹已经被自己给无意间带偏了,依旧能在一片乱战当中苟活下来,果然还是有几分后世风云人物的气运啊。

    想到这里周淮安不由的有些窃喜和庆幸起来,难道是因为实力初成规模而有吸引人投效潜力的缘故,自己也要时来运转了;由他在麾下之后,自己预期当中的新版南汉政权,又夯实了几分潜在的基础了。

    虽然按照他内定的额野望和预期目标3.0版本,不指望日后变成历史上真实版南汉那样。要阉割才能做官的阉党乐园,或又是让大臣把妻妾待到宫廷宴会上来换着玩,乃至表演人兽等重口节目,但是籍此偏安一隅而坐拥得天独厚的海贸巨利,由此收集一大堆各种肤色风情的后宫,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所以果然还是要多打战,多让人有表现和出头的机会,才有可能发掘和吸引到这些可能潜藏在野,或是蛰伏于体制内外的未来风云人物啊。

    “军法虞候何在。。”

    虽然心中一片欢喜赚到了,但在瞬间已经转念数想之后,周淮安还是面不改色的叫道

    “谨遵上命。。”

    “队正王子明行险击敌而勇毅破之,当论甲类三等功,可赏绢十段,升迁堪减一轮。。”

    “但是违令擅自出击,当行军法。。论处三十军棍。”

    说到这里,周淮安义正言辞的喝声道

    “校尉霍存事后接应得力,亦有补救之功,同升迁堪减两轮。。”

    “另将王彦章所队拨付你麾下,督促其补全。。”

    听到这里,霍存脸上不由略有些惊讶的看了眼王彦章,却是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点头应承。

    “有功要赏,有过要罚,功过相抵之后,客酌情押后再论处,以观阵前效赎。。”

    然后周怀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如此处断,你可曾心服否。。”

    “小人心服,自当领受别无异议。。。”

    他一时毫不犹豫的跪拜在地上大声道,倒是省了周淮安接下来的心思和功夫了。

    毕竟,作为一只有活力和进取精神的军队,在这种事情上最需要讲究的就是赏罚分明,而不是含糊其事或是和稀泥式的,留下让人产生遐想和猜疑、揣度的过多余地,这私下里让人无端乱猜想的多了就会闹出事情的。

    而他这种行为往好了说是主观能动性过强,往坏了说就是自作主张而目无军纪的独走行为;哪怕是结果是好的也并不值得鼓励和宣扬。

    作为一个新兴势力的领头人,并不会过于把希望寄托在敌人每次都能犯错的概率上;也不会希望麾下频频出现这种容易自作主张的不确定因素和容易产生意外的隐患。

    就算是他是未来的名人,具有值得自己培养和任用的潜力,但也没必要进行姑息和放纵一二。而或存这个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于史书,但也在这一夜的战斗当中表现出了某种沉稳果断干练之类的特质,面敌的临机应变也做得不错;

    有他凭借被抗命之后依旧不计前嫌,主动施以援手的潜在情分,去监督和制约这个有些喜欢独走倾向的王彦章,还是比较恰如其分的。

    多费点功夫处理完这临时的小插曲之后,周淮安发现这一战下来,自己还获得了几个比较特别的俘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