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闲云山已然在视线里了。
云景道长指着前面,笑得有些不太自然:“前面就是了。”
沈云顺着他的手指头望着过,在五里开外,看到了一座不起显的小山包。
沿途,他们飞越了许多宝山。姑且不说灵气的浓郁与精纯,从半空里看过去,越是靠近中心地带,那些宝山的景致便越好。瀑布飞流、奇花异草、珍贵的飞禽走兽,也是不缺。
反过来。这一路,他们从靠近中心地带的位置往外围而去,山色渐平。
而其中,又数前面的闲云山最为稀疏平常。
沈云看到它,完全相信道长先前所说。
要山势,无山势;要活水,无活水;景致寻常,风水全无,左右无芳邻,四周有的只是更低矮的荒山……能选这样一座宝山开府,道长那会儿应当是真的谈不上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当一只逍遥自在的闲云野鹤无疑了。
“山林苍翠,胜在天然,不雕饰。”沈云替他解围道,“还很清净呢。”
“多谢师伯。”云景道长脸上的不自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感激。一想到,玄诚上人特意将自己从主公身边调走,很快就会另外安排一名嫡系子弟过来接替自己。他心里越发的觉得,闲云山这样的地方,真是委屈了主公。还好,主公真的不嫌弃。
很快,飞船抵达闲云山。
云景道长在山头的一块空地上,降下飞船,伸手指着前面的洞府:“这里便是我的洞府了。”
护山大阵没有开启。是以,以沈云的目力,早就看到了这座洞府。
洞府开在靠山底的一面黛青色悬崖上面。从外面看,朴素而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修饰。就连门口的石阶,也是顺着悬崖底部的地势,简简单单的雕刻出来的两级台阶。
足以可见,云景道长开府时之清寒,应当是捉襟见肘吧。
沈云也是从贫寒里出来的,深有同感之余,挺心疼他的——同样是孤苦无依,但沈云觉得自己比道长要幸运得多。他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了刘爷爷无私的帮助与爱护;在弱小的时候,先是有郑伯、甜甜相依为命。很快又拜在师父门下。后来更是得了师门的宝藏。说是贫寒,其实,他真正手里没钱的时候也没几年。更重要的是,一路走来,他身边从未缺过亲朋好友相陪,也不乏名师指引。而道长过往两百多年的人生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可以说,道长能有今天之成就,真的很不了起。
他亲切的轻拍道长的肩头,感慨道:“道长,你能走到今天,取得今日之成就,真的很了不得!”
多年的辛酸,都被这句暖心的话冲得一干二净。只可惜,自己法力低微,是以,哪怕是在自家的宝山里,也做不到畅所欲言。云景道长唯有使劲的点头:“多谢您。”
“走吧。带我去参观你的洞府。”沈云笑道。
“好,您稍等。”云景道长对着简陋的洞府轻挥拂尘。
紧闭着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一名扎着两个抓髻的小道童自门后探出头来。
看清楚是云景道长,他连忙跑至台阶下迎接:“真人,您回来了。”
云景道长认真的吩咐道:“大人中午要在本座的洞府里小憩。大人素来爱清净,不喜旁人打扰。童儿,你要守好门,不管谁来,都只接帖子,暂不通传。你可记住了?”
小道童不过十来岁。他抱拳点头:“小子记住了。”
云景道长本来也不是专门说给他听的,闻言,略一点头,转身向沈云伸手请道:“师伯,请。”
沈云与他一道进了洞府。
待两人进了洞府的大门,小道童依言飞跑上石阶,将朱漆大门关上。自己则坐在门口,认认真真的守着门。
问天峰,侧殿。
玄诚上人站在一面一人高的水晶镜前。
镜面里赫然现着闲云山上,那位独自守门的小道童。
玄诚上人对着镜子轻轻的一挥拂尘。
一道亮银色的灵光飞快的泛过镜面。
灵光所到之处,画面无声的化成淡淡的白烟,最终完全消失了。
水晶镜里映出的是玄诚上人的身影。
“不喜旁人打扰!臭讲究。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玄诚上人冲着镜面撇撇嘴,用手拂平衣襟上一处不显眼的小皱褶,朗声吩咐道,“来人,传清成真人过来一趟。”
“是。”在门外台阶下当值的执弟子应了。
不多时,清成真人急匆匆的往侧殿这边跑来。三步并作两步,他跑进门,急声问道:“师尊,您唤徒儿什么事?”
玄诚上人从水晶镜前转过身来,望着他,不满的哼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您吩咐徒儿去给沈师伯做陪。徒儿走到半路上,您又召徒儿回来。徒儿能不着急吗?”清成真人夸张的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您看,徒儿都跑出汗来了。”
玄诚上人没理会,往殿内的主位上走去。
清成真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师尊,到底是什么事?”
玄诚上人坐下来后,吩咐道:“姓沈的已经到了闲云山。小人得志,正是猖狂之时。你这会儿莫去贴他的冷屁股。反正晚上他要来赴宴,到那时,为师再将你引荐给他。”说到这里,他的眼底现出一道厉色,“记住,要将人给为师盯紧盯实了。这几天里,只要是他的事,不论巨细,都要详详尽尽的向为师汇报。”
“是。”清成真人敛了笑,很认真的说道,“师尊,徒儿还是现在就赶去闲云山吧。我担心师伯们也有此意……”
玄诚上人呵呵:“那就让他们去尝尝闭门羹的味道。”
清成真人立马明白过来,也呵呵的笑了。
师徒俩猜得没错。沈云与云景道长才坐下来,连茶都没来得喝一口,就有人寻上了闲云山。
云景道长的脸立马黑了:“是清文大师兄。他们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沈云问道:“你那小道童可守得住门?”
云景道长对此非常有信心:“我们宗门里,对于杂役们的规矩是,只规定人数的上限,和最低工钱。至于杂役的挑选,还有他们的工钱,都是由我们自行负担的。所以,我这洞府里的三名道童,都不吃宗门的米。而对于杂役,宗门也是有规矩的。那就是,‘吃谁的米,就归谁管,听谁的话’。他们三个都只听我的吩咐。就算是嫡系那边也使唤不动他们。别看我那守门的童儿岁数小,却是三人里记性最好的。我刚才吩咐他的话,他肯定能一字不差的背给清文大师兄听。大师兄也肯定听得懂。看在您的面子上,他也绝不会为难我那童儿。”
好吧,他分析得完全没错。
小道童口齿清楚的背完了云景道长的吩咐。清文师兄说了一句“打扰沈师伯午休,岂不是罪过?”,将拜帖交给小道童,吩咐了一句“将帖子交给云景师弟”,然后,赏了一块下品灵石,果断离开了。
云景道长坐在里面,不满极了:“才打赏一块下品灵石。是我这主人没用,连累我那童儿也被人看轻了。”
沈云正在喝茶,闻言,“扑哧”一声,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说好的活了两百多岁呢?竟也是这般小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