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笠翁出去晃悠了，屋子中只剩下了烛明香、陆优、乐正落庭以及剑无痕。
“师妹……应该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这个状态里脱离出来。”无痕公子看着抱着画卷的烛明香，摇了摇头，他本来还想请教一下师妹关于丹青上面的技巧，现在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了。
而陆优正盯着乐正落庭，看来也没心情搭理他……
对于乐正落庭……他个人是没有敌意的，因为对方是很温柔、也很努力的师妹，不仅没有敌意，甚至有着些许的好感。
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少女偏偏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还是负面情感。
无痕公子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乐正落庭，总之他总是能从对方那里感觉到强烈的敌意
自己也出去走走吧，省的师妹看自己不舒服。
主要是他离开琼华之前，四师妹也说了，让他带一些落雁城的东西送给她，要好看的衣服、好玩的物件，等等等等。
因为灵山的关系，所以这里的东西比较适合女性，这是琼华圣地那边的风土上所买不到的。
甚至……四儿还用圣女的身份来找过他，让他想办法弄一件灵山女子的衣服，还要身材接近的……说实话，他现在还头疼应该怎么办呢。
明明她想要的话，只是一句话就可以了，圣女却非要买别人穿过的，说要研究什么款式……
她倒是想一出是一出，自己一个大男人去买其他圣地师妹的衣服，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无奈的看了一眼乐正落庭，无痕公子出了门。
……
……
随着唯一的少年离开，烛明香彻底被孤立了，陆优满脸心事的靠近乐正落庭，她的这个角落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空间。
本来应该无比投入的烛明香叹息一声，取下了兜帽，露出下面姣好的面容。
陆优的小长生果真的很有用，果然这东西只要能撑得住，对人体的改造有着巨大的好处，之前还面黄肌瘦的烛明香此时已经有些许的清秀。
她修长手指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面上闪过些许痛苦之色。
“果然，身体还是需要适应呢。”烛明香自言自语，之后将目光重新放到画卷上。
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子，纵然是这个样子……还是想要见她……经过了陆优的提点，她也开始思考，自己那所谓的，离开她让她过得更好……
真的是正确的吗？
她……会不会即便知道跟着自己有危险，却依旧甘之如饴呢？
……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
烛明香抚摸着画卷上的少女，眼神复杂，现在的烛明香和一开始卑微怯懦的少女完全不同……改变真的很大。
或者说就没有改变过。
对于烛明香偶尔很怪异的情绪，无论是蓑笠翁还是陆优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许是见过太多修仙之后性格大变的例子所以不意外，更大的可能性则是……人都是要慢慢相处才能够了解的。
陆优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义女的异样，但是他还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烛明香一个女儿家能够一个人生活那么久……不可能像是看上去的那么人畜无害。
在这种境地上，没有自己的小心思，还保持着天真的人根本不可能……如果烛明香现在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怯懦，她早就不知道被人给摆弄成什么模样了。
陆优已经对人族彻底的失望，甚至仇视。
而烛明香……这可是一个可以将自己深深爱着的妹妹拱手送给别人……或者说，主动丢下了那个能让她每天思念一个时辰姑娘。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烛明香在陆优看来是一个感情纯粹的姑娘，但是她也是一个狠心的人。
狠心，十分狠心。
其实陆优更喜欢她这一点，这样的姑娘的潜力才更加的大。
他说过的，也许烛明香这样的人才更加适合成为移花宫的宫主也说不定——前提是她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修士。
而对于这一点，陆优丝毫不怀疑烛明香可以做到，从天赋到心性，烛明香都不比琼华的圣女差，只要不陨落，崛起是必然的。
而为了自己这个义女的安全，陆优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各种法宝什么的……都已经一股脑的塞给了这个义女。
他对烛明香有多大方，恐怕被其他人知道会怀疑他疯了，然而陆优觉得高兴就好，如果不是还想着给女儿留一些，他就全送给对方了。
只不过，现在自己义女的问题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乐正落庭。
他走到角落里。
乐正落庭抬头看到是陆优，脸一红。
她刚还在思念对方的女儿呢……现在实在是害羞。
“前辈……”说着，乐正落庭就要站起身……她在决定要爆发之前，身子真的非常柔弱。
“不要见外。”陆优摆摆手，在乐正落庭面前坐了下去。
“不要……见外？”乐正落庭重复了一遍，愣了一下，笑得很开心。
“嗯！”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一下。”陆优道。
“不用见外，这是前辈您自己说的。”乐正落庭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墨渊剑，翘着嘴角，十分的可爱。
“我的意思是……”
接着，陆优将陆绫此时的状态以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乐正落庭，同时表示这不是挑战陆绫的好时候，而且……也怕刺激了女儿的心智。
乐正落庭听完之后，有些沉默。
“……”
陆优看着她，轻声道：“怎么？不愿意放弃？也是，毕竟受了那么多的苦。”
“当然不是。”乐正落庭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自己的想法而去做可能伤害她的事情，即便我再怎么想要得到她……这都是我的底线。”
乐正落庭说话期间，无比的认真，这证明她说的是实话。
“那你……”陆优有些不明白。
“前辈，我觉得，我比你要了解陆绫。”犹豫了一下，乐正落庭开口道。
“哦？”陆优呵呵一笑：“我不觉得……”
他有那么多的资料，这个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可是他的女儿……
更不要说，乐正落庭的记忆他是看过的，她知道一切自己都知道。
“我是认真的。”乐正落庭摇头：“也许关于她的过去我不明白，但是……关于她的性格，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陆优收起了轻视的想法，认真的看着乐正落庭。
这个姑娘……好像还真的有自己的想法。
“阿绫她和我是一样的人，我无比确认，我在蜀山见到的那个有些不符合常理的就是她最开始的模样，一个人压制太久了，是会产生疯狂的心理的。”乐正落庭此时温柔的很，但是面上逐渐起了憧憬之意。
“她……一定是受到过很残酷的对待。”乐正落庭说完，看了一眼陆优。
陆优叹息一声，露出痛苦之色。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亏欠了女儿太多？
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用。
而他现在也开始认真倾听乐正落庭的想法了……他看到了一切，却无法分析陆绫的心理，毕竟他不是女人，而乐正落庭的确是和女儿很相似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在落雁城查看到的那些她……幸福、乖巧的模样，都是假的是吗。”
陆优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那可是他的女儿。
“恐怕是。”乐正落庭点头，虽然有些残酷，这就是事实。
最初的陆绫就是那个看起来平静，但是行事疯癫的少女，其他的，只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乐正落庭继续道。
“不过幸福……说不定是真实的，如果那位柳扶风在她的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
随后乐正落庭从陆优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我还真是羡慕那个叫柳扶风的女人。”乐正落庭四号不掩饰自己对柳扶风的嫉妒。
“但是，我也知道，我和她是没有办法进行比较的，我还差得远，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那个样子的陆绫，她比我坚强。”
乐正落庭说，陆优听。
“你的女儿比你想象的要冷血和坚强，这一点，前辈你恐怕还没有看的清楚。”乐正落庭郑重的道。
“冷血……是吗……”陆优思考了一下乐正落庭记忆中的那个红衣，很是病态的少女，片刻后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承认。
从他得到的资料来看，真正的陆绫不可能是那一副傻白甜的样子。
也就是说，可爱的女儿这种事情只存在于他的幻想，这个已经彻底坏掉的才是他的女儿。
但是无论怎么样，那都是他的女儿。
也许一开始的女儿真的是对世界充满了善意的，只不过，这些善意和天真被逐渐践踏之后，才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柳扶风只不过是简单的对她好就可以得到她的全部。
透支了太多之后，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
但是女儿真的就没救了吗？只怕不见得，如果陆绫真的坏掉了，那么柳扶风根本就走不进她的心，她能够接受对方就是说明，即便受到了伤害，她还原意相信别人。
比起冷血，他其实更加相信自己的女儿本质上是温柔的人。
这才是女儿的本质。
……
陆优看着乐正落庭道：“你的意思是，她比我想象的坚强？”
“这是其中一个方面。”乐正落庭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说什么，她细细数着手指道。
“首先，我个人是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的，我真的很喜欢她。”
陆优无奈一笑。
“第二，真实的她，绝对不会畏惧挑战……即便是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她也绝对不会崩溃，这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么……一个人经历了打击，还保持着坚强的情况下，她需要的是证明。”乐正落庭道。
“证明？”陆优蹙眉。
“柳扶风的离开没有缘由，虽然可能是遇到了危险，但是在我看来，第一反应就是抛弃。”乐正落庭冷哼道：“而我……和她是一样的人，如果是我被师父丢下，我会想方设法的证明我比师姐要优秀的多……从而让他后悔，而不会去做一些小女儿姿态，让自己，让师父看不起。”
这里的师姐说的自然是叶观月了。
乐正落庭虽然因为叶观月当时保护她的事情而对师姐没有了任何偏见，甚至很是喜欢她……但是偶尔还是会将她当做自己的假想敌，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掉了。
也就是傲娇。
而乐正落庭说的很对。
也许陆绫真的是这样的想法。
她们真的很有缘。
“被抛弃了，所以需要证明吗……”陆优承认，他有些被说服了。
“我觉得……嗯我觉得，在目前这个阶段，如果能够击败我的话，她应该会开心的吧。”乐正落庭呵呵笑着。
她看出来了，陆优承认她的话了，就像她说的，陆绫真的不是软弱的人，她也的确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陆优叹息，语气中是化解不开的对女儿的担心。
“你现在的样子，让她怎么赢你？要是输了……”
“不。”乐正落庭第一次打断了陆优，这非常的失礼，但是她却没有想要道歉的意思。
“纵然是您，也不能说这种话，在我心里她是不会输的，无论我变得多强，有多大的进步，都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其实……我现在使用的七杀步，只是想要输的体面一些，证明我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至于说击败她，不可能的，不可能。”
陆优虽然也觉得女儿不会输，但是他的确不知道陆绫能怎么赢。
差距太大了，而现在的女儿，只要接受了挑战就不会闪躲，一定会硬接的……胜出的希望无限趋近于零。
“你是因为她当初在蜀山表现出来的力量而担忧吗？如果是那样你大可放心，因为血脉的觉醒只有一次。”陆优道。
“不是因为这个。”乐正落庭看着陆优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鄙夷，她继续道。
“这是憧憬。”
“憧憬……不明白。”陆优摇头。
但是他看出来了，乐正落庭表面上看起来自负，实际上……真的是自卑到骨子里了。
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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