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的话,让李啸顿是来了兴致,他从椅上快速站起身来,与一旁的姜曰广一起,快步走到墙边,顺着陈子龙的手势,仔细查看墙上所挂的地图。
“唐王请看,我军在收复宣府北路后,若从宣府北路的龙门卫所出关,进入喀喇沁蒙古地界,一路东攻,拿下瓦房沟,满套儿,小兴州,打鸡堡,再渡过宽河与青龙河,便可一路进逼关内了。”
陈子龙的手指,在入关位置用力敲了敲:“然后,我军立即打下顺军驻守的兴院口重新入关,便可直抵我军据占的山海关。如此一来,这一路打通,我军这孤悬塞外的金汤城,便可与我军主体势力相连成一块,再不用担心装备钱粮以及各类物资没办法运送过去了。”
陈子龙愈说愈兴奋,他大声道:“唐王,如果我们打通了这条通道,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北面的清廷,还是南边的大顺,都会因为刚刚在金汤城外的这场大败,而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切断这条运输线。而我军则可利用这段时间,大力运送诸如重型龙击火炮与燧发鲁密铳等火器装备到金汤城,彻底完成第十二镇的整编工作,这可是难得之机会呢。”
他顿了下,又道:“若这两镇皆是整编完成,那么将来我军当是大有可为。无论我军是南下扫荡整个宣府镇,抑或北进一统诸个蒙古部落,皆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故而在下认为,利用现在顺军与清军皆是无力之状态,全力东拓,打通这条联系通道,当是最为要紧,万万不可拖延行事!”
陈子龙说完,一脸期盼地望向李啸。
李啸满脸笑容,朝他连连点头:“卧子所言,甚合本王之意。现在金汤城中,仅有那早已组建的第四镇兵马,有完整的装备与足够的战斗力。这新组建的第十二镇兵马,虽然人马架构都已整改完成,但因为金汤城孤悬塞外,山东等地出产的各类火器与装备,因为顺军的封锁,均无法运输过去,导致全镇的火器迟迟未能装备。相比第四镇,这第十二镇战力,着实堪忧。若以这样装备简陋的军镇,去与清军或顺军战斗,实在难以独当一面,这也是本王对现在就南下横扫宣府,感觉担忧之原因啊。”
李啸顿了下,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他对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说道:“二位赞画,本王认为,我军既要利用这段时间,大力运输火器与装备到金汤城,除此之外,本王还要运输大批的火炮生产器材,与足够多的技术人员与生产工人到那金汤城去,就地组建火炮厂、火铳厂、火药厂,大批星生产各类火铳火炮。以便将来,万一清军或顺军掐断我运输线后,依然能单独在此处进行大规模生产,能确保两镇兵马得到足够的装备供应。”
“唐王说得是。那金汤城外,便有硫磺出产,蒙古诸部亦多有铁矿出产地,可确保火器生产能顺利进行。若真能在金汤城之处顺利出产火器与装备,那将来我军在金汤城再次扩编,将来再组建一个乃至数个全新的军镇,都是完全可能的呢。而这些新的军镇若能顺利组建,又能配上全新的火器与装备。那我军将来无论南下还是北上,甚至横扫天下四面出击,都是不在话下之事。”姜曰广听到这里,亦是满脸的兴奋之色,急急插话表明态度。
至此,接下来金汤城的兵马,要如何行动,被三人最终议定。
议定之后,李啸立即以飞鸽传书的方式,迅速传信给段时棨。段时棨收到来信,亦是十分认同李啸的意见,遂立即按李啸信中要求,开始展开行动。
首先,金汤城中的唐军两镇兵马,从金汤城分头出发,第四镇向南进攻,第十二镇向北进攻,在短短十天时间内,便横扫整个北路,把留在这里的残余清军与顺军一扫而灭,重新占据了整个宣府北路。
接下来,这宣府北路,由第十二镇兵马分兵驻守,并且暂由唐军第十二镇镇长刘文秀,主管整个宣府北路的政治军事活动。而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则是亲统第四镇兵马,按李啸信中要求,从龙门卫所出关,进入蒙古喀喇沁部落地界,一路东攻而去。
唐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无论是路上所遇的蒙古部落兵马,还是诸如驻守瓦房沟,满套儿,小兴州等地的小部清军,皆是望风而逃,根本就不敢与唐军正撄其锋。故唐军这一路上,凯歌高奏,无可阻挡。
在唐军拿下满套儿时,那大顺军的泽侯田见秀,终于带着一众残兵返回北京城,一入京城,他立即自缚其身,前往宫中请罪。
听手下报得田见秀败军归来,又自缚来见的消息,李自成十分愤怒,立即召集文武群臣,在建极殿见那自缚而来的田见秀。
李自成端坐于龙椅之上,紧绷着脸,脸上阴郁得几乎能滴下水来,而满朝的文武大臣,亦是个个低头肃立,不敢多吭一句。
作为败军之将的田见秀,则是自缚其身,低垂着头,一步步挪到大殿中央,然后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罪臣田见秀,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回来,快闭上你的臭嘴!”未等田见秀说完,李自成已是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说说,你这贼厮,恁是如此无用!俺十五万大军,如何会在半天时间之内,就被唐军打破城东与城南两处围城之点,还尽折了近十万兵马,仅有不到六万人逃出生天,真真极其耻辱,丢尽了我大顺国的脸面!你这无用怂货,俺要是你,早就他娘的羞死了,如何还有狗脸回来禀报!”
听到李自成这番极其不堪的辱骂,田见秀心下十分恼恨,却在表面上不得不作出一副十分痛悔的模样。
他双目带泪,以头抢城,磕得砰砰响,一副诚心悔罪的样子。与此同时,他快速回禀道:“皇上说得是,在下败军失阵,让唐军破了重围,折损了近十万兵马,确是死罪!皇上要杀要剐,在下自无二话,只不过,在下得此大败,确是亦是多有原因,非完全是在下之罪也。”
“哼!你这贼厮,还要狡辨不成?!”李自成一脸肃杀,大声道:“你身为统军之将,统管十五万大军,朝廷也从未掣肘于你,此番战败,皆是你一人之责,你如何可以推却责任?!”
“禀皇上,在下之责,自是无可推脱,但唐军此番突围之战,完全没有征兆,生生地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我军最终战败的关键因素啊。”田见秀一脸涨红,急急地为自已辨解:“唐军乘夜来攻,先取北面清军,短短数个时辰,便一举击溃清军主力,阵斩主将阿巴泰与图尔格,俘获阿巴泰之子岳乐。我军虽得清军求援之信,但我军部队,多为新兵,阵战经验已是不足,如何还有能力夜战乎?故只能据守原地,谨以自守,以期天亮之后,再去入援清军。却没想到,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清军已然尽灭,我军就是想要入援,都来不及了。”
田见秀顿了下,又急急说道:“我军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却没想到,唐军在灭了城北的清军后,又已然做好了继续对我军发动进攻的准备。其下两镇兵马,分从北面与西边,一齐进攻我城东兵马。为免受两边夹击之忧,在下决定,从我军中简选出三万精锐作为前锋,径自攻击唐军西边兵马,以求先溃其一部,再灭其北面部队。”
见李自成皱着眉头听得仔细,田见秀一声长叹,又说道:“只是在下万万没想到,唐军早已准备周全,就连城头的一众火炮,都已紧急拆下,布置在阵前,正好以逸待劳地等着我军上前攻击。一俟我军进入炮火射程,立即齐齐开火,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那炮火好生猛烈,射程又远,硬是生生地将我军攻势击溃,全军士气更是备受打击。战至此时,越来越多的溃兵开始出现,整个军阵已难维系进攻态势了……”
“这么说,你们这帮厮鸟,是连与唐军正面接触交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唐军给生生击溃逃跑了么?”李自成脸色冷厉插话过来,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田见秀脸上躁热,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禀皇上,唐军火炮甚猛,我军本是新兵为多,从中简选精锐,亦不过是挫子里面挑高个罢了。就这样,我军一路迎着炮火猛冲,足有半程有多才溃逃回返,已是不易。而见到我军溃回,唐军立即抓住机会,全军上攻,不给我军逃回的机会。尤其是唐军骑兵十分厉害,大砍大杀,拦下了我军大部溃兵,迫其投降。本将见情势危急,不得不将营中数千骑兵一齐派出,希望能接应更多士卒回营,只可惜他们亦不是唐军骑兵对手,在苦撑一阵后,皆被唐军击溃,不过,因为他们这番拼死阻挡,总算多接应了一些军兵回营。”
说到这里,田见秀停了下,小心地观看李自成表情,见他一脸阴郁,却又没有表态,便又急急把后面的事情向他简略禀报:“后来,我军溃回本营后,唐军不饶不休,便要乘胜攻营,本将考虑到我军士气已挫,军无战心,唐军又有大量火炮相助,这区区营地,如何可守!不得已,才下令趁唐军尚在准备之机,全军尽弃营盘,全力南撤。剩余的十万兵马,一路南逃,被唐军骑兵衔尾追杀,一直追杀到南河北岸才停止,我军十二万兵马,多为步兵,如何跑得过唐军恁多骑兵!这一路逃亡,多有降者,这才……”
“好了,你这厮不必再说了!”听到这里,李自成已明白了整场战斗的经过,他恨恨地咬着牙,俯望着下面伏跪于地的田见秀许久,猛地大喝一声道:“来人!将田见秀这厮,给俺拉下去砍了!”
他一语喝令,立即有数名武士从堂下蹬蹬而来,一把拉起田见秀便往殿外拖去。
“皇上,饶命呀!饶命啊!”田见秀见李自成竟真起了杀心,心下大惧。他一脸惨白,额头大颗冷汗直冒,被这几名武士牢牢架住往外直拖,却一直在尽力嘶喊,两条腿更是拼力踢腾想要挣脱。
此时,朝堂之上亦是一片沸然,文武大臣议论纷纷,神情各异。有多名大臣走出班列,向李自成大声求情。
“皇上,泽侯之战败,虽有过错,但罪不致死啊。”
“皇上,泽侯率一众新兵,与唐军两镇兵马相抗,甚是不易。想来金汤城北四万余众的精锐清军,都被唐军一举击灭,他还能率得六万兵马得返,也算微功一件,若要将其斩杀,恐寒将士之心哪。”
“皇上,现在国家不安,四境不宁,正是用人之际,泽侯乃是跟随皇上征战多年的老将,若这般轻易斩之,真怕会亲者痛,仇者快,实非得宜也。望皇上暂开一面,饶他死罪,且容他戴罪立功……”
一时间,众人纷劝不已,那些拉着田见秀往堂下拖的武士见状,也不觉停止拖拽,只是架着他站在原地,等待李自成进一步下旨。
而那端坐于朝堂之上的李自成,却是一直冷脸无情沉默不语。
只不过,他那冰冷犀利的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那脸色惨白低头不语的宰相牛金星脸上。
看到牛金星一脸冷汗全身打颤,却还故意镇定低头伫立的样子,李自成心里憋着一股无名怒火,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
哼,这个该死的家伙,给俺出的什么馊主意!
要不是他,让俺将金汤城外精锐的十五万军兵,全部调往汉中,又另派十五万新兵继续围城,意图蒙骗城中的唐军,却最终被唐军识破意图,全军皆溃。自已这十五万兵马,如何会得到如此惨痛结局!现在想来,牛金星这条计策,真是何其可笑之至!
李自成待堂下议论声稍小,便轻咳一声,扭头对牛金星喝道:“牛大眼!这事情,俺寻思来去,还就他娘的怪你!你也别在这里给俺装死猪,你且跟俺好好说下,现在这般局面,却该如何收拾?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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