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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八章 有问题
    第七百一十八章

    当胡太医被赵德柱从前院找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东次间里,尔芙端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托着装满了剥了皮的葡萄粒吃得欢,小杌子上,正在做针线活儿的宫女丫儿瞧着角落里,默默转圈子的瑶琴,连连抿嘴儿偷笑。

    “微臣给侧福晋请安”胡太医顾不得多想,忙拱手道。

    尔芙微微抬了抬手,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指着另一侧摆好的绣墩,低声道:“又要麻烦太医您了,我这也不知是不是着凉了,早起就觉得身子骨不大舒坦,您帮着瞧瞧,开个方子吧。”

    胡太医闻言,微微颔首一礼,转身将冠帽交到了随行的药童手里,规规矩矩地落座,从药箱里取出了绣着翠竹的丝帕,搭在了尔芙的手腕上,伸出了右手。

    静

    就在胡太医闭上眼睛,细致感受着尔芙脉络的时候,瑶琴和丫儿都瞪大了眼睛,毕竟老人口口相传的那句装病会惹上真病的提醒,她们还真怕尔芙就这么得了肺痨,尤其是在这次尔芙这病来得是没有半点道理可讲的前提下。

    她们是真害怕。

    别看她们刚才都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其实都是提心吊胆的。

    好在,胡太医了解尔芙的性子,也就不再长篇大论地掉书袋,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侧福晋不必忧心,您就是受了风寒,喝上两副汤药,也就会无碍了。”说完,他就对着尔芙一拱手,起身到一旁去写方子了。

    随着他的一句话,瑶琴和丫儿都松了口气。

    苦药汤,怎么都躲不过去的魔咒,看着眼前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汤,尔芙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忙交代瑶琴备好了蜜饯在手边,这才如豁出去似的接过了丫儿送上的药碗,胡乱吹了吹,咕嘟嘟几口就灌进了肚子里。

    “嘶”药汤,比尔芙想象的还要更苦些。

    哪怕是甜滋滋的蜜渍杏干都已经放在了嘴里,她还是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不知道是不是胡太医故意打击报复,今个儿这个药怎么比往日喝的药,苦了这么多,苦得我舌头都有些发麻了”尔芙嘴里含着一颗甜滋滋的蜜渍杏干,眉头紧蹙成了川字,苦着张巴掌大的小脸,含含糊糊的对着瑶琴和偷笑的丫儿发着牢骚。

    这次,尔芙毫无根据的指责,还真是蒙着了。

    胡太医这个为人本分的太医被尔芙半哄骗的,替尔芙作了伪证,心里头就如同揣着一堆小兔子似的百爪挠心地没个安稳时候,做梦都是被四爷发现真相以后给推出去打瘸腿的恐怖经历,又没有个法子替自己个儿出口气,只能默默地忍耐着,难得这次尔芙病了,他就选了这么一副堪比黄连汤的苦药给尔芙治病了。

    “师傅,您这么做会不会不大好呀”药童乔耀祖,这个已经开始学着开方子的小药童,看着胡太医坐在书案后,笑得贼兮兮的得意样子,略有些不安的提出了反对意见,毕竟在他看来,为人医者,必该是心思平和、端正才好,这也正是胡太医一直教导他的。

    胡太医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你觉得师傅哪里做得不好”

    “徒弟也说不好,只是觉得师傅给侧福晋开的方子,和以往记档上记载的方子不大相同。”虽然乔耀祖是个中医学的天才,但是到底见识不多,也没有想过胡太医的阴暗小思想,所以他只是恍惚觉得房子不对劲,却又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毕竟这方子是治疗风寒的没错。

    待乔耀祖说完,胡太医满意地点了点头。

    胡太医虽然在方子上耍了些小心机,却也没有忘记医者本分,以治病救人为第一己任,只是换了一个不大经常出现在四爷府这般豪门望族府邸中的平民方子,药效自然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味道上,确实是难喝了些。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夫,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体质、不同时期,开出最合适的方子是他必须掌握的技能,现在侧福晋被避疾在陪嫁庄子上,就算并未表现出怨怼之色,但是却心火很旺,若是换成以往药效温和、滋补的那种治疗风寒的方子,那就如同是烈火烹油一般,所以师傅这次特地选择了这个败火去燥的寻常方子。

    你能从记档中,发现两个方子的不同,果然是个细心的性子。”胡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多年,推诿的借口就如同是塞在口袋里一般的随口而出,还狠狠夸赞了乔耀祖一番,直说得乔耀祖的小脸都红了,他这才打住了话茬,摆了摆手,示意乔耀祖继续去药房那边辨识药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胡太医正为自己个儿小小的报了个仇开心着,那边尔芙喝过药就揉了揉昏昏沉沉地脑袋,让人烘暖了被子,迎着窗外洒下来的温暖阳光,推开了罗汉床当间摆着的小茶桌,直接睡在了罗汉床上。

    “丫儿,你瞧着主子些。

    我趁着这工夫把主子昨个儿做的针线活儿给拆一拆,也好抓紧让林于氏送去京中的铺子里头,重新剪裁一番,免得主子想起来,心里头又不痛快。”说着话,瑶琴就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从另一侧的剔红柜子里,将昨个儿的那块料子捧了出来,放在小杌子上,转身进内室去取装针线、顶针的小笸箩去了。

    和煦的阳光下,淡紫色的云锦料子,更显靓丽。

    丫儿虽然出身富户,但是也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尔芙又是个不讲究穿戴的性子,她连看到这种云锦料子的机会都是不多的,难得这么块如云似雾的料子就摆在身边,她不仅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这一摸就摸出了事情。

    “怎么了,一幅见到鬼的样子

    你也不怕主子突然醒过来被你这副尊容给吓坏了。”瑶琴从内室里,取了笸箩出来,便看见丫儿瞪大杏核眼,一手搭在云锦料子上,一手紧紧捂着嘴儿的样子,笑着踹了踹丫儿坐着的小杌子,轻声打趣道。

    丫儿被瑶琴这么一打趣,猛然跳起身来,扯过瑶琴抱着笸箩的手,一把就按在了她刚刚抚摸过的那块料子上。

    “呃”瑶琴也说不出话了。

    她比丫儿的见识多些,也伺候过尔芙参加阖宫夜宴,亲手熨烫过云锦、织锦、妆花锦这些名贵料子的衣物,照说这寸锦寸金的云锦,绝对是手工纺织业的一块瑰宝,别看云锦的质地厚实,却比丝绸还要柔滑轻软,如金银般流光溢彩,织纹如烟霞般绚烂无双的,可是她手下摸到的位置,却显得比麻布还粗糙,本该很是靓丽的浅紫色,也显得有些晦暗无光,难道是昨个儿收拾起来的太匆忙,刮到了剔红柜子的边角。

    想到这里,瑶琴忙伸手摸了摸剔红柜子的内侧。

    上好的剔红柜子被工匠打磨得光滑如镜面一般,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刺手的位置,加之她将料子收起来的时候,这外面还包裹着一层薄绸的包袱,就算是要刮破,被刮得也该是这层包袱,而不是内里名贵的云锦料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一脑袋雾水的瑶琴,看着眼前的云锦料子,愁眉苦脸地对着丫儿嘟哝道,根本就忘记了她本来的打算,不自觉的就抱紧了这块料子,转了个方向,扭头看向发现这个问题的丫儿。

    同样是没有半点头绪的丫儿,也只能是无声地摇头。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两双眼睛都齐刷刷地落在那块料子上,更是时不时地伸手摸一摸那块格外粗糙的位置,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个儿触感似的屡屡确认着

    “你们俩做什么呢”就在这二人被这块料子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热出了一身又一身汗的尔芙,揉着还有些发沉的脑袋,坐直了身子,瞧着面面相觑的二人,哑声问道。

    寂静的房间,突然出了个响动。

    丫儿和瑶琴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在看清声音来源后,她们一下子就找到主心骨了,也顾不上去考虑尔芙看到这块料子会伤心这点了,瑶琴抱着那块已经布满褶皱的料子,三两步就冲到了床边,丫儿路过一旁的衣架时,还不忘将搭在上面的大氅取下,搭在了小脸红扑扑的尔芙身上。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主子,这料子有问题”

    “什么”睡得迷迷糊糊的尔芙,看着眼前两个毛躁的大宫女,受惊过度地攥住了被角,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轻声反问道。

    瑶琴反应更快些,知道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一把就拉开了琉璃窗边挂着遮阳的轻纱窗幔,让阳光更加放肆地洒在罗汉床前,将那块有问题的料子,一下子就贴到了窗子上,又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在料子上点了点,指明了一块料子的明显差异。

    “主子,这料子有问题。”丫儿也反应了过来,着重点明了触感的问题,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眼期待的看着尔芙,柔声说道。

    尔芙表示她可能还没有睡醒。

    一匹云锦上,剪裁下来的几块料子,哪来的什么不同。

    不过考虑到两个大宫女太过热辣的期待眼神,她还是忍着想要喝水润嗓子的冲动,扯着被子往窗边挪了挪,伸手摸了摸瑶琴指着的那块料子。

    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区别。

    尔芙也顾不上胡太医交代她要注意保暖的事情,随手掀开了被子,整个人都趴在了窗子上,一双细嫩的小手在料子上,快速地摩挲起来,摸出了手感不对的一小块范围,又让丫儿取来了眉笔,将范围勾勒了出来,这才让瑶琴将料子放了下来,细心研究着。

    “这应该不是织工纺织时的错漏,不然这边角位置,也应该是粗糙的才对,而且颜色上,也有些不对劲,要是绣娘剪裁的时候发现,也不会让人将这料子给我送过来。

    你们说,这个问题可能出在哪里呢”尔芙摩挲着料子,砸了砸嘴儿,扭头看着呆滞状态的丫儿和瑶琴二人,提出了心里的几点疑惑。

    这也正是丫儿和瑶琴想不通的地方,像这种暗花如意纹的云锦,绝对不是很罕见的花样,就算是当初尔芙挑料子的时候,没有发现料子内部的问题,绣娘剪裁的时候,也绝对会发现料子不对劲的地方,定然会选择其他料子替代,毕竟这颜色、这花样,当初瑶琴在霓裳阁的库房里就看到了几匹之多,总不能匹匹料子都出现问题。

    那这样的料子会送到尔芙手里,那唯一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就是运输过程中了,可是这上面也没有沾染上污渍,连抽丝的现象都没有,怎么就会出现这种粗糙的触感,她二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将其他料子都翻出来,我倒要仔细看看。”就在瑶琴和丫儿一脑袋雾水的时候,尔芙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灵光,只是她还来不及抓住,这丝灵光就消失了,她忙将身上抱着的料子丢到一边,一边往净室里跑去,一边招呼着瑶琴把她收起来的那些料子都找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片刻过后,瑶琴刚将其他几块料子都放在罗汉床上,尔芙就一路小跑地回到了东次间里,边跑,还边系着氅衣上的细绸带,看样子是就准备这么穿着了。

    尔芙将几块料子一一摊开在罗汉床上,细细摩挲了一遍,胸有成竹地坐在了另一侧的绣墩上,让瑶琴将没有问题的料子都收了起来,独留下那些看似染上污渍的几块料子。

    这绝对不是料子本身的问题。

    “让人给白娇送个信,问问这料子是怎么从盛京送到府里的,丫儿,你跟着我去一趟前院,我倒要去问问,这几块料子怎么就被张保从府里带过来了,我可不相信张保会无缘无故的从库里把这几块料子翻出来,将这些料子装进箱笼,带到庄子上,还送到了我的眼前。”尔芙眼神喷火地看着眼前的料子,小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去,连妆容都忘记了整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