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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
    第七百六十六章

    又是一场秋雨,气温越来越低了。

    尔芙早早就让人在房间里点起了熏笼,要不怕吓到了旁人,她真是恨不得把地龙都烧起来,打从那次月子没有做好,她就越来越怕冷了,哪怕她都已经坐在熏笼旁边了,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早早就将夹棉的薄冬衣套在了身上。

    这不,她看着穿着一身单衣过来的四爷,登时就打了个激灵。

    “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让胡太医过来给你好好瞧瞧,怎么会这么畏寒呢,外面虽说不是太暖和,但是你这身装扮也太夸张了!”说着话,四爷就摸了摸尔芙腿上搭着的锦被,好家伙,足有一寸厚的,这怕是连寻常冬被的厚度都比不上吧。

    “别折腾了。

    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身上冷,这不多穿些就好了么!

    反倒是您,您这大早起就要赶到宫里去上朝,穿这么单薄就不觉得冷么,别冻坏了身子!”尔芙看着外面呼呼作响的风声,怎么看怎么觉得冷,再看看四爷那身单薄的常服,她忙让丫儿给四爷奉上了热茶,笑着说道。

    四爷伸手接过尔芙递过来的汤婆子,不赞同的低喃着:“这怎么能是折腾呢,你回来这么久都没让胡太医过来给请过平安脉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个儿呢!”说着话,他就朗声招呼过苏培盛,让他赶快去请胡太医过来给尔芙请平安脉。

    少时片刻,苏培盛就前院、后院的跑了个来回。

    可怜胡太医一把年纪,愣是在秋风中,跑出了一脑门的汗珠子,他这进门连汗都没顾得上擦一把,更甭提什么请安见礼了,直接就被等急的四爷抓到了罗汉床边摆着的屏风后头,按着他就给尔芙把脉了。

    嘶……

    真是不把脉不知道,一把脉吓一跳。

    胡太医脑袋上的汗珠还没落下去,后背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畏寒怕冷的原因是气血两虚,而气血两虚的原因,竟然是有孕了,但是尔芙的身体还并没有完全调养好,这会儿怀孕就如同是自己个儿作死一般,甚至随时都有小产的危险存在着。

    胡太医迟迟不语,真的是连四爷都吓坏了,更别提尔芙了。

    四爷转到屏风后,一手握住尔芙微微发抖的手,安抚着被不安充满了内心的尔芙,眼神冷厉的盯着搭在尔芙手腕不撒手的胡太医,沉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太医闻言,浑身一颤,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太过煎熬的等待,让尔芙沉下心来,她苦笑着收回了手,吩咐丫儿将身边的绢丝屏风收起,又让雪媚将满头大汗的胡太医扶了起来,重新坐回到绣墩上,尽量淡定的问道:“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只管放心说就是。”说着话,她还不忘对着面色冷峻的四爷笑了笑,免得四爷的威压太强,吓坏了几近崩溃的胡太医。

    果然,笑容是最好的镇定剂。

    刚刚还忐忑得浑身发软的胡太医,终于将诊断结果说了出来。

    一时间,房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尔芙笑中带泪的抚着仍然平顺的小腹位置,她觉得是小九和玖儿两个小宝贝又回来了,不然胡太医明明说过她以后再难有孕,怎么就突然有了呢,这就是生命的奇迹。

    四爷则是满眼纠结,双手无意识地紧握在了一块,他明白尔芙绝对不会舍得将腹中的胎儿一碗药送走,想着胡太医刚刚说的那些危险,他更家舍不得尔芙受这样的苦,于四爷而言,孩子很珍贵,但是尔芙的安危更重要。

    多年相伴,尔芙很快就意识到四爷不会允许她为了孩子冒险的,她挥手打发了胡太医和雪媚等人出去,异常认真的看着面色纠结的四爷,冷声说道:“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尔芙,你太糊涂了。

    你明明知道你的身体不适合有孕,而且就算是你用心保胎,也未必就能让这孩子顺利出生,你又何必非要为难自己呢,我们之间有小七和弘轩,子女双全,你要执拗于这么一个未必能生下来的孩子,对他们公平么,而且你这次有孕,便证明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你若是还想生,咱们大可以等你的身体调养好再生。”

    “我想要试试,哪怕最后失败了,我还是愿意的。”

    “试试,这种试试对你身体的损伤多大,你该能从胡太医的话里分辨出来几分的,难道你要让爷看着你自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爷绝对不会同意的!”说着话,四爷就一甩袖子往外走去,他要找胡太医细细商讨一番,让胡太医先行替尔芙调养好身子,然后就一副药送走这个不该来的孩子。

    尔芙知道四爷这一走,她的小九和玖儿就要在一起离开她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她左右环顾一圈,伸手将四爷送给她的那块镶红宝石的琉璃镜子拿了过来,狠狠砸在了茶桌的尖角处,任由玻璃碎片飞溅,从中捡起了一块最锐利的碎片,怼在了自己个儿的脖子旁边,含泪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哭求道:“爷,我求求你,让我试一试,我的小九和玖儿啊,我怎么忍心看他们再一次的离开我呢!”

    四爷看着双眼迸红的尔芙,叹了口气,快步回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就要取下她拿着的那块玻璃碎片,却被尔芙很利落的躲开,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虽然她也很不想这样威胁四爷,但是要是让她再一次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她真的宁可去死。

    丧子之痛有多痛,不经历过是难以想象的。

    这段日子,很多人都在劝说尔芙要放下,但是放下谈何容易,自己个儿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自己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真的放不下,她虽然放下了对四爷的怨恨,可是她对孩子离开的执念,却从未放下过。

    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四爷,最终答应了尔芙,“你……

    算了,既然你想要试一试就试吧,但是爷有一句话说在前头,如果真的有危险,爷绝对不会看着你这么胡来的,哪怕你会恨爷的心狠,爷也要送走她。”这是四爷的底线,哪怕尔芙自残相逼,他也不会看着尔芙自寻死路的,他眼神坚定的对着面露喜色的尔芙,沉声说道。

    有机会就好,尔芙笑着点了点头,忙对着四爷保证道:“爷,我不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我定然会好好保重身子的。”

    “行吧,你高兴就好。”倍感无力的四爷,点了点头道,伸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尔芙,又招呼宫女进来整理好了罗汉床上的玻璃碎片,这才将尔芙扶到了罗汉床上躺好,叫了胡太医进来开方子。

    胡太医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进来拱了拱手,便随着丫儿走到了布置好的圆桌旁,很是利索地开出了补血安胎的方子,恭敬地送到了四爷眼前。

    “爷将瓜尔佳侧福晋这一胎交给你照料,以后你每日进内院给侧福晋请平安脉,脉案必须送给爷过目,一旦出现任何问题,你必须提早备下送走孩子的汤药。

    当然,爷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平安来到爷和侧福晋身边的。”说完,他又不轻不重的敲打了胡太医几句,便让苏培盛跟着胡太医去抓药了。

    真是个感性的女人,糊涂、糊涂……但是他爱的不就是尔芙的这点么,看着抚着小腹笑着的尔芙,四爷摇头感叹了一句,伸手将尔芙揽进了怀里,轻声交代着,事无巨细,简直比宫里经年的老嬷嬷都要更唠叨,不过尔芙却是认认真真的记在了心里,她了解自己个儿的身体不比以前,可能一场小小的风寒,便能要了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这是一个漫长的日子。

    胡太医随着苏培盛走到西小院外,还后怕地擦了把汗。

    “还劳烦苏公公跑这一趟,直接让人吩咐一声不就是了!”藏药院中,负责抓药的小太监对着苏培盛打了个千儿,满脸谄媚笑容的讨好道。

    苏培盛甩了甩袖子,将药方往小太监手里一塞,便不耐烦的催促道:“甭墨迹,爷吩咐咱家跑这一趟,咱家敢让别人来么,赶紧给咱家按方子抓药去!”

    “得嘞,那苏公公您坐下喝会儿茶,奴才这便给您抓药去。”小太监也不挑理,笑着应了个声,便绕到了药斗子前面,照着胡太医开的方子,该研磨的研磨,该切块的切块,扯过手边的纸包好,又让苏培盛留下画押,便将药包交到了苏培盛手里头。

    “瞧你还算机灵,咱家就叮嘱你一句,这药是入口的东西,上到主子爷,下到厨下烧火的小丫鬟,哪个都避不开你这里,你要是眼睛不盯着些,你这脑袋瓜儿就离掉了的日子不远了!”说着话,苏培盛就对着药斗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快步往外走去。

    他可不是拎着药包就回去了,他还得去胡太医那边去验药呢!

    一个管药斗子的管事,不好好守在药斗子前面,居然跑出来瞎转悠,任由其他小太监在药斗子前走来走去,这要真是哪个主子吃到不对的药,那这管事的小命不保不说,怕是连家族亲眷都保不住,当真是糊涂极了。

    不过这些事都是他苏培盛该操心的事情了。

    苏培盛拎着胡太医验看过的药包,一回到西小院就将药包交给了尔芙身边的大宫女丫儿,这算是西小院里的老人了,他也就能信得着她了。

    丫儿接过药包,也没有想要假手于人,这可是自家主子要喝的汤药,她必须要小心些,尤其是现在院里来了很多新人,她就更得小心谨慎些了,免得有人从中掺杂旁的东西,她笑着对苏培盛颔首一礼,柔声说道:“主子跟前,还麻烦苏公公多盯着些了!”

    “得,这话就你不说,咱家也晓得,你抓紧煎药去吧!”说着话,苏培盛就往上房里面走去,他还得找四爷回事呢。

    只是他还没能迈动步子,便被丫儿给拉住了,他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去,丫儿忙对着他摆了摆手,道:“主子和主子爷正腻乎着呢,您这会儿进去回事,主子爷是不会给您好脸的,您就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苏培盛闻言,往四周看了眼。

    嚯……好家伙,这一等大宫女都在外面站排了,他笑着对丫儿一点头,伸手从袖管里将刚才小太监塞给他的红包拿了出来,塞到了丫儿手里头,四爷今个儿的脾气是好不了了,谁撞上都是个死,也亏得丫儿提醒了一句,不然他就算是栽坑里了。

    荷包的分量不重,但是却是从苏培盛手里得到的。

    作为四爷跟前得脸的大太监,有几个人能有这个荣幸从苏培盛手里讨赏,丫儿笑着屈了屈膝,又客气了两句,这才拎着药包去小厨房煎药了。

    小厨房那边,正几眼大灶齐开的准备晚膳。

    丫儿笑着和小生子说了几句,便跟着化名刘氏的瑶琴进了一旁内间里,接过瑶琴从柜子里找出的药罐子,拎着炭炉去小厨房前的廊下煎药去了。

    不同于现代用燃气灶煎药,或者是在药房、医院代煎药服务,这古代煎药都用炭炉,特别讲究时间、火候,稍不留神,这药就容易煎坏了,所以说煎药的时候,那真是片刻不得走神,往常这工作都是瑶琴负责的,丫儿第一次弄,她也没有经验,蹲了一会儿,这腿就受不了,胳膊也已经扇扇子扇得酸了。

    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就这样坐在地上盯着火的时候,瑶琴拎着个小板凳出来了,她对着丫儿浅浅一笑,似是讨好般的将矮凳递到了丫儿身边,柔声说道:“坐在矮凳上吧,这蹲的时间长了,仔细腿麻。”同时伸手接过了丫儿手里就要扇不动的蒲扇,坐在另一个矮凳上,笑吟吟地继续扇着火。

    “就她能耐,居然和上房那边的大宫女搭上话了,也不看看她的身份,就算是丫儿姑娘看重她,她也不可能过去上房伺候。”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随着瑶琴成功和丫儿说上话,厨房里的其他帮厨厨娘就不高兴地说起了酸话。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们可真有意思。”正巧从井亭打水出来的花嬷嬷看了眼趴在窗边说酸话的几人,冷冷一笑,迈步走到了跟前,低声嘲讽了一句,便也走到了丫儿身边。

    西小院的两个钉子凑在一块,自然不是纯粹说闲话的。

    瑶琴瞧了眼没人注意,借着花嬷嬷的身影掩饰,将一个小纸条悄悄塞到了丫儿手里头,丫儿也很是默契的将纸条收到了袖管里,做完了这一切,花嬷嬷才出言教训着瑶琴,将瑶琴哄回到了厨房里,丫儿则拎着刚煎好的药就回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