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之所以是建议,那就是无所谓对方是否认同,不然那就是命令了。
再说四爷的安排,也不能说是不对,弘晖去军中历练一番,也是好事一桩。
坐在船头,尓芙轻轻拨动着碧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早就该知道她劝不动主意已定的四爷。
她之所以开口是她真的不愿意别人误会四爷,让外人以为四爷是那种为了女人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的人。
“何必呢?你就真忍心弘晖去军营里吃苦受罪的,他虽然从小习武,但是那就是强健筋骨的玩意儿,真的上阵杀敌,那是要拼命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五阿哥的武艺是你们兄弟里最好的一个,又有护卫随行保护,还不是被流箭伤到了脸颊……”虽然尓芙知道未必能劝住四爷,她还是忍不住念叨着。
“何必,爷希望弘晖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不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四爷停住手上的动作,正色道。
四爷这么说,尓芙也不好再劝了。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转移话题地说死了其他的事,说起来,她发现和四爷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像这时代的女人,好似渐渐习惯了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模式,而她也渐渐失去了她的特殊模样。
这样的变化,让她很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吸引四爷的点在哪里,论模样,她不如昔日的耿格格,论性格,她不如府里的好多内眷,论文采,那就是个半文盲,所以她很害怕自己的变化。
好在现在看来,四爷仍中意她。
就在尓芙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船慢慢地停在了小码头,四爷甩手大爷似的丢开船桨,等着水榭里伺候的宫婢上前将小船固定好,这才牵着尓芙的手回到了水榭里。
水榭里,仍然是他和尓芙离开时的模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那桌已经吃用过的席面,已经撤去,换上了各种各样的精致点心和温热茶水。
“拧条帕子。”尓芙余惊未消的说道。
别看她得知四爷会水之后,好似很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是她这心里就没有一刻真的放到肚子里后,不过是不愿意打击四爷的积极性罢了,她瞧着四爷笨手笨脚划船的模样,便已经觉得心里没底了。
这会儿,她好不容易回到了岸上,可算是能够大大地松口气了。
别看水榭是在湖面上,但是到底是稳如陆地阿,不真正经历过水波摇摇的感觉,也就没有办法感受到这种脚踏实地的美好感觉。
也许有人喜欢微波荡荡的感觉,反正尓芙不喜欢,相比起这种小小的乌篷船,她还是更喜欢画舫这种稳定性很好的大船,在岸上的感觉,也就更好了。
她接过宫婢送过来的帕子,囫囵着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又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总算是缓过劲儿了。
“舒坦……”她背靠着椅背,笑着道。
“看来你还是更喜欢在岸上的感觉,亏你能忍这么久,吓坏了吧。”四爷见状,也是浑身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笑呵呵地瞄了眼尓芙,轻声打趣道。
尓芙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低声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为了陪你胡闹,这种小船是怎么都不会上的,不过后来我知道你会水之后,便不害怕了,反正真出现什么问题了,你也会救我,而且就咱们两个人泛舟湖上的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
“你倒是信任爷,你就不怕爷丢下你不管阿……”四爷笑着打趣道,或多或少,也是有些好奇,好奇尓芙对他的信任有多少。
尓芙闻言,眯着眼睛,笑起来了。
她笑呵呵地凑在四爷的耳边,低语道:“比起相信我自个儿,我还更信任你几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阿,不然我会崩溃的。”
说到最后,尓芙丢过去一记犀利的眼神,以作为威胁。
四爷却是毫不在意,大笑起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在忙碌之余,这种两人没事耍花腔的感觉,也是挺有意思的。
而就在他觉得休息够了,想要和尓芙回去牡丹台小睡一会儿的时候,端着各种点心去让杜鹃辨认的苏培盛回来了。
苏培盛灰着脸,满头汗地说出了一个四爷早有预料的答案。
经过杜鹃的仔细辨认,她那晚和李畴用的点心,正是出自膳房面案大师傅的拿手绝活——白糖糕和豌豆黄、绿豆糕、马蹄糕。
苏培盛为何会强调是面案大师傅的拿手绝活呢……
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
别看这白糖糕模样不起眼,但是制作工艺一点都不简单,膳房里会做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好的人,只有面案大师傅一人。
今儿膳房要准备来府所有宾客的膳食,这工作量不可谓不大,而白糖糕的制作工序甚是繁琐,单靠面案大师傅自个儿是怎么都忙不过来的,所有膳房就出现了两种模样相差不大,却口味相距甚远的白糖糕。
苏培盛是什么人,做事最是稳妥,他直接让人每样装上了一份,拿着两份白糖糕和其他点心去给杜鹃辨认了。
杜鹃也是不负众望,真分辩出不同来了,而且一下就点出了她当晚吃到的白糖糕,正是面案大师傅的手艺。
这样一来,这嫌疑人的范围就好找了,因为府里各位主子们的日常餐单都不相同,少有同一种菜品出现在几位主子面前的情况发生,点心亦是如此。
只要苏培盛查过当日各位主子送去膳房的餐单,很容易就能找到最大的嫌疑人。
此时,他的心里有目标了。
说白了,其实要找到荿格格这个凶手是很容易的事情,别看她自以为做得隐蔽,但是架不住这府里能和洪家班里的人扯上关系的人不多,而且这人又要能够接触到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首饰,又有资格在膳房点单。
如果不仔细调查的话,兴许她还能糊弄过去,可是细查之下,很快就会调查到她的头上。
不过荿格格这人也是够聪明了。
就在太子妃瓜尔佳氏将李畴之死的事在水榭上闹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怕是藏不住了。
别看当时她镇定自若,但是在尓芙让府里内眷送诸位福晋离开的时候,她就不动声色地溜回到自个儿的住所去收拾私房体己了。
当苏培盛拿着各样点心去给杜鹃辨认的时候,她已经伪装成不起眼的小太监溜出圆明园了。
她也不甘心放弃四爷府里的优沃生活,但是事到如此了,还是保住小命儿更重要。
当苏培盛奉四爷意思去请荿格格的时候,只看到了被打晕在地的一个小宫女和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太监。
这是何等的卧槽……
苏培盛顾不上问清楚发生什么,便将他们拉到了四爷跟前儿。
“她倒是果断。”四爷听完苏培盛的回禀,很是难得的夸赞道。
而旁边的尓芙就有些蒙了。
她想不通荿格格这么做的原因,她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为了点什么,她的出身来历,府里也不是没人知道阿,难道是私仇?”
“不会,兴许有咱们不知道的秘密,只可惜她跑得太快了,快到咱们想问清楚都没有机会。”四爷闻言,笑着自嘲道。
找到了最大的嫌疑人,其他问题就不是问题了,那个私自替荿格格打开方便之路的小太监也找到了。
小太监磕磕巴巴地回答了四爷的问题,却是不敢提起他和荿格格做过的那些出格事,左右荿格格也不是傻瓜,不说这些不检点的事情,兴许还有个活路,要是说了,那就真的凉透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荿格格会说出这些事情。
四爷也是真没想到底下这些小太监敢这么胡来,只当是小太监贪财,所以他并没有深究,便让苏培盛将小太监领下去了。
至于该如何处置犯错的小太监,苏培盛会处理好的。
“我真是没有想到,这荿格格的胆子这么大,我本来还以为是长春仙馆那位的手笔呢,差点就冤枉了她乌拉那拉氏了。”尓芙目送着小太监离开,一脸难以置信表情的感慨道。
“所幸发现得不算太晚,而且她也没能伤害到什么重要的人物,以后你多盯着些吧。”对于尓芙这样的感慨,四爷笑着安抚道,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也是给尓芙提个醒么,省得尓芙的眼里就没有坏人。
尓芙闻言,无语地叹了口气。
看来荿格格杀害李畴的事,在四爷看来,远不如乌拉那拉氏的人在冰窖里做的手脚,危害程度更大些,四爷也并不打算太深究了。
而此时的荿格格呢……
她也没能跑出多远去,才刚刚离开圆明园的范围,还未换下身上的那套太监袍,她就已经被乌拉那拉氏的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处民居里了。
不得不说,乌拉那拉氏在府里和圆明园经营这么多年,还真是耳目遍布每个角落,连陈福和张保手下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荿格格,但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就注意到了,而且动作神速地将荿格格带到了秘密所在。
其实乌拉那拉氏让人将荿格格带走的原因,其主要目的就是让她替自个儿的所作所为背锅,因为乌拉那拉氏已经发现有人在查她之前安排下的一些人手了。
乌拉那拉氏左思右想都没能在府里选出一个适合的背锅人选,而荿格格出逃的举动,让她的眼前一亮,她只觉得荿格格就是上天送给她的背锅侠。
而此时此刻,乌拉那拉氏的人就正在盯着荿格格伪造证据。
他们只等着荿格格在这些书信和银票上留下特定的记号,便将这些东西送到荿格格的住所去掩藏。
这是一个紧差事。
因为谁也不知道四爷的人什么时候过去彻底搜查,如果不能赶在四爷的人搜查之前,将这些伪造的证据送过去,那么乌拉那拉氏的背锅侠就要报废了。
为了让荿格格心甘情愿的配合,乌拉那拉氏不但出重金贿赂,还命人将一份寡妇身份的官凭路引摆在了荿格格的眼前。
相比起金银俗物的贿赂,官凭路引对荿格格的诱惑力就要大多了,因为这正是她需要的。
虽然她不知道四爷会不会不顾情分地让各地衙门发出海捕文书,但是没有官凭路引在,她就算是想要去其他地方生活,也是没有身份的黑户,甚至还可能被诬陷成逃奴,被人夺去她好不容易积攒下的这份私房体己。
现在有人将一份官凭路引送上,让她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伪证,如果是之前的话,她肯定不肯,但是现在么,她表示无所谓了。
一会工夫,一份份证据就做好了。
其中比较重要的就是她和钉子联系的雌雄玉佩了,这是荿格格强忍心疼从自个儿私房体己里拿出来的,有了这对玉佩做证据,其他伪证就不愁不能取信旁人了。
当然,除了这些,她还在一张破破烂烂的纸上,写了几行小字。
这是给钉子下命令的暗语。
等到合适的时候,也会有合适的人从钉子那里发现这些证据,和荿格格那对丢了半片的玉佩形成一套完整的证据链,让她成为最合格的背锅侠。
当然,荿格格为防止对方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直到乌拉那拉氏的人把她出逃用的骡车停在她眼前,又选择了一处比较热闹的茶寮,确保了自个儿的安全,这才开始按照对方的要求准备这些伪证。
两盏茶的时间,一切准备好,荿格格背起身边的小包袱,攥着那份还泛着墨香的官凭路引,爬上了那辆半新不旧的骡车,一路不回头地往南下的官道去了。
而就在荿格格离开的瞬间,一直绷着脸的黑衣人,眼神冰冷地露出了一抹冷笑,自作聪明的人,真以为这样就能安全离开了,简直是太天真了。
他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哨子,轻轻吹响,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声波远远传出,待得到回应后,他丢下几十个铜子做茶资,转身牵过拴在树边的马匹,便往圆明园的方向去了。
剩下的善后工作,已经不用他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怀里这份伪造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荿格格的住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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