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硝酸一般为无色透明液体。
    因为玻璃器皿极度匮乏，所以支队用来盛放酸液的都是耐酸的陶罐之类。
    不过放一点点硝酸的玻璃瓶之类，倒还是有的。
    邓方交给张然的硝酸呈淡黄色。
    这是浓硝酸的正常颜色，当然了，也和支队的硝做不到一定的纯度有着直接的关系。
    “硝化反应可不是闹着完的，你一定要小心！”
    邓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再无平常因为看张然不怎么顺眼所以不挖苦两句就浑身不舒服的意思，极其郑重。
    “放心，我心里有数！”
    张然同样凝重的回应。
    毕竟虽然他不是化工专才，但毕竟经历过那个科技大爆炸的年代，对硝化物品危险性的体会，可一点都不比邓方来的要少。
    拿了硝酸，张然又让王长天帮自己从仓库支取几个银锭，然后就去后山做硝化银的实验。
    银元也可以用来硝化制备硝化银。
    只不过银元在铸造的过程中可能会掺杂其他的金属，加上这玩意儿在现在比银锭都更硬通货，反正在上次查抄仓水地主家时带回了不少的银锭，张然自然懒得再用银元。
    弹药部的学徒们现在忙的不可开交。
    虽然因为没有底火，复装子弹的工作一直没法子展开，但为复装子弹做的准备，可一直都没有落下。
    这些日子以来，毛钻等人可是做了大量的实验。
    从将那些炸弹里的炸药改配成能用于填充子弹的发射药的配比等等，早就已经实验完毕，甚至已经将这些粗制的发射药压片切成了颗粒状备用。
    铁匠和二车间也用翻模等方法制备了一些弹头，只等大量的底火出来，大量复装子弹的最后一道工序，调整发射药的装药量的实验立即就会展开。
    只要做完这道工序，那么支队自己复装子弹立即就可以上马！
    可以说，为复装子弹的所有准备工作基本都已经完成，就等着底火！
    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来形容，绝对是一点都不为过……
    看到张然过来，毛钻和二十多名弹药部的学员立即就迎出门来，跟着张然一起去后山。
    上次实验制作雷汞的实验虽然彻底失败，但也并非全无意义——至少毛钻知道在硝酸和银的反应过程中，有着极大的危险性，很有可能会发生爆炸。
    所以毛钻也为此做了不少的准备。
    各种模样长柄的钳子，能够如臂使指般的钳住圆的光溜溜的玻璃瓶或者陶罐，丝毫不用担心玻璃瓶陶罐会因此而滑落摔碎，让人可以不用直接拿着这些玻璃瓶陶罐之类，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万一出现意外时产生的伤害。
    除此之外，毛钻还准备了十几套棉袄。
    这可不是被服厂做的冬装那种羽绒服，而是特制的。
    夹层中的棉花都是经过被服厂的师傅们层层压实的，锋利的菜刀全力劈在上面，都很难砍透。
    在毛钻等人的帮助下穿上这种特制的棉袄，张然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盔甲一般，用拳头捶了两下发出砰砰之声如中败革，忍不住一乐笑道：“倒是有点防护服的意思——毛部长，你这考虑的可真周到！”
    “不是队长你说的，保证生产很重要，但安全生产，才是更重要的嘛……”
    毛钻乐呵呵的道，一脸我只不过是干了些微小的工作，不值一提的云淡风轻。
    那些弹药部的学员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像毛钻这样事无巨细的考虑周全，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啰嗦婆妈，但对深知弹药部工作危险性的他们来说，却因为有这样一个领导而安心不少。
    啰嗦，婆妈，有时候虽然惹人厌烦，但绝对比一个不小心就害人害己要强的多了。
    随着长柄的钳子将玻璃瓶中的硝酸缓缓的注入放置了银锭的玻璃瓶中，剧烈的反应立即发生，挥发的硝酸在空气中形成片片白雾，即便是戴着口罩，那刺激性的气味依旧直冲鼻腔！
    “都小心点啊，一旦发现什么不对，立即将玻璃瓶沉入河水里！”
    张然紧张的嘱咐，同时仔细的观察着玻璃瓶中的反应。
    上一次，银元在硫酸中除了冒气一丁点的白烟之后便没有任何动静。
    但这次，瓶中的反应极其剧烈，那银锭在硝酸之中如同烧过的石灰石遇到了水一般，在不住的翻腾着，同时不断有白色的结晶不断的沉淀到玻璃瓶的底部……
    整个反应的过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颇有几分惊心动魄之感。
    许久之后，反应才彻底停止。
    原本坚硬的银锭此刻全都变成了一层细白的粉末铺在了瓶底，变成了硝酸银溶液。
    只要经过挥发，得到的干粉，便是支队目前所急需的东西——硝酸银了。
    再在其中加上一些东西，在受到撞击之时，便会燃烧，成为适合用于复装子弹的底火。
    见反应完毕，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同时发出了一阵兴奋的欢呼！
    张然比所有人都要更加兴奋！
    看着战士们天天拿着枪却没有子弹，那种感觉就跟生了一堆的儿女，却没东西给儿女吃，天天看着儿女挨饿一般！
    而现在，随着这硝酸银的出现，弹药的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他岂会不高兴，不兴奋？
    “这玩意儿剧毒，可一定要小心！”
    在毛钻让学员们收集硝酸银溶液的同时，张然对毛钻嘱咐道：“还有，在添加硫之类的东西碾磨的时候，一定要小量，千万别怕麻烦，小量的话最多就是爆然，量一大出了事故，那可就会爆炸……”
    虽然毛钻是弹药部长，而且因为从做炮仗开始就养成的谨小慎微的性格，所以做事极其小心负责。
    但他终究知识有限，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知道。
    要是张然不提醒他，一个操作失误的话，弹药不没将复装子弹给搞出来，先给搞出几个烈士来的话，张然想想都觉得亏大了。
    “嗯，我一定记住！”
    毛钻说着，一边让几名学员将张然交代的要点给记下来，一边道：“回去等一切了解的差不多了，我就会按照要点制定出一些章程来，只要在弹药部工作，就必须按照章程进行操作，尽可能的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
    听到毛钻的话，张然十分欣慰。
    想想当初毛钻被两块大洋的工钱吸引过来时的模样，和眼前的毛钻简直是判若两人，心头更是欣慰无比——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毛钻再也不是哪个做炮仗的手艺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严谨睿智的军工专家！
    硝酸银虽然试制成功，但目前还只是些溶液，还得经过挥发等程序变成干品，然后添加物质才能成为底火。
    但这些东西，张然交代过大概的操作过程之后，剩下的都不需要他操心了，而且他也不想操心。
    这跟要学会权力下放，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的领导管理艺术没什么关系。
    而是毛钻他们必须通过自己的钻研，去发现问题，去解决问题，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成长，提升自己在这方面水平的关键期！
    张然别说不太懂，就算什么都懂，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插手，否则就一定会阻碍他们的成长！
    “队长，底火那边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
    张然背着手哼着歌，一脸喜气的从山谷里出来，然后就被从路边跳出来的程东山牛大给堵住了去路。
    “动力机械不足的问题，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的……”
    因为康挺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肯定安雅是基本女特务的原因，张然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小白眼一翻哼哼有声的道：“还真以为就这么点小事就能难住我？也不瞅瞅本队长是什么人！”
    “蒸汽机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
    程东山打断张然的话，一脸怪笑的道：“这底火成功了，复装子弹，咱们自己造子弹应该就快了吧？这做弹壳，做弹头，那不都得要就冲压机？队长你得早点将这冲压机的问题给我解决了……”
    “哈哈哈，在这儿等着我呢？”
    张然瞅着程东山，一脸就你个小样还想刁难本队长的表情道：“冲压机你让我给你搞我是搞不来，但咱们可以自己造啊——不就是个冲压机么？有啥好难的！”
    “谁刁难你了？要不是这眼瞅着就要用了，你以为我乐意找你呢？”
    程东山绿着脸没好气的道：“自己造，队长你倒是说的轻巧，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反正我自己是造不出来，要是队长你能造出来，那你造一个给我看啊——我们二车间对冲压机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冲压弹壳，能冲压弹头就行……”
    “对对对，连个子弹都要我们铁匠房这边翻模，我是受够了——我是姓牛，又不是真的是牛，队长你也不能啥事都指着我啊，你得想想办法！”
    牛大在一旁将脑袋昂昂的附和，仗着膀大腰圆鼓着两眼将路给堵的死死的，一脸队长你今天别想糊弄谁，这冲压机你今天不跟咱们兄弟交代清楚，那你就别想过去的表情。
    “瞅瞅你们两个，就为了一个冲压机，至于整的跟劫道儿一样的么？”
    张然没好气的哼哼，大手一摆道：“跟我来，我这就带你们去拿冲压机去——多大点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