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阑珊,对影三人。
晓南阁门可罗雀,每逢佳节皆如此,棠柠是习惯的。她蓦然的望向一楼的小高台,起了兴致跨上去,坐在凳上抱着琵琶悠悠弹起。四弦在她指尖此起披伏,台下空旷无人,更觉琵琶声清脆悦耳。
合信背地搞鬼之事,她没有去王泊川那里告状。泊川对她向来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君子之势而来,君子之势而走。只叹造化弄人,恨不得做他姨太太第一天起,他的发妻就奇迹般的好转起来,实际上她在王府没呆多少时日。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回归深宅大院做一个讨老爷欢心侍奉夫人的姨太太。
她始终踽踽独行,在温暖跟前踯躅。这琴声犹如她的呐喊,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过往云烟。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伴着赞美声藤冈修闯进她的视线。他敞着西装衣襟,内着衬衫扣子松了三颗,露出些许结实的胸膛,翻驳领显得他的颈长直,向后背梳的头发散下几绺荡在侧脸,泛着清秀的五官挂上微醺。她略停了下又继续弹奏,身体里已划出一道暖流,这暖流来的有点措手不及。站在台下的他是唯一的观众,他的眼神依旧迸着炙热的火,他的呼吸急促且显著。
他从何处而来?他为何这么晚而来?他为何对她如此热忱?他是喝多了酒来这找她的乐子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他在中秋月圆之夜,走进了晓南阁,走到了她的面前。
曲尽,人未散。
她含笑走过来,用手勾着他的衣衫,他跟随她,走进她的内室。
她背对着他,为他泡一壶醒酒茶。他忽然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骨上,道:“时光可以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别闹。”她转身推开了他,道:“喝点茶醒一醒。”她把茶端到他的嘴边。
他接过茶坐回沙发上。她站在他对面,婷婷袅袅妩媚十足,极红的唇,袍叉下的腿,领下的风光。
这一刻,他想拥有她。
窗外响起鞭炮礼花,她推开窗向远处望,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他取下她衣架上的披肩,走过去为她披上,道:“跟我去约会好不好?”
“约会干什么呢?”她轻笑。
“跟我走。”他拉起她向外奔跑。
时间太晚了,街面上的铺子大多都已关,他带着她敲了一家又一家的门。“掌柜的,行行好,出来做点买卖吧。”他央求道,里面没有回应。棠柠跟在他身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终于有一家铺子愿意为他开门,他在这里买下好多烟花。掌柜笑的合不拢嘴,没有辜负他半夜三更起床一遭。
二人把礼花抱在胸前,寻到晓南阁后身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藤冈修嘴里叼着根洋烟,在黑暗中那烟头的一抹红,如硃砂般夺目。他要棠柠站的远些,依次排好烟花的顺序,上前拿着洋烟引燃,又立刻掉头跑向她身边。她捂着耳朵躲进他的怀里,眼睛却努力的朝天上望去。
那烟花太美了,一切都太美了。她的眼角泛着光,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午夜,二人并肩往回走,他牵起她的手,她的手纤细冰冷。她没有拒绝,他如获勇气加了几道力量。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他试探道。
“问什么呢?”她反问道。
“我多大年纪有无婚史?”
“重要么?我只享受现在就够了。”
他有点失落,证明道:“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她像是在哄小孩子的口吻。
他等不及了。他轻轻的吻了她。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这样就够了?”他不服气,再次深深的吻下去,感觉像触电般布满全身。
他拉起她往回跑,穿过无人的街道,立在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向他们行注目礼。但他们跑错了方向,太紧张了,他们反而离晓南阁越跑越远。可有种力量使他不知疲累,她也心甘情愿被他在夜色中扯来扯去。
翌日至晌午,二人相拥才醒。他抚摸她的卷发,散发出袭人的香气。她微睁着眼睛起身穿起衣裳,他扳过她,按在他的身下,道:“等一会再起来好不好?。”
“好。”她上前抵住他的唇,然后翻云覆雨。
她昵称他“小修”,在无人之际。不管她想不想听,他都喋喋的讲给她:他廿五岁,兄妹排行第七,没有妻室。他在东北生活多年,很是乐不思蜀。小时体弱多病,家父因此对其放任。讲与其他时棠柠都不予理睬,单指“体弱多病”时,棠柠侧耳聆听,语重心长道:“我不觉得你体弱呢。”他笑着拥她入怀,这感觉好极了!
后来棠柠对余姚讲,藤冈修窘着脸走出她的房门,福莱等人佯装看不见,仿佛成为透明人。他逐渐成为晓南阁的常客,但她从不在旁人面前表露他们的“关系”。他们不会有结果,她对他说。他恼的把她按到墙边,质问她问什么。她轻抚他的脸不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余姚惊的撑掉下巴,那是她无法想象的午夜,也是她无法历经的午夜。她甚至有点钦羡棠柠,她顺着她的勾勒想象,也认为藤冈修是俊美邪魅又不乏童真率直的。她拖住下巴笑望棠柠,哄她再讲讲他们之间的浪漫点滴。
棠柠无奈道:“绺子掠我上山那架势可比这刺激多了。”
“但藤冈修带给你的是热恋般的感觉呀!”她戳中了要害。
她遇见过形形色色的男子,唯有藤冈修带给她如此炙热的感觉。
“经历过就好,能有啥结果呢?他有他的人生,我只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棠柠若有所思。
余姚试探道:“藤冈修或许与众不同,你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
“给他机会便是对我自己残忍,最后我只会抱着你哭。”她点了根洋烟,是藤冈修惯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