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艾莎大人,热水准备好了。”
并不怎么干净的亚麻帷帐之后,瘦弱的少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稍微露出了一点点清秀的面容,然后对着帷帐之后恭敬地说道。
“嗯,你退下吧。”
清冷的女声传来,少年黑灰覆盖之下的脸蛋又红了几分,看上去直接变成了酱紫色…要知道头先在桑拿房一样的环境里烧了那么多热水,又得一桶桶地提过来,都没有让他的脸彻底红透。
但不论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此时也不敢造次,只是应了声是,然后就恭恭敬敬地躬身向另一侧退去。
帷帐轻轻掀起,温差带来的空气对流混入了一些别的东西,突兀地侵略了少年的鼻腔。
那味道,像是将最美的樱花细细捣碎,混到了最香最浓的牛奶中去,恬淡,令人舒适而迷醉。但美中不足的是,还有另一股几乎让闻着欲呕的腥臭味混杂了进去,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味纠缠在一起,变得复杂难名,但又相得益彰,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的诡异,也让人欲罢不能。
这让少年心头鼓动,终于忍不住稍稍向后看了一眼。
女人举起左臂,轻轻地将梳成麻花辫的紫色长发捋到脑后,对上了少年的视线也没有气恼,只是笑了笑,假装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她的笑容和话语,像是利刃般刺进了少年的胸膛,让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更不敢在这个女人面前如何造次,只是绷着更加涨红的脸,按住快要逃出胸腔的心脏,强自镇定地道:“没有,失礼了,柯艾莎大人。”
“嗯。”
“柯艾莎”点了点头,目送着少年慌慌张张地退到了帷帐之后,嘴角的笑意也渐渐变成了无可奈何。
就算少年的目光在躲闪,她还是注意的到,他的注意力在自己那条无力地垂在身侧,本身就缠绕在枷锁之下,还又被麻绳紧紧捆在后腰的右臂上。
并且,少年的眼中还流露出了一丝心痛。
女人摇了摇头,将因被人怜悯的而产生的自哀之情暂且抛开,伸出左手,去一个扣、一个扣地解开身上的衣物。
和她精致的脸并不搭配,她身上穿着一件粗陋且难看,和脖子以上完全是另一种画风的金属锁子甲,内里还垫了一层贴身舒适,但款式绝无任何装饰,只是保留着最最基本的功能,简陋至极的棉布T恤和长裤。
但恐怕即使有任何一个、品味再高也无所谓的人此时站在她的面前,也无法、更不敢对她的衣着做出什么评价——绝不是因为那张脸,而是因为随着她的动作,锁子甲上的链扣间互相摩擦,她的身边已经下起了一阵暗红色的小雪。
那是结成固体的血块,正化作粉末纷纷掉落!
而随着锁子甲一点点解开,还可以看到她内层的衣物,更是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而是一片被彻底浸透了的猩红!
锁甲上的卡扣,因为选择了相对简单的结构,倒是可以轻易地解开,让它变成前后两片滑落在地,然后收起叠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然而里头那一层却是套头穿上去的,这就使得她必须先解开缚住右手的绳子才行。
那绳子捆得十分结实,又浸满了鲜血,因为绳子够粗所以还没干透,更加的滑不溜手,就算是用双手,要解开都要费好大的一股劲…然而即使知道帷帐之后就有人候着,她却也没有让人来帮忙的打算,只是弹动了一下左手的食指。
那支手指只有整体的形状上有如青葱,实际上它的内侧已经布满了粗糙的老茧,外侧也在烈日之下被涂抹了一层巧克力的色彩,就连经过精心修剪,稍稍留长,原本会使得手指显得更加修长的指甲里,也被填满了黑色的东西,看着只像一根脏兮兮的爪子。
然而,就是这么一根粗糙到有些“可怜”的手指,随着一次不起眼的弹动,却有数道令人汗毛倒竖的光芒闪过,在转瞬之后,她缚住右臂的麻绳也化作了一段段掉落在地!
而在解开了这层束缚之后,她那只被铁链和枷锁死死捆缚,皮肤呈现一片苍白之色的右臂,也无力地从背后滑落到了身侧…
就像一件死物似的。
继续,女人用精确而迅速的动作,单手褪下了余下的衣衫,叠好放在一边,又细心地解开了为了不妨碍战斗而编起来,又被凝结的鲜血粘得有些难搞的麻花辫,让紫色的长发披散在香肩之上。
但她并没有急着走到漂浮着花瓣的大浴桶里,而是单手拿起身旁的小桶,在大桶中舀起了满满一桶热水,放在脚边,然后在小凳子上坐下,用毛巾一点点地擦洗着自己…
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把毛巾在小桶中清洗一下, 直到整桶水都变成了红色。
然后用另一个桶,再捞一桶。
就连单手触及不到的背后,她也要用已经绝对称不上“玉足”,遍布伤疤和老茧,还染上了一层黄土之色的右脚夹起毛巾,左手扶着浴桶,单脚站立,右脚向后高高屈起,整个人拗成一圈,以极其高难度的姿势将后背好好搓洗了一遍…还好她清楚外面的少年绝没有偷看的豹子胆,否则这种姿势之下,可是什么都会被一目了然。
而令人惊叹的是,就算她进行了如此夸张的大动作,身边的驼绒地毯上居然都没有粘上一点水渍——一点都没有!因为毛巾甩出的每一个水花,都如同计算好了一般,划着优美的曲线,精确地落在了大小两个桶里!!
最后,她低下头,把如瀑的紫色长发浸入第三桶水里,用左手轻柔而仔细地搓洗了一遍。
直到确认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已经清洁过了一遍,她才自己吹亮了大桶底部的炭火,缓缓地坐进热水尚温的大浴桶里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吟。
这是来自某个遍布着火山和地震带的温泉大国的习惯,泡澡是“享受”而不是“清洁”的过程,泡之前就必须先把全身都洗干净。
“koesa…”她轻声地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
“saeko,Busujima-saeko。”
只不过是把“冴子”(saeko)的三个音节,或者说三个假名倒过来了而已,在从前的日子里,再次遇到薛琼之前,她也不是第一次用这个马甲了。
然而,这次的时间却有些长。
已经两年半了啊…
在与吉姆雷诺的一战之后,她就因为两股能量的对冲和过载昏了过去,而她的记忆也只到了那里——醒来之后,她就已经出现在了这个似乎是末世,但又拜无数穿越者所赐,带来了各种魔法和异能的奇异世界里。
并且完全没有离开的希望。
因为呼唤信标时,完全没有了反应。
而且双臂尽废。
这使得她就算想走被标记为轮回者之前,为卡赞卖命时的老套路,散播卡赞瘟疫然后切开位面障壁离开的手法都失去了可能性——且不说她的信标虽不能用但依然还在,而这能力在成为轮回者之后就已经被封印,她变为鬼手的右臂也已经彻底瘫痪,还怎么控制寄宿于体内的卡赞病毒?
这种境况,对于她这种以“剑魂”强化为核心,一切战斗方式都围绕着使用【外物】而进行的人来说,几乎就是宣判了死刑!
好在,她马上就遇到了第一批觊觎她美色的莫西干头小混混,好在这只是一群杂鱼,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仅凭着用嘴喷吐出的石子就可以击穿他们的脑袋,仅用一双从前不怎么用来攻击的长腿就可以拧断他们的脖子…这让她好歹燃起了一点点自信心和希望。
于是,她像那些电视上“身残志坚”的榜样一样,用嘴和脚在这废土上打出了一片天,在终于撞上了一群来自新圣达菲角斗场的捕奴队之后,她干脆放弃了抵抗…
于是,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角斗士。虽然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想杀她的和想上她家伙之外,她一个人都不需要杀,但是效率却提高了许多。
而且,这座角斗场背后最大的老板,新圣达菲市的市长既然能将这座毫无前世代遗留设施的城市发展到这种程度,当然不可能是一个蠢货,对于“明星角斗士”、“战场的女武神”柯艾莎这种摇钱树,也极尽可能地为她提供了最优渥的条件,包括最热闹的角斗场街对面一座两百平米的别墅、几十名护卫(监视者),甚至一名专属的侍从。
就是在这种条件的支持下,和虽然没有被她察觉到,但确实越来越强,循序渐进的对手磨炼之下,毒岛冴子已经在一年前冲破了左臂的经脉。
但她的右臂,她的鬼手却始终都没有动静。
而且,只是恢复左臂的代价…
浴桶中的水面猛然静止,每一片花瓣都老老实实地飘向了边缘,在火盆中摇曳的光线照射之下,毒岛冴子从那平静水面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疏于打理的头发已经有点分叉了。
没有防晒油,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不复白皙。
皮肤变粗糙了,手上和脚上都是老茧。
又已经有多久没有化过妆了呢?
毒岛冴子扪心自问,如果此生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人,或许她唯一值得自满的本钱,就是即使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之中,她的全身上下,除了那双一开始不熟悉、又被赋予了更多功能的双脚之外,也没有多出一道伤疤的身体了。
而且,已经两年半没有见过他了…
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毒岛冴子的左手渐渐下滑,但好在它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已经被阻止。
毒岛冴子猛然惊醒,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调动了信标现在唯一仅剩的功能。
她嘴唇轻动,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查询‘掌控者’通用强化进度。”
【…….】
【六、独立击杀武者、侠客、武道殉道者、机师/驾驶员、角斗士等角色,或使其丧失武道信心,单个个体战斗力不低于难度基准10,或击杀奖励大于等于6000点,合集100次(85/100)】
【七、以一对一决斗的方式,与实力接近于轮回者当前状态的对手交战并胜利1000次,若击杀对手,额外获得一次计数,若对手实力高于自身三个难度基准以上,额外获得两次计数(977/1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