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月6日,是农历新年初六。这天是湖贝金融服务社开工的日子,当天上午,金融服务社三个老总——庄宇、秦现虹、陈作业一大早就站在金融服务社的大门口靠里面的一侧,迎接员工上班。
三个老总一字儿排开,各人的手上都拿着厚厚一叠开工利是——红包,每个员工入门见到老总们后,依次说:“庄总新年好!”庄宇就将开工利是给员工的同时,说一句:“大家好!”然后每人到了秦现虹的身边,员工又说:“秦总新年好!”秦现虹也是给一个开工利是,嘴上说:“大家好!”于是,员工又走到陈作业身边,也说一句:“陈总新年好!”陈作业同样是笑眯眯地给一个红包,嘴上说:“大家好!”
人们领到红包,到了自己的岗位坐下,打开一看,庄宇给的是00元的,两个副总给的是50元的。
然后,那些没有结婚的青年们便纷纷向一些稍年长的同事要红包。新年开工这天就是在这种融洽的氛围中度过的。
这天早上,樊婷给夏天的公文包里装了0个100元的红包,准备应急时用的。夏天吃过早饭,就往湖贝金融服务社奔去。
八點多一點,夏天到了金融服务社门口,进得门来,也向三个老总祝贺新年,然后,将老总们给的三个利是红包装进口袋里。
夏天刚刚在办公室稍事停留,三个信贷部的信贷员竟都不分彼此,也不计较结没结婚,排着队向夏天贺年,他们两手一拱,说句:“恭喜发财”。然后把拱着的手放下,伸出右手,笑着说:“红包拿来!”
累得夏天不时从公文包里拿出红包,给一众姑奶奶和xiao伙子送去。人们打开红包,居然是100元一个,比副老总的还大方。消息传出,其他部门的年轻人如韩xiao纽、吴冬梅、熊自伦、王花等人纷纷向夏天拱手拜年要红包。
到了十點多钟,夏天的红包散完了,加上第一天也没有多少公事,夏天觉得呆在办公室不如回家来得主动些。于是,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第二天上班后。夏天觉得今天有必要接近一下庄宇,因为他从年前上h回来就没有在一起聊过。于是,他做了一份《1994年存贷挂钩业务分析表》,准备交给庄宇。恰恰在此时,庄宇来电话说。叫夏天去商量一些事情。
夏天到了庄宇办公室,将分析表给了庄宇。庄宇热情地让夏天坐下。然后。庄宇问道:“新年没有回老家吗?”
夏天说:“一家都在深圳,要回去要动很大的神气,没有回。”
庄宇切入正题说道:“新年刚开始,没有那么忙,我们两个谈谈心吧。”
夏天说:“好的,庄总有什么批评。只管说,我能接受的。”
庄宇说:“你是知道的我们金融服务社董事会与经营班子有點拧不到一块。年前杨董事长不是考察了部门经理吗?他对我说,本社员工反映,在三个信贷经理中。你是最难接近的一个,好像有點高高在上。另外,有些客户对我反映,说你对客户的态度要改改。”
夏天听完庄宇的讲话,判断他的出发點是好的,语气也不是太激烈,可以接受。便对庄宇说:“庄总说的,日后在工作中,我无论如何都会注意的。您放心。”
过了一会儿,夏天继续说道:“我来到湖贝金融服务社,庄总对我也有知遇之恩,所以,我做贷款把握的宗旨是:第一,对自己负责;第二,对老总负责;第三,对金融服务社负责。所以我算比较慎重的。但是,恰恰我们面对的贷款客户又没有多少个好的,背景上很复杂,所以不能不冷静一點。有两个员工包括谭飞燕,是搞了500万存款想叫我配套贷款,但涉及到本社几个人在分利差,我坚决不做。”
这时,庄宇插话说:“是啊,补利差的问题,今年要特别慎重,廉洁方面不要出事。”
夏天从庄宇那里出来,脑海里一直思考着庄宇说的话。
下午下班后,湖贝金融服务社董事长杨或然主持召开全体员工会议。议题只有一个:投票测评部门经理以上管理人员。
夏天在心里想,这杨或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总经理庄宇显然也是有准备的,在投票开始前,他花了大半个xiao时的时间读完夏天帮他写的年终总结。另外,他坚持要求,这次测评的點票,要他参加,否则无效。
庄宇读完总结后,每人领到一张表,里面写满了部门经理以上人员的名字,每个名字从左往右划了四栏,分别是:优秀、胜任、基本胜任、不胜任。投票人只要在他所认可的所在栏打上勾就行了。
全社员工把票填好后,投进了投票箱,然后由金融服务社用已经盖上公章的封条贴上封口。这时,杨或然在封条上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庄宇保管,等待明天上午再由庄宇和杨或然一起點票。
话说杨或然在春节前,弄出他的战友的皮包公司,要求湖贝金融服务社贷款00万元,哪知庄宇、秦现虹不买帐,连电话也没有答复。这杨或然便铁下心来,要换了庄宇和估计可能也与不给他贷款有牵连的夏天。
怎么个换法呢?杨或然从官场上走来,知道借助群众之手是上策,民意测评就是最好的手段,如果这些人中,民意很差,那么不用多说,一脚蹿掉就行了。
但是,开票的结果,不像杨或然想象的那样。这些人的民意都过关,尤其是夏天,在他的四栏的评价中,虽然写着不胜任的有十个人之多,但是说他优秀的就有三十多个人,其他都是胜任。而且。人气比徐东海、卜一定高多了,甚至比陈作业还讨人喜欢。
杨或然在心里想:“很显然,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就是不为我所用。但是,仅仅靠这张表还扳不倒他。”
杨或然的心思不得不又放在董事会和陈作业身上。
庄宇點完票,知道全社员工的看法,心里稍为安定了一些。但是,他想:这安延公司的问题始终是一块心病。也不知是开业前忙中生乱还是啥的,安延公司竟多了800万元贷款要挂在帐上,才能平衡帐目。这是人民银行还不知道的问题。如果能让安延公司拿出钱还掉就好了,而且还要抓紧解决好。于是,庄宇在點完票的当天下午,就带着秦现虹、陈士清、夏天到了安延公司找到朱赤儿,研究800万元贷款挂帐的问题。
果然不出夏天的意料。朱赤儿在他自己捞不到好处的时候,拚命推诿。最后。也提出了三个还款计划。其中一个是将中山供销社的存款提前支取。但是,夏天觉得不太可行。因为他是已经质押给湖贝金融服务社的存款,另一方面,要支取,也要中山的存款方出手续才行。
朱赤儿不以为然地说:“中山的就是我的,要什么手续?”
夏天看到朱赤儿不可理喻。便不再说话。
第二天,安延公司的肖一林来到庄宇办公室,继续谈中山的存款提前支取的问题。夏天考虑到陈作业管着营业部,而安延公司又是人民银行挂号的贷款户。于是对庄宇说:“是否与陈总通个气?”
不料,庄宇立即变脸,愤怒地说:“陈作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轿车、手提、福利待遇,都是前所未有的!”
稍停了一会儿,庄宇继续说道:“老夏!你不要以为我跟陈总有矛盾,我是没有矛盾的!”
夏天看到庄宇发了一通无名火,有一半是冲着自己的参谋意见来的,便赶紧说道:“庄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安延公司是人民银行挂号的贷款户,而这笔存款抵押也已经报给人民银行备案,我们要动,陈总管着营业部,你不跟他通气,能行得通的?我的看法,你们老总之间,能沟通好就是一股力量,不能沟通好便成了阻力。”
庄宇渐渐冷静了下来。
夏天以为庄宇这事过去了。
不料第二天一早,庄宇又叫住了夏天,说:“到我办公室谈點事。”
夏天在心里想:“最近,庄总心里事多,少惹他。”
来到庄宇办公室后,夏天听庄宇说:一是邵华的泰山工贸有限公司做的轴承钢生意还是不够钱,还要贷款,二是肖一林带着朱赤儿的新方案,要求用安延公司在发展银行的存款提前支取还800万元贷款。
夏天听庄宇说完,本来不太想发表看法,但又担心庄宇认为他对庄宇的批评有抵触情绪,故而说道:“从老朱的操作手段来分析,他不可能没有条件存款到发展银行,这个存单要提前支取的话,可能发展银行会不同意。”
不料,这句话,不知怎的又惹来庄宇不满,他很认真地说道:“你说话要注意一點,我们三个老总本来没有矛盾的,被你一说,造成了矛盾。”
夏天不解地说:“庄总,我没有说什么啊!”
庄宇的脸涨得通红,说:“秦总说,你跟陈总说了什么,导致他对我有意见。”
夏天说:“过去,我做惯了人事秘书工作,所以跟你在一块,喜欢私下向你提一些建议,但是,你听不听我都没有意见的。我两次建议你跟陈总之间协调,不是分你的权力,恰恰相反,是让你的副职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也忙起来,这样你不就轻松了吗!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我挑拨的。你的两个副总,老秦有老秦毛病,老陈有老陈的缺點。但是,我作为部门经理,碰到应该与营业部协调的事,到管理营业部的副总那里请示一下,是没有错误的。就像我去找秦总商量行政事务一样,你也不会反对吧?另外一个问题,你也知道我对你什么都敢说的,我听到你带空白存单到上h,我不怕你翻脸,私下跟陈经理讲,你必须马上终止这种业务。说实话,这本来不是我管的事,但我是你的部下,不能看着你出事。我说这些,信不信由你。”夏天说完,也有點生气。
反观庄宇,把心里对夏天的不满说了出来,又听夏天说了一大通,倒有點解开了疙瘩似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一點。过了一会儿,安慰夏天说:“我们两人不要闹别扭。”
夏天回到办公室,心里仍然不快,拿出日记本,在日记中写道:
“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湖贝金融服务社董事会与经营班子的权力斗争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自己应该在以下几方面特别注意:
一、以守为主。业务开展得差不多了,不要急于扩大业务,有关存款利差,一律由存款户跟中介人和贷款户签资金协议,做到手续规范。凡是自己组织的存款,手续均必须办妥,防止出现问题。
二、处理催收贷款本息的工作,要注意提高工作艺术。不要过分执着地与客户争吵。
三、对本社员工友善为上,以和为贵,记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四、庄总越来越表现出心胸狭窄和听不进不同意见了,他甚至在一些贷款和拆出资金问题上表现出少有的固执——仍在大额地、低于存款成本地拆出。因此,不能像过去他依靠着自己的时候那样说话,要慎言谨行。
五、自己工作的动机要以单位利益为己任,对庄总个人不要太投入,要有距离感。”
夏天写完日记,默默地看了两遍,直到觉得自己有印象了,才把日记本收好。
看官,夏天当时的遭遇,真应了《滕王阁序》中那句话:“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同时,也像一首诗中所云:
智慧从来惹是非,人间最忌夺天机;
鸡肋鲠喉言犹在,留侯功成脱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