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旺和没藏仁荣一听,便点了点头。想来也就是一些比较有刺激性的话,现在颇超守全身子虚弱,再受刺激,恐怕会出现问题。
如此还不如亲自去看一看,反正也就两步道的事情,大营距离环州城也不算远。
两人一合计,便让颇超守全留在大帐之中。虽然颇超守全想要跟去的意愿十分强烈,但两人还是不同意。
而就在张旺与没藏仁荣带着护卫走后不久,颇超守全就让自己的部下骑马带着他也去看一看。
部下一开始还不答应,可架不住颇超守全把刀子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做威胁。心里想着将军应该不会把自己给杀了,但为了以防万一,那部下只好答应带着颇超守全去看一看。
而且将军也说了,他这么多年与宋军打交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一个横幅,去看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自己给气死不成?
同样的招数以前宋军也不是没玩过,自己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吗?
于是跟部下一同骑着一匹马,咔哒咔哒的就朝环州城去了。
张旺和没藏仁荣两人还在想那横幅上写了啥能让这小兵不辞辛苦跑一趟腿,到了跟前一看,这俩人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
生怕西夏人夜色中看不清楚,宋军还吊了几根火把下去,把横幅上的字照亮。
“环州知州种朴携环州九万驻军恭送颇超守全上西天,祝颇超将军忌日快乐,同祝其余夏军上下将士,愿你们与颇超守全将军一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在张旺和没藏仁荣看完这些之后,城墙上又落下来一个竖向的长幅。
偌大一张布,上面就写了六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
颇超守全是认得汉字的,他为了读汉地的兵书,特意去学了汉字。
但他万万没想到,认识汉字竟成了他的死因。在看到那横幅的时候,颇超守全便觉得天旋地转。
他自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这么阴损恶毒的语言他却是头一次见。
以前骂阵叫阵不过问候祖宗十八代,再恶毒也没超过祖宗十八代去。这倒好,全篇一个脏字都没有,但句句诛心。他想大吼自己没死,却觉得胸闷气短。
而与此同时那写着六个哈字的长幅落下,六个大字落入他的眼睛里,他便觉得满世界都是哈字旋转着朝自己扑过来,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仿佛能够听到城内宋军放肆的大笑声,一时之间怒极攻心,一口血就喷了出来,随后便晕了过去。
“将军!将军!”护卫慌了神,赶忙下马将颇超守全放于平地之上。
那边张旺和没藏仁荣正在跳脚骂娘,说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混蛋想出来这么恶毒的言语,诅咒他下辈子给别人当儿子也没屁~眼。
尤其是那个想出来写六个哈字的,他今天晚上必拉稀。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两人一下子警惕起来。若是宋军趁夜袭营,路上正巧碰见自己,把自己给掳了去,那大白高国就算是玩完了。
吩咐护卫去一探究竟,两人就开始准备撤退。
正偷偷的往回走,护卫就回来禀报,一脸焦急的说是颇超守全将军昏过去了。
两人大惊,连忙
到近前一看。这时颇超守全的护卫已经掐人中,捏虎口的忙活半天了,此时正好幽幽转型,但脸上血色全无。
在月光的映衬之下,仿佛一个死人一般。
颇超守全醒来之后,因为角度问题,一睁眼睛正好看见那六个哈字,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有气无力的道:“气死我了……”
然后便一翻白眼,又昏了过去。
一群人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颇超守全的护卫哭着说道:“将军……将军已经没有进气了……”
………………
“大人,九万驻军是不是有点多了啊。”
此时此刻的环州城内,唐宁正在府衙里面瞅着写今日战报的种朴说道:“卑职观察了许久,发现环州城里面最多不过六千人。
九万人有点太夸张了,莫说是九万驻军,就算是九万百姓这环州城也装不下啊。会不会效果适得其反,被夏军拿去当笑话啊。”
不用说,往城头上挂横幅这么下流的注意就是唐宁这家伙想的,包括后来的六个哈字,也是出于这个阴损的小人之手。
但细节还是由种朴丰富,譬如唐宁的原稿是‘环州知州种朴携环州上下将士巴拉巴拉……’而种朴直接改成了携九万驻军。
唐宁不觉得西夏人是傻子,这么明显的虚张声势,难道西夏人会看不出来吗?
要知道他从庆州出来之前,师父可是跟他说整个环庆路的军队都不超五万啊……
种朴没搭理唐宁,吭哧吭哧的写自己的东西。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做起事情来非常的一丝不苟。
等到把今日战报写完,种朴才把墨迹吹干,然后放在一大堆写好了但现在寄不出去的文书上面,对唐宁说道:“那要不老夫去改一改,把九万改成六千?”
唐宁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太好。要是被西夏人知道环州城里面只有六千守军,这帮人还不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往上冲?
二十万大军,对比一下就是三十三比一……
种朴叹了口气道:“九万之数,虽然跟你说的一样是非常明显的虚张声势,但夏军不可不防。
他们就是死也不会承认打了两天的环州城里面只有六千守军,所以老夫虽然有所夸大,但在他们看来,数量也不会差距太多,所以他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不过看情况明天就不会这样了,若不是今日颇超守全中箭,贼兵指挥大乱,这一仗恐怕到现在还得继续。
不攻破咱们脚底下的这座环州城,他们睡觉都不会安稳。”
唐宁想了想问道:“《左传》中有一段是曹刿论战,其中曹刿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夏军已经攻打环州两天了,现在处于什么阶段呢?”
种朴说:“要是用曹刿论战来举例,现在应当是第二阶段。今日夏军派出精锐部队攻打我,但主将却中箭受伤。是以军心大乱,将兵战意尽失,匆忙鸣金收兵。
如若不然,战斗将会一直持续,是第一阶段。”
唐宁又问道:“那贼兵何时才能退去呢?”
种朴回答道:“这就要看梁氏有多大的气魄和胆量了,她身为妇人,若是有男人的气魄,胆量很大,打一个月甚至数月都
是有可能的。
在西北这边要调齐能与二十万贼兵相抗衡的军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吐蕃、角厮罗说不定都会伺机而行,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对于我大宋来说也是个难题。
但就老夫来看,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
梁氏把持朝政之后肆意任用外戚掌权,是以引发国内的强烈不满。面对这些不满,梁氏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用她姑姑那样恩威并施的手段来平息,而是选择以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来,她没有打持久战的决心。她动用二十万大军,不过是想要搞出点成绩来让国内的人闭嘴罢了。
因此这一仗我们必须要打赢,我们不仅要守住环州城,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要出击,对他们造成重创。
这样一来,声讨梁氏的声音在夏国内就会越来越大。而夏国越乱,对我们来说就越有利。
当初五路伐贼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那时候夏国就如现在这般,说不定如今的夏国偏安一隅,如交趾一般,只能据守于弹丸之地了。”
姜还是老的辣,种朴不愧是混迹西北多年的老江湖。这么一通分析下来,让唐宁眼前是豁然开朗。
怪不得历史上的洪德堡之战宋军大获全胜,原来是这个小梁后拖了这二十万大军的后腿。
纵观古今但凡是女人总是在军事上有所缺憾,即便是武则天那般传奇的女皇帝,在军事上也力有不逮。
更何况这个连给武则天端尿盆都不配的小梁后,把种朴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小梁后连给她姑姑,也就是上一任梁太后端尿盆都不配……
见唐宁陷入思索,种朴还以为这小子是在考虑如何突袭夏军。起身拍了拍唐宁的肩膀,指着悬挂于府衙书房的地图道:“这种事情,你就不必想了。
大帅在此之前,已经制定出了详细的计划。你看这里……”
种朴的手指向了环庆二州之间马岭上。
“折将军此时应当率兵在马岭待机,只要我们守住环州城,折将军总有机会对贼兵进行偷袭。
这条山间小路,直通安塞寨。而安塞寨,又与洪德城遥望。洪德城附近地势复杂,非常适合打伏击,折将军不会放过这个地方。
夏军若是不撤退,折将军就可以趁夜色从背后偷袭敌军大营。我们便可以趁乱出击,与折将军相配合,给贼兵来一个前后夹击。
若是撤退,洪德城又是夏军的必经之路。折将军率军埋伏于此,必然出乎贼兵预料,以奇兵攻其不备,自可得大胜……”
种朴滔滔不绝的说了一番,见唐宁没什么反应,就咳嗽了一声。
唐宁神色怪异的道:“听您说了这么多,怎么感觉您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好么,自己知道洪德堡之战赢了,是因为自己穿越过来的。难不成你是老乡?
种朴苦笑一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这并非是老夫胜券在握,而是之前推演过无数次的战术设想。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环州城能够守住的情况下,若是环州城守不住。这一切就是一纸空谈而已。
小子,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这就不用您说了,卑职心里清楚的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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