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喝到浓处，人的神志格外清爽。

    煮茶论玉，让众兄弟抒发一下各自感受，这是苍耳的深意。感受越多，想法往往就越多，想法越多，破案的思路就往往越宽。

    绛桃不陪苍耳讨论案情了，她有要事面呈京兆尹，她扫了一眼杜三爷和扁担，这俩人是她找来助苍耳一臂之力的。杜三爷和扁担看着绛桃，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绛桃先走一步。

    苍耳含笑看着绛桃背影消失。他回过头坦诚向大家公布烟鬼的死亡疑点，目前掌握的证据，介绍了黔东南淡竹原始森林快乐门的崛起和杀人利器“竹叶青”。

    总捕头抛砖引玉：“可疑的地点，可疑的人物，可疑的命案，你们尽一切可能地去想象凶手、想象杀人动机、想象杀人凶器、想象杀人手法。想象力越丰富越好，哪怕你天马行空，哪怕你异想天开。最好能想出一百种接近烟鬼和逃离现场的法子，一百种法子里总有几种接近事实真相。”

    风云二道牌共有廿名捕快，加上总捕头和老刀，就有廿二个人，每个人五种想法就已经足够。

    杜三爷和扁担对视一眼，难为了手下这些初出茅庐的年青人，杀人的场景千变万化，杀人的法子数不胜数。特定的时段，特定的地点，特定的人物，就算你异想天开，就算你天马行空，总不能脱离实际情况吧。

    大家开动脑筋，憋足了劲地思考，一支香后，林林种种的想法汇集上来。认同和不认同快乐门刀客杀人的各占一半。

    经过一番论证，淘汰了不少实在离谱的想法，苍耳罗列出可供进一步探讨的几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烟鬼死于快乐门刀客之手，杀手埋伏在正对杀人现场窗门十丈开外的独门独户的小院，发出竹柄短刀，这一种在场一半以上的捕快达成共识。小院被人租走，租户是茶楼对面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宋夫人，宋夫人和快乐门有染。

    第二种观点是第一种的补充：如果烟鬼身上中的凶器发自宋夫人的小院，必然另有帮凶。烟鬼除了胸口一刀，身上还被凶手割了整整十九刀，埋伏在小院里的凶手要完成这十九刀几乎不可能。

    第三种观点：认同快乐门刀客杀人，小院和茶楼有一段距离，要求凶手有过人的武功，目前无法证实快乐门刀客杀人于十丈外，极有可能是现场杀人。

    第四种观点：竹柄短刀可以仿制，致烟鬼死命的不是竹叶青，而是一种神出鬼没的组合式凶器。看上去是一把飞刀，一招致命，回旋时机关打开，衍生成十九把飞刀分袭被害人的要处，就算你化为厉鬼也无法躲开。这一种基本上否认了快乐门刀客杀人。

    这种想法显然天马行空，苍耳却听到津津有味。如有一位百年难遇的奇匠仍在人间，难保有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惊现江湖。

    第五种观点：凶手是芙蓉汤馆的头牌燕儿。虽说欢场女子见钱眼开，但没准其中有识货的行家。烟鬼表面出手大方，暖一次足答谢一枚翡翠或玉石，到手的却是膺品。假若燕儿看出门道得知被糊弄，由此生恨，暗下杀机。至于杀人凶器为何和竹叶青外观一样，有待查证。

    第六种是一种大胆的推测：杀死烟鬼的凶手不是别人，恰恰是黄金芽茶楼的茶师。大家只是听茶师样子说起，初一下午燕儿和烟鬼相继进入雅室后，从未开过一次门，等于此时段无人进入。雅室除了门，还有一扇临街的窗户。凶手总不会当街翻进窗户，杀了人从容不迫跳窗逃走？假使茶师说了谎；假使茶师是隐藏的快乐门刀客；假使茶师不是快乐门的人，留下竹柄短刀是想嫁祸给快乐门，结果会怎样？

    作出这种推测的是杜三爷，他一下子推翻了几乎板上钉钉的事实：快乐门刀客杀死四鬼。

    苍耳竟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他铺开宣纸，工工整整将以上六种观点记录下来，并另外画了一张图，在黄金芽茶楼、宋夫人古玩店、桃花弄之间串起箭头。

    接下去是让各种围绕烟鬼的线索对号入座，验证各种观点。

    扁担率领云道牌捕快突袭了烟鬼隐居的何家大院，在烟鬼的床头搜索到一件墨绿玉手镯，何家大院原主人何老爷口口声声说手镯是他抵押给飞钱帮的。云道牌捕快前脚回巡捕房，何老爷后脚就跟到了。为了要回他的墨绿玉手镯，何老爷说了一件有关他和苏员外、宋夫人的一件事。

    ※二个月前，苏员外差他去长街宋夫人的古玩店谈一笔生意。苏员外给了他三样东西：二封信，一只包裹。信一封给宋夫人，一封给何老爷本人。包裹里装着不少银两。

    何老爷打开给他的信封，里面有一张神仙堵场即兑的银票，要是往日这个数目他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今非昔比，银票的数目让他心动，足以让他去小赌一场。

    何老爷心想，苏员外可能得知他是做生意的天才，所以让他做个帮手。但他的想法显然错了，苏员外只让他将另外这封信交给宋夫人。宋夫人接过信，接过包裹，这生意就成了，神仙堵场的即兑银票便归他何老爷。

    既然用不着开口，何老爷当然求之不得，一路小跑至宋夫人古玩店，将信当面交于宋夫人。

    宋夫人拆开信后脸色相当难看，就象是刚刚吞下一只苍蝇。何老爷一看宋夫人的表情，知道苏员外这笔生意有戏了，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他在道上算是白混了。

    宋夫人不得不做这笔生意。宋夫人清点货物打包，说亲自送到苏员外府上，何老爷拒绝了，他临出门时苏员外千叮万嘱，货物必须由他本人押回至大院。

    宋夫人接过包裹。对于宋夫人的翡翠玉器，苏员外给的银两微不足道，简直象打发一个叫化子。

    何老爷以为宋夫人见到银两时会火冒三丈，但她只是默默收好，放在一边，一脸低落。何老爷心想宋夫人有什么把柄落在苏员外手里，可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有什么过错，也应网开一面，不该出阴招。何老爷心里痛骂苏员外。

    这以后，何老爷对苏员外没过好脸色，苏员外和他说话哑巴似的一问三不知。苏员外自觉无趣，悄悄告诉何老爷一个秘密：宋夫人卖的都是膺品，他有证据，逼使她就范，以极低的的价格抛出这批膺品。

    何老爷的话可作为呈堂词，扁担表示感谢，他告诉何老爷巡捕房会秉公办案，让何老爷回去等候消息。

    如此一来，郭夫人的嫌疑就大了，她有了杀人动机，让真相永远变成哑巴。

    这是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第一种观点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