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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喜事
    岑黛抿了抿唇,心下觉着荀钰有时候果真是聪明冷静得可怕,什么事都能早有猜想,并且做出相应的对策。

    他清楚地认知到了如今的局势,知道她无论内心如何抗拒,必定逃不过嫁人这关,于是这才突兀地过来表达心意。

    荀钰或许打的就是“趁火打劫”的算盘。

    豫安需要什么,他就递什么,两厢受益岂不美哉。

    岑黛跳了跳眼角。

    豫安瞧着岑黛逐渐平静下来的面色,心里已经有了底,温声:“宓阳心中的顾虑,此刻应当已经打消了大半了罢?”

    她知道荀钰其人,以长辈的目光来看,荀钰的确是个极好的孩子,行事稳妥。荀家人今日如此动作,中间必定有荀钰推动。

    那样一个冷淡的青年,竟然肯为了岑黛跨出如斯大的一步……

    豫安觉着,除开当前的阴霾局势不谈,就算是换做了更安全的时候,能够将闺女交托给愿意真心相待的荀钰,依旧还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岑黛撇了撇嘴角:“我还能顾虑什么?”

    母亲始终不肯放心,既然逃不过要嫁人,她总得要选择一个最合适的,荀家的确是最能够接纳下自己的选择。

    荀钰都“愿挨”了,她又怎么会不“愿打”?

    比起母亲的担忧、以及她顾虑的荀钰的感受,反倒她自己或许是最无所谓的那一位。一年半之后,她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未可知,逃不过死局,嫁给谁依旧是死。

    荀钰反倒正好,总归他也有一场死局,正好谁也不拖累谁。

    豫安抬眼打量着小姑娘的表情,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是为娘不好,没能给宓阳应有的自由。”

    岑黛抿唇,回握住母亲的手:“没有谁是真正自由的,世间多的是难言之隐和迫不得已,纯粹的自由反倒是个虚妄的幌子。”

    豫安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小大人。”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裙摆:“既如此,母亲便去托人予荀家答复了?”

    岑黛呐呐应下:“嗯。”仿佛一句话交代的并非是自己的人生大事。

    豫安瞧着她微红的耳尖,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继而心下有些好笑。

    有的人,面上摆尽了聪明一世的表情,谁晓得是不是一时糊涂没认清本心呢?

    她如是想着,也不欲揭穿岑黛的那么点儿自尊心,眉眼温和地出门去了。

    待房中重归寂静时,岑黛捧着发红的脸垂进书卷里,气得哼哼:“哎呀!”

    ——

    荀家的回复来得极快。

    晌午时豫安才递了消息,午后荀家大房夫妻就领着荀钰上门议亲了。

    岑黛窝在栖梧园,没脸再去见荀钰。

    上午她才摆了那样的脸色,没过一会儿就答应了他的求娶,平白显得没脸面。

    好在两家议亲,用不着女儿家去做什么,正好方便了岑黛去安心做一只缩头乌龟。

    两家长辈商议了二人的婚事,又提了提亲、接亲的日子,待几样事宜都商讨出了结果之后,岑黛与荀钰便定下了婚约。

    随着荀家一行人踏出长公主府,两家小辈的喜事宛如风一般四散了出去。

    坊间原先揶揄荀钰是个“老光棍”的一干人等闻言,纷纷对了个颜色,砸了咂嘴,改口道:“还是荀家嫡长孙厉害呀,一招‘一鸣惊人’,竟将咱们大越的一等一富贵花给摘进怀里了,真不愧是咱燕京第一公子。”

    另一人对着无人的虚空拱手啧啧称赞:“高,实在是高啊!”

    惹得坊间众人抑制不住地大笑。

    在定下婚事后,豫安立刻书信一封,命人赶忙送进了宫城之内。

    ——

    御书房内,璟帝对着豫安的写封信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他才“嘶”了一声,揉着眉心坐直了身子,看向一旁的高盛:“豫安说,这婚事是荀家先提的。”

    做舅舅的越想越不对味儿:“这两个孩子……你说说,朕当初把他们两个一同扔进文华殿,是不是把宓阳送进狼口了?”

    高盛仔细想了想,斟酌着道:“这,荀家嫡长孙,或许称不上是狼罢……”

    璟帝皱眉,全身一凛:“怎么就不算了?杨家的女儿是天下顶顶好的,荀钰敢肖想宓阳,这不是狼是什么?”

    荀钰就是那只叼走了杨家掌上明珠的狼!

    高盛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陛下说得是,陛下说得是……”

    璟帝也不打算多开玩笑话,待心里那一阵惊奇劲儿过去之后,心里只剩下安定:“不过荀钰……或许的确是个极好的夫婿。”

    他的眼神肃了肃,皱眉转而去看桌案一角拜访的另一封信。

    高盛会意,躬身执了信封递上。

    这封信早已经被拆开看过了,落款人是当朝内阁首辅,他在信中谈及想要致仕归家。

    璟帝低低叹了声,又执起手边的另一封信纸,也已经被拆开看过,落款人是荀阁老,内容也是请辞。

    他掂量着手里的两封信,随意道:“荀阁老的此番举动,既想让朕继续信任荀家,又想以自己来交换荀家嫡长孙的前程。”

    璟帝偏头看向高盛,问道:“你觉着,朕应当如何办?”

    高盛同璟帝共处几十年,此时也不欲多告罪推辞,只认真想了想,道:“荀家的姿态摆得很是恭谨,加之陛下的确有意重用荀钰,那荀家嫡长孙的前程,陛下的确可以许给荀家。”

    他恭敬地弯下腰来:“奴才觉着,正好就顺势提拔了那荀钰罢?内阁次辅升为首辅,荀钰由内阁大学生晋升为次辅……于荀钰这般的青年人来说,能够以这般年岁站上如此高位,已经是极大的恩泽了。”

    璟帝点了点头:“朕起初也是这般考量的,但……”

    他停顿片刻,忽然道:“内阁次辅如今已经年逾五十,且早年受过重伤,身子骨一直不算健朗。如若真的要将他提拔上来,未来遇上家族清洗的艰难任务,凭他那副老骨头,怕是会有些难挨。”

    高盛愕然抬头,迟疑问道:“陛下莫不是?”

    他试探着道:“若是真要让荀钰越过次辅晋升……他的资历可远远比不上次辅大人哪,次辅大人可算得上是内阁的根基之一,他若是屈于一个年轻人之后,内阁里多少人怕是都会不服。荀钰毕竟年轻,处事经验远不如次辅大人。”

    璟帝却道:“次辅并非是老古板,只要见着荀钰有符合官职的手段和能耐,心中未必觉着膈应。而荀钰的能力么……从他对于这个晚辈的重视便能看出,次辅其实也十分赏识荀钰。”

    高盛仍旧皱眉:“那内阁中的其他声音……”

    璟帝道:“荀钰会做好的,你不信么?”

    高盛垂首,恭声道:“陛下一向看得准人,奴才自然是信的。只是仍旧是有些不明白,为何陛下突然改了决定?”

    他可还记着,璟帝说他最初做出的打算,并非是让荀钰越过次辅晋升。

    璟帝默然,伸手取过桌案上的一卷明黄旨意,缓缓摊开来,叹声道:“内阁首辅……这位置,最终本就是要交托于荀钰手上的。”

    “那孩子足够优秀,更足够忠心,这些年做出的成绩众人都有目共睹。他是未来承君身边的肱股之臣,能够帮着承君坐稳位置,更是未来的群臣之首,有能力以一己之身镇压下心思各异的老臣。”

    璟帝轻声道:“他是承君的庇护。再晚些时候,待朝中真正乱起来、需要荀钰的时候,朕或许才会将这旨意颁布下去。只是如今瞧着局势,这朝堂或许会更早地乱起来,倒不如早些提拔了荀钰,让他早些握有更大的权力。”

    高盛犹疑道:“更早地乱起来?”

    璟帝瞥他一眼:“庄、岑两家暗中勾结,此为其一;宓阳嫁入荀府,此为其二。后者是坠入这湖水里的一枚石子,或许突兀,必定会激起水中浪花——某些世家的警觉和忌惮。”

    他扯了扯嘴角:“总归算得上是有舍有得罢。荀家能护住宓阳,可同时,杨家与荀家的联合,也会让某些人更加提心吊胆。”

    高盛皱眉垂头:“的确如此……陛下高瞻。”

    他话音刚落,殿外有宫人尖声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璟帝扬了扬眉,瞧着龙章凤姿的青年进到殿内来,眼中多了几分暖色:“东宫的事宜都处理好了么?怎么这时候过来御书房了?”

    杨承君拱了拱手,皱眉低声:“听闻……表妹许了人家。”

    璟帝顿了顿,缓声道:“是,宓阳同荀大学士定了亲。”

    果真听到了那人的名字,杨承君眉头皱得更紧:“父皇……”

    璟帝兀自摆了摆手,沉声道:“承君,莫要再胡闹了。你们同门师兄弟一场,何至于闹到今日这地步?倒不如各自退一步。”

    杨承君抿唇:“为何是我先退?他面上可是看不出半分想要让步的意思。”

    璟帝皱紧眉头:“得,谁都不让,那你们继续吵去,朕看你们非得把这天都给掀了!”

    一口气呛住了,璟帝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杨承君心忧父亲,忙垂首服软,弯下腰给他顺气:“儿臣不敢。”

    璟帝叹了口气,拍了拍杨承君的肩膀:“承君素来懂事,可就是有些听不进话。朕让你先退一步,不是叫你在荀钰面前示弱,是因着最关心你。你看朕平日里跟不跟荀钰讲这些小事情?他有他祖父教,朕并不管他。”

    “至于宓阳……荀钰是如今这局势下最能护住她的人,关于这一点,承君稍后仔细想想便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