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家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季节。
乔嫣然逃出宫,尽管皇帝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深入追究,但也从没想过放任不管,南坞太子和公主到来之后,反倒没有那么忙了,蔺晨安终于腾出手来处理这件旧事。
但是怎么处理,这也是个技术活!要是直接据实已告,恐怕百姓们就要翻天了,而乔家的处境也会极为尴尬。当然,蔺晨安是不在乎乔家处境问题的,他只在乎自己。
于是在某次朝会上,皇后被废了,理由是无子且德行败坏。
此时一经传出,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乔嫣然的解脱,还有人认为这个女人恐怕真的不能生育,并且还是御医都治不好的那种。不管外界怎么议论,乔家是有些麻烦了,当然,这些麻烦不是来自民间!
“懿旨到——”随着公公的一声唱和,乔家人都来到大门前。
说起来也颇为微妙,这项旨意竟然是在大门口宣布的,在太监身后,聚集了大量民众,并对此指指点点。
事实上,并非他不想进,而是根本进不去。
当年乔嫣然被封皇后的时候,蔺晨安就曾当众下旨,朝中任何人都不许进入乔家,不管有什么要紧的事,都只能在外边说。只是不知,这究竟是为了保护乔家,还是避免他们接触朝中势力。
如今,尽管乔嫣然已经不是皇后了,但是圣旨还在,蔺晨安一日没有亲口表示作废,就没人敢无视,况且,这只是懿旨,虽尊贵,但终究压不过圣旨去。
然而,让公公觉得尴尬的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竟然没有人出门接旨。
围观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还传来几声隐晦的嘲笑。公公回头看去,那些人却又寂静无声,仿佛刚才并不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就在公公不耐烦的时候,乔家的人才颤颤巍巍的出现在门口,只是那情形过于让人心酸。
乔老爷子年事已高,满头白发不说,走路还颤颤巍巍的,走两步就要歇很久,他身边,只有一个半大的小子跟着,再后边,才是两个仆人。
昔日辉煌的乔家,居然落得这个模样!
一时间,周围的人鸦雀无声。
公公大声呵斥:“懿旨已到,你们却不马上接旨,故意拖延时间,这是在藐视皇权吗?”
自古就有这种人,明明是自己的私心,却要冠上一顶高帽!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周围竟然有人不满意,直接出声讽刺:“乔家尽然落魄,但是宅子也不小,一位老者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走出来已是不易,又何来故意之说?”
说话的人藏在人群里,公公没有看到,但是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出声附和。
公公回过头,冷哼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不傻,皇帝对皇后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废后之后,仍旧给了乔家恩宠,未来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呢!只是他代表太后而来,自然也要顾及那位的体面,呵斥过了,也就算了。
乔家没有特权,但是从来不跪!
这一点,多年中皇帝都没有办法,公公只得无视。
懿旨很简单,就是训斥乔家教女无方云云,并没有实际意义,但这才是太后想要的。不过憋屈的是,如果是其他官员,大可惩戒一番,但是乔家无官无职,也不领俸禄,能罚什么?
最终,太后也只是下令乔家闭门思过,这倒是无所谓,这些年,乔家人出门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
乔老爷子静静地听完旨意,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就是出来逛个街,顺便在门口看了场热闹。
“哼,我乔家人铁骨铮铮,当年若不是你们强抢了我那苦命的孙女,又何至于骨肉分离?”乔老爷子直直的看着公公,眼中尽是怒火:“如今正合老夫之意,老夫反倒还要向你们讨要孙女呢!”
不管周围的人一开始抱着什么目的来的,这会倒是都想起来了,是了,当年皇帝还干过这么档子不光彩的事呢!
“还我孙女来!”乔老爷子最后这一声,让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倾斜了。
也是,一个路都走不稳的老人,独自养大一个孩子,孙女还被仇人抢了去,那人偏偏有权有势,多年之后,强盗还要回来训斥别人教女无方,这个理,又是怎么说的呢?
周围斥责之声渐渐响起,那公公被骂的失了耐性,渐渐不再阻止,周围人的声音更大了些。
突然,一个人倒在地上,又是一个人!
周围的人看着那两人的尸体,都噤了声。
“好一群刁民,皇家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那公公这才出声,言语之间皆是傲慢:“诋毁皇家,罪当论斩!”
语落,又是一个人倒在地上。
“跑!”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各自慌乱奔逃而去。
“你好大的胆子!”皇宫中,蔺晨安一脚将地上跪着的公公踹倒在地:“天子脚下公然屠戮百姓,是谁给你的胆子?”
蔺晨安简直气到肝疼,乔嫣然杀了人,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遮掩,唯恐别人知道皇家的血腥,这个太监倒好,直接公然杀人,这一项罪名,恐怕都要记在他蔺晨安的名下了!
“还有你,谁让你派人去乔家的?”此时,蔺晨安已经不耐烦,对太后也失了恭敬。
“大胆,你竟敢对哀家这么说话!”蔺采儿自然不满意,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个傀儡。
“大胆?究竟是谁的胆子大?”蔺晨安满脸讽刺,“母后怕不是忘了,这江山,还是你送到朕手里的!如今,就要被你亲手毁了!”
这是蔺晨安第一次叫她母后,也是他第一次在太后面前自称朕,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场景。
这些年,太后一直想方设法的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想到,蔺晨安承认自己之后,反倒轻视了她。
蔺晨安也很心累,江湖人终究是江湖人,那股子习气,撑不起什么大业!
皇帝公然杀人!
这个消息很快在京中流传开来,很多人不敢大声议论,唯恐被人听到,自己就是下一个冤魂。但是那股子窃窃私语的劲,更让人觉得紧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是京城中的人对他的评价!
一时间,被人想起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蔺晨安是如何推翻旧朝的。人是一种习惯遗忘的生物,但有时候记忆力又好到令人怜悯。他们记忆中的旧朝,末代皇帝已经开始整治朝政,一切都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都已经忘了,末代皇帝的父亲,乃至其祖父,是怎么昏庸好色的存在!
就在当日,宫中推出一个人,游街示众之后,直接当众五马分尸。
那正是早些时候嚣张的公公。
卸磨杀驴,果然残暴!
众人心中对蔺晨安又有了新的定义!
这件事,姬堂等人也看在眼里,但是他们处境微妙,终究不好说什么。
“哥哥,大齐的皇帝都如此残暴吗?”姬嫅被周围的环境带动,也有几分紧张。
“大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帝啊!”姬堂暗自叹息,恐怕,也只能有这一个皇帝了。
“那之前的北燕呢?也是如此吗?”姬嫅很是好奇。
但是姬堂也无法回答,北燕后几代君王个个不成气候,唯有末代君王还有几分气节,治理朝政也是井井有条,然而,那时候已经晚了!
“哥哥,姬嫅想要回家了!”这是姬嫅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姬堂心中竟然有些酸涩。
另一边,乔家的人也很意外,没想到那些人竟敢当众杀人,青枣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件事,她想,蔺晨安必定不傻,若是他身边的人,决计做不出这种事的,那就只说明一点——
皇帝和太后,就快彻底翻脸了!
这件惨案,于她们而言,终究是件好事。
略一思索,青枣就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她让赭思铮直接将那些尸体收敛起来,送回各自家中,并派人送上银两以示安抚。
不过次日,京中暗下都在传,前朝还有人活着,还在关心他们的生活。这种情况下,有些聪明的人直接猜到赭地,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地方,大齐建国之后,他们就划清楚界限,若是前朝还有人活着,必定和赭地脱不了关系。
对于这样的传言,蔺晨安也不是不在意,甚至也派人查询,但终究一无所获。自从青枣等人在别院消失之后,他们再没能查到相关行踪。
这不是件好事。
就在青枣和蔺晨安较劲的时候,洛师泽也悄悄出现在众人眼中。
边疆之地,当将士们都已经入眠的时候,洛师泽悄悄潜入其中一个帐篷,这着实不是个好地方,方寸之地,竟满满当当的 塞了近15人,睡觉的时候,都是人挨人的。
洛师泽刚刚进去,就被人发现了,但是那些人在防御的同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没有点灯,只是将门掀开了一点,所有人瞬间呆住——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