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姑娘,你这是去哪?”
“你觉得单凭海龙王那只畜生就能在此兴风作浪吗?这畜生可以不杀,但那群龙祝却不能不杀。”姚明月的声音异常清冷,如这寒霜天的晚风一般。
杜武大声赞道:“姚女侠说的对,畜生再厉害也只是畜生,但人就不同了。”他想到村中那些宿老,逼迫他交出亲生女儿,想到那些龙祝,将他的女儿从他家中抢走。
“我刚才从那名吹笛子的龙祝身上问出了他们藏身之地,小道士,你可有胆量陪本姑娘去杀几个人。”
明明说着杀人的话,但姚明月却笑意盈盈,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白玉京不得不感叹,这位姚姑娘几年未见,依然杀心未减。但若是换了其他人说这话,白玉京或许会有些厌恶,只是看着姚明月那含笑如明月般的双眼,他却生不出一丝恶感。
因为姚明月的双眼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质,澄净如这一江秋水。
或许,在她眼中,江湖中作恶之人怕只有两种。一种是该杀,一种是不该杀。奸yin掳掠如花中棠就该杀,恶贯满盈如龙祝也该杀。
当然,白玉京终究不是那个刚下山的小道士,花中棠死在他面前还会有怜悯之意。自从杀了乌鳢之后,他的心也能坚硬如铁石。只是道人本性,不愿意过多杀生,毕竟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有报,如影随形。
此时听了姚明月这般杀气腾腾的话,白玉京只是淡然一笑。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噜地喝了一口酒。
还未等他将酒葫芦放到腰间,就闻一阵淡淡幽香。白皙如葱的五指从他手中夺过酒葫芦,“小道士,你这是什么好酒?”姚明月放在口鼻间闻了闻,摇了摇头:“三年不到的绍兴烧酒,小道士你也喝得津津有味?”
一脸不屑地扔还给白玉京。
白玉京苦笑一声,说道:“姚姑娘好见识。”话毕,不再开口。
姚明月正看着他,似乎还在等他说什么。但偏偏白玉京不问,她不由说道:“小道士,你就不奇怪,本姑娘为何能闻出你喝的是什么酒?”
“这有什么奇怪,姚姑娘你剑法高明,如今却偏偏随身不带剑,不正是自认为世间凡俗剑器配不上你吗?姚姑娘能闻出贫道这酒,自然也是好酒之人,只是天下能入姚姑娘口的美酒怕没有几种。”
姚明月眼神微微一亮,难得这小道士竟然这般懂我。
“你腰间那把剑本姑娘挺满意的。”
“那可不能给你。”白玉京惊道,生恐她悄悄夺了去,“等哪天道士我有空肯定会为姑娘去寻一把好剑器。”
姚明月又笑了。
“小道士,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白玉京也笑了,只是姚明月很大方地注视着他,他却只敢看向远方。江水淼淼,夕阳西下,那一抹火红不正如姚明月的衣裙。
“小道士你可知道天机谱,本姑娘如果要剑器,定然是天机谱上的十大名剑。”
天机谱?白玉京没听说过,不由道:“这世上还有十大名剑?莫不是龙渊,鱼肠之类?”
“那都是古人史书所载,距今遥远,纵然当时是一把好剑器,待到今日怕也剑锋生尘。本姑娘说的天机谱乃是江西麻姑山铁冠真人所著,其中剑器篇有记载千年以来江湖十大名剑。”
“小道士,你既是道门中人,自然听说过龙虎山的天师剑,武当山的真武剑,这两把剑器名声虽大,但一者也只是排在第十,一者第六。”
白玉京听姚明月这般说,不由微微一惊。铁冠真人他曾听师父提起过,乃是继唐宋之后,本朝第一神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据说文成伯刘伯温曾经蒙他受艺,才能追随太祖指点江山。
这人著的天机谱自然可信。
“那第一名剑叫什么?”
莫说白玉京剑法不错,纵然白玉京不会剑法,作为江湖中人也会对这些名剑感兴趣。
“排名第一的么?”姚明月的眼神突然变得极其深邃,白玉京突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恍惚间,他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你可知道,自唐以来八百年间,江湖第一剑客是谁?”
“蜀中天国,太白剑客。”
不等白玉京说出口,姚明月已经自问自答吐出八个字。
白玉京瞬间记起来,姚明月刚才那眼神就如当初那太白剑客素霓生一般深邃,如星辰如大海。“太白剑客”这已经是他出大漠后第二次听人提起,无论是刀法绝顶的臧无锋,还是在白玉京看来剑法高深莫测的姚明月,这二人提起太白剑客都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一的剑客拥有的自然是第一的名剑,剑名青莲,青莲剑器据说乃是域外火海中飞出的奇铁所著。”
“众人都知水火不相容,但域外却有一片奇绝之海,海底有烈火熔浆,那奇铁就是一次火焰喷发时飞出,被外域蛮人带到中土。后又经铸剑大师张鸦九锻造七七四十九天,剑如天青,一旦运气顿如火里种红莲,剑身如有血脉经络,火红如焰,似绽开的莲花。”
姚明月娓娓道来,对于青莲剑器,仿佛曾亲眼所见一般。而张鸦九,白玉京也曾听师傅提起过,是唐代著名铸剑师。甚至大诗人白居易都为其写过诗:“欧治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鸦九铸剑吴山中,天与日时神借功。”
姚明月说到这儿,不由看了白玉京一眼,她没有说的是,拜托张鸦九铸造这把青莲剑器的主人正是白居易的三叔,和白玉京同名,亦是太白剑宗第一任太白剑客。
“第三名剑唤作龙牙,乃是魔门宗主佩剑。只是魔门自本朝初年,被武当派张真人一人独剑败亡七十二洞主,势力大减。此时龙牙被白骨夫人所持,当真是女中豪杰。”
“姚姑娘,你说了第一名剑,又说了第三名剑,那第二名剑呢?”白玉京奇道。
姚明月突然脸色微变,声音冷了几分:“第二名剑之主道貌岸然欺世盗名,本姑娘不愿意提他。”说到这,她竟然径直走进船舱:“等到了地点再叫我。”
留下白玉京一人在船头莫名其妙,他就随口问一句怎么就得罪她了。不过,他心中却是暗暗记住了第二名剑。
大约半个时辰后,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到了那龙祝老巢附近。白玉京让杜武将船系在一旁,自身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和姚明月两人朝那龙祝所说的地方赶去。
一路多是密林,两人施展轻功,也行了两刻光阴。才依稀见到远处灯火,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模糊的声音。再靠近了半里地,两人脸色对视一眼,姚明月笑道:“竟然还有人赶在了我们前面。”她说完暗运真气,身影不由加快三分:“我们赶紧过去,不然别说杀几个人,连好戏都没得看了。”
“小心点。”白玉京叫道,也暗中提气,紧跟其后。
这是一座隐藏在茂林中的山寨,此时火光一片,到处都能听到喊杀声。白玉京见此,不由暗自侥幸。这山寨中怕有数百人,若他们二人闯进来,纵然只诛首恶,怕少不得伤及无辜。
而早他们一步杀进来的人似乎也有不少,两人越过残垣断壁,地上已经有不少尸首。但仔细一看,基本都是那些龙祝打扮,竟无一外人,足见这群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都武功高强。
“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几道人影翻飞,一道厉喝传来。
“小道士,好像是你同门。”姚明月笑道。
这几人都身穿道袍,手持青锋长剑,一人年纪稍长,大约四十来岁,眉间有一颗肉痣。听了姚明月的话不由多瞧了白玉京一眼,见白玉京一身道袍,风度不凡,不由收起长剑,拱手道:“贫道武当派黄师琮,不知二位此来何事?”
“原来是武当派的道长。”白玉京心说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当初在武当山上应该见过此人。“贫道白玉京,这位姑娘……”
姚明月不待白玉京介绍,笑道:“无名小卒。”
她这话一出,那黄师琮身旁一名年轻道人仔细瞧了瞧姚明月,突然惊道:“黄师叔,她就是那个伤了李师兄的妖女。”这话一出,众道人原本收起了长剑又齐刷刷地拔出利剑。
火光摇曳,映照着三尺剑锋如染鲜血。
黄师琮暗含怨气说道:“敢问姑娘,我武当弟子李资赢何处得罪了姑娘你,以至于姑娘割断他的手筋,让他成了一介废人?”他的右手已暗扣剑柄,若姚明月不能说出一个道理来,便要刀剑相向。
白玉京见此也不由暗暗皱眉。
姚明月反而盈盈笑道:“你说的那个臭道士哪有什么本事得罪本姑娘。不过,你们应该感谢本姑娘,只是废了他的双手,没有要他的命。”她这话一出正如火上浇油。
刷刷刷剑光顿起,迅如风雨,那黄师琮身旁三名年轻道人同时出手,向姚明月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