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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神都血雨腥 第五章:石中玉何假,希有鸟待飞。
    白玉京上少林寺时遇上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白雪皑皑,整座嵩山一夜间银装素裹。而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就如一尊坐佛,通体晶莹,无尘无垢,宝象光洁。

    与王友仁告别后,白玉京继续上路。也曾去寻找过杜武停船之处,却没能发现姚明月的踪迹。或许,当晚,她真得生气了。白玉京只能暗叹一声,心中莫名地不是滋味。

    师父也从未告诉过他,为什么会无端地想一个人?

    “小道士,这可是前往少林寺的路?”

    一顶四抬大轿从白玉京身后而来,抬轿子的四人中一位大汉高声问道。白玉京随意一看,就知这四名轿夫非比寻常,个个身负武功。毕竟,这飞雪漫天的日子里,还能穿着单薄的衣衫出门,脸不红心不跳,足见一人功力。

    而这等人竟然只是抬轿子的轿夫,那轿中之人定然非富即贵。

    下一刻,白玉京就见到了轿中之人。他首先见到的是一只白皙的手,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地整整齐齐。那只手掀开帘帷,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

    当然,这是个男人,是个极其耐看的男人。

    这男人年约弱冠,书生装扮,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由下而上,斜入双鬓的狭长眉毛,如垂天之翼,作势欲飞。

    那眉毛正如他的名字:叶希鹏。

    这世间最神奇最有志气的两种鸟不正是希有鸟与大鹏,当年李太白还曾为大鹏遇希有鸟而作赋。

    白玉京上了叶希鹏的轿子,两人正好同路,都要上少林。叶希鹏在知道白玉京是受人所托不惜千里送剑而来,不由直言白玉京乃是真义士。

    “叶兄此来又为何事?”

    叶希鹏笑了,他笑的时候,那对狭长的眉毛就如鸿鹄之翼,在微微颤动,如飞翔于九霄之间。“叶某患有一种怪病,多年求医而不治,这次上少林正是为寻求无空大师治病。”

    白玉京一听,他仔细打量叶希鹏上上下下,只觉叶希鹏起色红润,并无一丝病态,不由开口道:“贫道也略通医术,方便的话可否让贫道一观?”

    叶希鹏淡定地伸出左手,白玉京三指搭了上去。

    这一把脉似乎没有任何异常脉象,不由摇了摇头。叶希鹏见此又伸出右手,白玉京又查探了他右手脉象,依然是没有任何症状。

    最后白玉京不得不暗运真气,朝叶希鹏说道:“得罪了!”

    这真气一进入叶希鹏体内,白玉京就发现了异象,这叶希鹏似乎无论十二正经还是奇经八脉都已经贯通。只是让白玉京惊奇的是,此人体内经脉中并无一丝真气。

    白玉京驱使真气进入叶希鹏丹田时却瞬间明白过来,因为一股浑然的真气挡住了他真气去路。白玉京隐隐觉察到,这股浑然真气似乎完全将叶希鹏的丹田封禁,让他的真气在丹田中无法溢出一丝。

    “这人好厉害的手段!”白玉京轻叹一口气,“看来确实只有无空大师能救治。”他原本以为叶希鹏得的是什么怪病,若无空大师不能治愈,可以去寻求李时珍帮忙。

    只是眼下看来,是有一股浑然一体的真气封禁了叶希鹏丹田。这等手段白玉京闻所未闻,纵然是李时珍,怕也会因为真气不足,束手无策。而无空大师则不同,作为江湖正道魁首少林寺的方丈,亦是江湖上公认的几位绝顶高手之一。

    那股浑然真气虽然强横,但无空大师应该是能化解的。

    叶希鹏笑了笑,也不解释。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才了少林寺山门。大门高耸,由三座楼门组成,号曰三解脱门。山门内,几名小沙弥在清扫积雪。

    叶希鹏和白玉京下了轿子,那几名沙弥见了,一人朝众人走来,施礼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值此大雪封山之时来我寺中,可有要事?”叶希鹏没有答话,白玉京回礼道:“贫道白玉京,受三痴和尚所托,为贵寺庙送剑而来,烦请这位小师父通禀一声无空大师。”

    那小沙弥没听过三痴和尚之名,叶希鹏倒是惊讶地看了白玉京一眼。他刚才只听白玉京说是受人之托,却并不知道是受三痴和尚所托。小沙弥见白玉京彬彬有礼,也不敢怠慢,只好说道:“诸位施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通慧师叔。”

    说完,朝寺内跑去。

    叶希鹏站在风雪之中,看着高耸的山门,青石上面满是风雨留下斑驳的痕迹,淡然说道:“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千年古刹,禅宗少林,果然是名不虚传!”

    白玉京笑道:“想当初,达摩大师一苇渡江而来,又是何等风采?可惜我等后学晚辈,无缘一见。”

    叶希鹏摇了摇头,说道:“前人风采,后人评说。但后人风采,前人又何尝能知?都道前人光照千古,我却认为,前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后人亦能做的更好!”

    他说这话时神采奕奕,一对狭长的眉毛似乎要冲天而起。白玉京见了,也不由为之心折,这叶兄果然是好志气好胸怀!

    “好!说的好!当年王荆公不也说祖宗不足法。自古以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何必羡煞古人风采!”

    突然寺庙内一道声音传来,声到人亦到。这人身穿月白长衫,值此风雪漫天之时,清冷如那傲梅。白玉京见了,不由暗暗咂舌:“此人竟然比叶希鹏更具风度,长得也是异常俊俏。”

    那人见白玉京打量着他,笑道:“小道士,我脸上长花了吗?”

    不知为何,白玉京总感觉此人有些熟悉,但却想不到哪儿见到过。

    叶希鹏笑道:“白道兄不是看你脸上长花了,而是觉得你像一朵花儿。”

    按理说,一个男人被人称赞像一朵花,这男人应该会生气。但那人却丝毫不生气,反而笑道:“我像什么花?”

    叶希鹏笑道:“那就得问白道兄了。”

    那人看着白玉京,白玉京看着他那身雪白长衫,不由自主地说道:“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这也是王荆公的大作,放在此时此刻,再恰当不过了。

    那人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笑道:“我刚听那沙弥说有人来送剑,还以为是个铸剑的师傅,原来是位小道士。在下贾宝玉,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叶希鹏。”“白玉京。”

    三人介绍完毕,不由各自道出了来少林寺的目的。原来这贾宝玉也才刚来一天不久,是为了给家母祈福抄写经书而来。

    这时,那离去的小沙弥带着一名年约不惑的中年和尚走来。那中年和尚正是通慧大师,通慧大师高颂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就是受三痴师叔所托送剑来的人?”

    白玉京点了点头,说道:“贫道白玉京。”

    “无空师叔正在参禅,暂时不能来见施主。戒永,将白施主带到客房。”通慧说完,瞧了瞧叶希鹏。在他看来,叶希鹏虽然弱不禁风,但那几个轿夫都身负武功,功力还不低。

    “不知这位施主光临蔽寺,有何贵干?”

    叶希鹏说道:“在下叶希鹏,因身负怪病,特来寻无空大师搭救!”

    通慧打量他上上下下,正准备给他把一把脉,叶希鹏却是递出一封信。通慧接过那封信,才扫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只见那信封上写着无空大师亲启几个大字,而落款人却是东楼二字。

    这东楼是何人,一个名字竟然让通慧神色大变。

    通慧神色正阴晴不定,叶希鹏却是朝那些轿夫淡然说道:“你们暂且去嵩县等我。”那些轿夫们听了,纷纷称是,便抬着空轿子下山去了。

    “叶施主,这边请。”通慧似乎想通了一般,竟然亲自送叶希鹏去客房。

    这一幕落在白玉京眼中还不觉得如何,那贾宝玉倒是笑意盈盈,脸上充满着玩味神色。

    ……

    是夜,无空大师禅定中醒来,通慧已经候在禅房外面多时。通慧见无空大师醒来,连忙将白玉京和叶希鹏的事情说了。又将那封信交给了无空大师。无空大师见了东楼二字虽略有惊讶,但神色不变,拆开书信静静看完。

    “方丈,果是那严贼不成?”

    无空大师没有回答,反而缓缓道:“你说那道士是受三痴师弟所托,明日一早我先去见一见此人。”

    “那位叶施主呢?”

    “你不用管他,我自有安排。”

    通慧本来还想再问,但心知有些话方丈不说,肯定有其道理。只好施礼退去,回去路上还在想着那东楼二字。整个嘉靖时期敢叫东楼的也只有那一位,正是当朝第一奸臣严嵩的儿子严世蕃。其仗着父亲深受当朝嘉靖皇帝恩宠,四处巧取豪夺,为人贪得无厌,还气焰嚣张。尽管只是工部左侍郎,但官员都称其为小阁老,足见其权势。

    少林寺本就因为当朝嘉靖皇帝崇道抑佛,而不为当朝所喜。要不是少林僧人在抗倭中多有出力,怕少不了被朝廷刁难。这次叶希鹏持严世蕃手书而来,定有要事。

    通慧越想越觉得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