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醒吗?”
“公子,西华苑的李大夫都看过了,说他的伤恢复地很好,但这都七天了,还一直昏迷不醒。”答话的是一名很耐看的北方女子,身材高大,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袄,也遮掩不了她那丰盈的身姿。
问话的是一名英俊的青年,青年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双长眉,斜飞入鬓,如大鹏展翅欲飞,正是叶希鹏。
“带我去看看。”
那女子点了点头,带着叶希鹏来到一间偏房,火炕上躺着的赫然是白玉京。在那女子看来是昏迷不醒,但叶希鹏却能感受到白玉京绵绵悠长的气息。
这好像就是在睡觉一般,那怎么会一直不醒?突然,叶希鹏看了看窗外,不由开口道:“你先下去吧。”那女子轻轻地出门,又听叶希鹏的声音传来:“把门带上,去把我收藏的杜康酒温上一温。”
那女子走后,一道身影从窗户口飘了进来。
“叶兄,小道士还没有醒吗?”竟然是贾宝玉。
叶希鹏看着贾宝玉嘴角噙笑,缓缓道:“若不是前两天听佘石明那老道说刺杀小阁老的人当中有一人剑法高明,竟然是传说中的太白剑法,叶某真心不敢想象,贾兄竟然是太白剑客。”
贾宝玉听了,丝毫没有震惊的神色,看着昏迷不醒的白玉京,淡笑一声。
“叶兄会陆炳的大禹开山式,难道叶兄就是陆炳不成?”
叶希鹏摇了摇头,神色一正,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冰冷:“那么,贾兄,你告诉叶某,眼下有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叶某要不要把握住。”
“加官进爵?眼下还有这等机会,叶兄已经是锦衣卫百户,不如让给贾某。贾某一介白身,正想着当一当朝廷鹰犬的滋味。”贾宝玉的声音始终不变。
“一个是刺杀小阁老的刺客,一个与太白剑客有关,贾兄你说拿住这二人是不是天大的功劳,既勾搭上了小阁老,又讨好了陆都督,加官进爵还不是小事一桩。”
“哦……”贾宝玉似乎才反应过来,声音拉得很长。“原来要恩将仇报,卖友求荣才能当朝廷鹰犬呀?”
“哈哈哈……”
突然,叶希鹏一阵长笑。
“只可惜叶某也厌那小阁老的嘴脸,这桩美事叶某是无福消受。贾兄既然来了,不如尝一尝我珍藏的杜康酒,皇宫大内流出来的好东西。”
“恭敬不如从命,也省的恼了某人,某人又得说什么加官进爵的事情了。”
“贾兄多虑了,刚才叶某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贾兄可知道白道兄修行的是什么功法,这都七天了,竟然还没有苏醒。”
贾宝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公子,酒温好了。”
等叶希鹏和贾宝玉二人走后,谁也没注意到白玉京原本平躺着的身子,突然侧了过来,逐渐头脚相连在胸前,仿佛在母体胎中一般。他的气息越来越淡,呼吸似乎慢慢停止。
大约半刻时间后,那女子来到房中时愕然发现白玉京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不知道的是白玉京修行的胎息经无意中达到了常境,自身如胎儿,天地为母体,周身亿万毛孔皆为呼吸之门。想当初,全真教王重阳步入先天时候就是这等情形,江湖人称“活死人”。
当然,这不是说白玉京达到了先天之境,只是他的身体因为修行胎息经有了部分先天之象。而欲要步入先天,白玉京还差一步,就是养神。
天有三宝,曰日月星;人有三宝,曰精气神。
道经有言:是皆不外神气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顺则成人,逆则成丹。何为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何谓逆?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金丹乃成。
这话讲得正是人如何由先天形成,又如何才能返回先天。
它说天地虚空产生神念,神念落入母胎之中演化生命之气,气生而凝结精血,精血铸就胎儿,这就是人如何形成。而如果想要步入先天,则必须逆向而行,打磨身体积累精血,精血壮大才能生出真气,而真气孕养出神才能成就先天。
至于炼神还虚,成就金丹,也只存在传说之中,江湖上未尝有此等真人。
江湖鱼龙混杂,那些不入流的基本都在打磨身体阶段,只会些拳脚功夫。而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往往能登堂入室,体内生出真气。至于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二三流高手,就关乎真气浑厚和功法高明与否。
若能真气孕养出神那都是先天高人,这等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白玉京自昏迷后,身体自然而然运行胎息经,因为白玉京的意识昏沉,所以更贴近胎息经的“心不动念,无来无去”,竟然让他因祸得福步入了胎息经常境之境。
所谓常境,太上有言:知常曰明。入得常境,就是彻彻底底明悟胎息经。
若说以前白玉京运行胎息经时都要保持一念不起,而如今就无所谓有无杂念。就如此刻,他似乎已经死去,没有呼吸,没有意识,但胎息经却自发运行。
而他的意识却仿佛被剥离出来,沉浸在一个虚幻而又玄妙的世界,恍如梦境。
在梦境中,佘石明那一招“水善利万物,不争而争”一遍一遍袭来,那一挂碧川逆势而上,绝云气,破九霄,化作天河,席卷万物。在这道剑光面前,一切都被破灭。
白玉京依旧是施展“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每一回都被无情击碎。他又换了龟蛇剑法,也不知多少次尝试,都一一败下阵来。
防御终究是挡不住这一剑,不由改变剑法,以攻代守,以攻对攻。
“盘蛇出洞” “巴蛇吞象”
他换了数种剑式最终都被那一挂天河摧毁殆尽,但他的意识似乎陷入某种执念,誓要破掉这一剑。最后他的剑法似乎没有了剑招,如老和尚所说“所谓招无常式,双方招手无非攻与守”。
他的剑击出,似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震荡,如一重重波浪一般。江湖上曾经有人创出一门掌法名唤长江三叠浪,劲气就如浪潮三叠,一叠强过一叠。而白玉京这一剑较之长江三叠浪十分相似,但不重气劲,而重叠数,如数剑叠加一般,产生一种极强的震荡之力。
这一剑落在佘石明的剑光上,顿时将那道剑光震荡开来。
佘石明一剑被荡开,空门大露,瞬间被白玉京一剑洞穿咽喉。
“公子,公子,他好像是死了。”
一阵焦急的步伐声传入耳中,白玉京悠悠中醒来。他睁开眼的刹那就看见了脸露急色的贾宝玉和叶希鹏,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女子。
“叶兄,贾兄,你们怎么在此?”
白玉京又看了看周边环境,不由有些疑惑。他隐隐记得那戴斗笠之人救了自己,却听贾宝玉笑道:“小道士,还没死吧,刚好叶兄把美酒都拿出来了,一起喝酒。”
白玉京听了顾不得多问,正欲起身,结果遍体疼痛,不由哎呀一声。
“叶兄,你看小道士那猴急样,伤势没好就想喝酒。”贾宝玉笑道,叶希鹏也笑了,朝那女子说道:“你去把那温好的酒带过来一坛。”
“是你们救了我?”白玉京苦笑一声,当没听见贾宝玉的调侃。只是那戴斗笠之人,白玉京脑海深处却是闪过一道红裙。
叶希鹏正欲说话,贾宝玉抢先道:“小道士,这次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叶兄,这天子脚下,也只有他这个锦衣卫百户才有本事将你救下。你说你一个小道士竟然去刺杀严世蕃,你真当你功夫江湖第一?”
“还好这次那阴阳老叟没有出现,不然你哪还有命逃出来。”
白玉京不由想到那个丁姓汉子,摇了摇头,朝叶希鹏说道:“这次麻烦叶兄了。”
叶希鹏笑道:“白道兄你就在此好好养伤,东城兵马司的人虽然按照你的长相画了通缉令,但我已经暗中说通了画师。等你伤好了,只要你不穿道袍出去,一般不会有人查你。”
贾宝玉听到这儿不由哈哈大笑。
“我说那通缉画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像呢,原来这是叶兄你破费了的结果。”
“那画师哪敢让我破费,你真当我锦衣卫百户是假的,他老婆孩子我们都一清二楚。”叶希鹏笑道,“现在人都是惧威不惧德,钱财虽好,不如吓唬吓唬他。”
这时,那女子也将杜康酒带了过来。
顿时,整个房间酒香四溢,白玉京不由道:“这是何等美酒,竟然如此香浓。”
“这是叶兄从皇宫大内弄来的,可不多就几坛而已,今日我们定要将它全喝光了不可。”
“那可不行,白道兄伤势未愈还是少喝点为妙,怎么也得给叶某我留一坛做收藏。”
接下来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白玉京将近两个多月都在养伤。等伤好了后原本还想去严府守着,他不指望能刺杀严世蕃,但还想着帮丁茂春报仇,将韩少君擒住。但听叶希鹏说,那韩少君自受了伤后就偷偷溜出了京城,一时难知去向,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