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暗笼罩大地,银白色的月光并不甘心夜幕成为今夜的唯一,所以拼命的想冲破夜幕的阻挠,给世间带来光亮,但很显然,不管它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仅凭他那不足三分之一的身躯是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挑战的,哪怕得到密友繁星的支援也不行。
黑暗以不可抗拒之势成为了今夜的主题,月黑风高杀人夜,虫鸣交响催眠曲。
营外连续传来五声蛙鸣之声,梁合闻言神色一紧,深吸一口气,带着几个亲信把守卫营门以及瞭望台的楚军士卒‘放倒’,尔后大开营门,回以五声蛙鸣。
谢武眼中闪过一抹神光,看着大开的营门挥手示意,小声道:“上。”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楚军沉眠之机,杀入大营,杀崩他们,杀溃他们,给敌致命一击,让他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最终形成一面倒的屠杀。
这也是夜袭的妙处,而不是放火箭,大吼着“杀呀!”冲进去,这样的话与白天强攻没什么区别。
凉军收到指令,紧了紧手中兵刃,肃穆的眼神下闪过嗜血的光芒,快速的潜入大营,奔至各帐外,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取账内睡梦中的敌军首级。
随着越来越多的凉军涌入,大营各处已布满了凉军,这让一些机灵的凉军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按理来说如此大军涌入,尽管极其小心,但还是有声响发出,楚军不至于毫无动静。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一声令下,众凉军将士掀开军帐,杀入帐中,但是帐中空无一人,尽是干柴,凉军眼眸圆瞪,发出惊天之喊:“不好!中计了。”
这时,外面亮起了火光,“放!”
“咻……咻……”
漫天火箭朝大营射来,如同火雨一般,瞬间点燃了洒满了火油的干柴,燃气熊熊大火。
“杀!”大营后方传来楚军震天的吼杀之声,众楚军在聂毅的带领下,如同凶猛的饿狼般奔杀向凉军,在凉军慌乱之际取其性命,如同割麦子一般,不少凉军没有有效的抵挡就被砍杀在地,成为地府的一缕幽魂。
见此情形谢武哪还不知中了敌人的奸计,顿时目眦欲裂,顾不得寻那几个骗他的贼子杀了泄愤,急忙大声吼道:“撤!快撤!”
凉军后队改前队,纷纷往外退出大营,但面对的却是漫天箭矢,身后又有楚军的冲杀,凉军已然慌乱,不顾前行大军受阻亡命般往前挤去。
这也就造成了战场之上最可怕的事情,脚踏袍泽。
这时候,人数反而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累赘,凉将也知不能这么下去,不然楚军的屠刀还没挥过来,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羽翼斩断了,最后只能沦为楚军刀下的鱼肉了。
急命前军不顾箭雨向前冲杀,后军结阵抵挡身后的楚军。
凉军也不愧为精锐,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被凉将召集起数千人,结阵抵挡住了后边杀来的楚军,而前军也在将军的带领下,露出决然之色,发出怒吼之声,不顾生死向前冲杀。
但毕竟先机已失,有点像是垂死的挣扎的味道。
因为前方有一道布满荆棘的盾墙在等着他们,在火光的照耀下,盾墙之上露出的枪头闪烁的令人心悸的寒光,此时的它是死神的长枪,不断的收割着冲杀过来的凉军的生命。
安山县城,看到山上陡然亮起的大火,众将士有些慌乱,急忙向众将军禀告。
庞熊收到将士的禀报,连鞋子衣袍都未来得及穿,就跑到院子了,往山望去,熊熊燃烧的大火倒影在他眼中,当即令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咔咔的脆响,咬牙道了声:“黄口小儿误我,悔不听老将军之言哪!”
相比起暴怒的庞熊,二皇子别提有多欢快了,在心腹面前一点都没顾及形象,都快蹦着跳舞了,眉眼间尽是喜色,欢呼道:“哈哈哈,烧的好,烧的好啊!一定要把那陈睿烧的渣都不剩。”
不一会儿,楚将不用传召,全都急急忙忙的聚集到了中军大帐,对发不发发兵救援一事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认为该发兵救援的人则是说:“山上大营被破,安山县城孤掌难鸣,甚至凉军可以分兵,一路合围了安山县城,一路直下襄城,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形势对楚国越发不利,所以必须发兵救援,稳定大营。”
认为不发兵救援的人则是说:“凉军必有埋伏,发兵救援安山县城恐有失。”
庞熊看向尉迟顺,问道:“尉迟老将军觉得该如何?”
这里论战事之经验没有人能与他相比,所以庞熊想听听他的建议。
尉迟顺皱眉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静观其变。”
“老将军……”
尉迟顺直接打断了他们:“我若是凉军统帅,必在我等救援之路上设下伏兵,我们若是发病救援,损兵折将不说,形势对我等也越发不利,如今我等只有固守待援了。”
“可是襄城怎么办?”
“襄城若是危急,秦王必回兵救援,况且襄城还有两万秦军,凉军想要拿下襄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秦王回兵救援,魏国大军势必进入襄州,形势对我大楚越发不利啊!”尉迟顺愁眉说道。
众将没了声响,庞熊深吸一口气,道:“按老将军说的办,按兵不动,固守待援。”
相比起楚军的愁眉不展和焦急,凉军则是露出了喜色,不管是埋伏的杜辉大军,还是凉军大营,只是伍旭皱了皱眉,内心闪过不安,吩咐道:“加紧戒备,谨防偷袭。”
秦军大营外,尽管凉将稳住了局面,带着将士们一次又一次的冲杀,但是结果只是在盾墙之下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盾墙,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溪,没流多远后又凝固成血痂,不久之后就会成为这片大地的养料。
尽管这些凉军是精锐,尽管有众多凉将稳定着局面,但是先机已失,士气在大火中就受了些影响,在两面夹击下又消失了不少,而在面对这铜墙铁壁般的包围,袍泽在冲杀下一个一个的倒去情况下,士气濒临溃散了。
士气一散,溃逃是没可能的了,不想死的话唯有投降。
谢武此时心中也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下,又是山地,有不少磕磕绊绊,不利于骑兵作战,所带的两万铁骑根本无法发起冲锋,发挥不出威力,面对遁甲长枪方阵也只有用肉体去开辟道路。
可是秦军乃当时闻名的强军,只要哪里出现破绽,就会有人立即补上,凉军有血肉之躯开辟的道路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当他们跨进大营的那一刻起,结局早已注定,但是他不甘心,他乃主将,若是他都放弃了,那这数万凉军就完了。
心中有了决断,拿起一杆长枪,感受到长枪传来的冰凉之感,战意直往上涌,心中不由的叹道:“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将不立于刀兵之前,他自身居高位以来,都是居中指挥,没有亲自动过刀兵。
他深吸一口气,抛弃心中杂念,长枪向前一指,大声道:“将士们,随我冲啊!”
这时候任何多余的话都没有用,只有抱着死战的决心才能鼓舞士气。
众凉军见一军之统帅带头冲锋,顿时士气大振,眼中消失的战意又回来了,抱着必死之决心跟随谢武向前冲锋,做出这困兽之斗的最后一次搏击。
众凉将和亲兵想劝阻,但看到己方士卒士气大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中兵刃,一拍胯下战马,向前杀去。
陈睿见状目光一凝,剑尖向前一指,大声道:“顶住他们,”
灰色的洪流和黑色的盾墙撞在一起,悍勇拼杀,谁也不想让,地上的尸体不断增多,但大部分都是凉军的。
最终凉军杀出了一条血路,前军冲了出去。
但是秦军也不是吃素的,奋力搏杀,又把凉军杀退,把缺口堵了回去。
谢武回头看见此情形,眼中闪过悲痛之色,并未调转马头向会杀去,就出那些被困的凉军,而是驾马往山下而去。
凉将基本随着谢武冲杀了出去,被困在山上的凉军群龙无首,顿时斗志全无,在秦军高喊的“降者不杀”下放下了手中兵刃,束手待降。
至此劫营之战告一段落,以凉军惨败而告终,不过事情并未完结,陈睿直接留下了三千秦军将士以及先锋营两千人看守这投降的数万凉军,带着其余人马杀向凉军大营。
先锋营两千将士此前被关在大营后方,由聂毅带人看守,而在聂毅带人从营中杀向凉军时,他们也被放了出来,跟在聂毅大军身后杀向凉军。
这时候凉军已然中计,大局已定,已是个人之力无法挽回的局面,其中有没有内奸已经不重要了。
况且陈睿相信他们大部还是忠于楚国的,在这缺少人手的时候他们也能发挥一些作用,看守降卒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