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在手中的大枪,已经微微颤抖,马超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在下一秒就捉不住那大枪。而他的呼吸也如破陋的风箱,一呼一吸之间,竟是灼热的痛觉,尤其是空气经过那受伤的左肺之时,更是给马超一种针刺的疼痛。
胯下的战马,已经是换下的第三匹了。而此刻,这匹战马也是气喘吁吁,汗如浆下,眼见也快是不行了。
不过,在这战马的蹄下,鲜血浸透了草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十几员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在草地四方,犹如西域商人那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烈日下,地面上血雾蒸腾,马超身影若隐若现,眼前如梦似幻。
这一刻,马超仿佛就是天宫的战神,从云端降到凡尘。
这一刻,羌族部落所有的勇士全部精神都被马超的气势所震慑,浑然忘却了一切。
“天、天威神将军......”不知是谁如此轻呼了一声后,所有羌族部落的勇士心中,竟完全不约而同的默认了这个称号。
“马腾这家伙,居然生出了如此优秀的儿子!”日谷得基望着场中的马超,虽然欣喜,却也惊愕莫名。
“已经是第十七个了。”仲坚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说道:“每个都是羌族当中有名的猛将,而且,超儿还是在负伤的情况下......”
可是,此等情况,看似风光霁月无限,但其间的苦楚,也就马超这当事人心中最为清楚。他知道,自己此时早已经是油尽灯枯,此时若是随便再出一人,不,哪怕是一位七岁稚子,也能轻易将他击败!
而羌族部落阵前的阎行,已经完全由不屑转为惊愕,再有惊愕转为了震撼,最后,这番震撼平静下来后,阎行几乎羞愤欲死:纵然是他当初十年前最辉煌的时刻,也未曾有马超十分之一的战绩与风光!
阎行已经忍耐不住了,可这毕竟是自己亲手挑起的羌族与马超之间的恩怨。自己此时若是再食言而肥,亲自出场杀了马超,那不仅不会让羌族部落有一丝感激之情,反而还会引得羌族所有部落不齿!
幸好,此刻,已经没有羌族勇士再敢去挑战马超了。阎行紧了紧手中的大刀:无论此刻如何丢尽脸面,也定要取了马超的性命!
日谷得基粗中有细,时刻在关注着场上的情势,此刻看到阎行的举动,哪里还看不出阎行的心思?急忙待阎行还未出言搦战之时,便抢先高声呼喊道:“那马家妖儿,吃某家一刀!”
说罢,日谷得基纵马便朝着马超飞奔而去。而阎行看到此幕,眦目欲裂,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马超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来敌,却只见日谷得基挤眉弄眼跑来,一时自然已明了日谷得基的意思。可惜马超此时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一分,又岂还能再与日谷得基演场好戏?
无奈之下,马超只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道的笑容,颤抖着手微举手中的大枪,算是给了日谷得基一丝反应。而日谷得基此时直如影帝附身,口中喝道:“待某家试试你这娃娃还有几分力气!”
这一喝之后,日谷得基便找到了无懈可击的理由,看似用尽浑身之力,却又如棉花一般落在马超的大枪之上:那大枪上传来的信息,使得他此时已经感觉到,自己恐怕再稍微用一丝力,就可能将马超手中的大枪磕飞。
“咦,你这娃娃,力气果然惊人.....”日谷得基看似面红耳赤般正奋力与马超较劲,却背着羌族所有将领,压低了声音跟马超说道:“侄儿,待会儿我会与你仲坚叔叔反水,你只要跟紧我们的部落,定能逃得一条生路。”
“不...不可,日谷得基叔父,你如此施为,完全是拿整个部落勇士的性命来换超一人性命。”马超也挤眉弄眼努力装出一副与日谷得基拼力的模样,同时也悄悄说道:“超今日有死而已,断然不能让叔父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休得多言,你想战死沙场,成就一番美名。却让我与仲坚背上见死不救、恩将仇报的骂名?”日谷得基再次换了一下姿势,装作不敌马超力气,却又被马超压制的模样,继续说道:“我与仲坚来此之前,就与部落众儿郎商量过,那群小崽子也都知道这些年受马家大恩,纷纷表示此战,纵是整个部落陨灭,也不能让你有一星半点损伤!”
听得日谷得基如此说来,马超不禁对这两位有情有义的叔父,以及那些受人滴水之恩,便以性命相报的部落汉子升起了崇敬之心,铭感五内。可再怎么说,马超也不能真接受日谷得基的好意:“叔父,纵然你们可以反水,杀出一条血路,可你此时也感受到了,侄儿此时莫说是纵马奔驰,就连坐在这马上,也没一丝力气了。两位叔父的心意,超心领了.....”
“莫急,叔父早已定计。”只见日谷得基一个闪身,似乎是被马超的巨力击垮一般,胸前破绽大开。
马超也是聪慧之人,立时用这短短时间恢复的力气,装作长枪一扫。日谷得基便飞身从马上跌落下来,口中还惊恐呼喊道:“仲坚,速来救我!”
而另一位影帝仲坚,此时相当动情,一幅怒发冲冠的模样,飞身骤马疾驰,口中大喝道:“马家小儿,休伤某家好友!若有胆,与你家爷爷斗上三百回合!”
马超此时看得两人表演,心中真是感激莫名又觉得好笑,不禁也入戏说道:“也罢,败军之将,杀不足惜,此刻便会会你这黄脸汉有何本事!”
“哇呀呀....你这娃娃,口气当真不小。”仲坚装作被气得暴跳如雷,一把拉起日谷得基后,才继续说道:“我虽然敬你是条好汉,却也不占你便宜。你已经接战多时,又身负重伤。我便给你一个时辰休息时间,待你气力恢复后,再与我决战!”
最后,仲坚还装作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抛出一个瓷瓶:“这是我们草原上疗伤的圣药,你拿去,省得日后你们汉人说我们羌人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仲坚!你竟然阵前通敌,究竟意欲何为?!”阎行看到仲坚此时做派,想到平时这两个部落便与铁羌盟有些不对付,心中又怎能不起疑?
“阎行,你这狗汉人,除了夸口有一套之外,还有什么本事儿?你若是能连杀我们羌族十七员大将,我也会如此同样待你。可惜…….”仲坚扭头望向阎行,脸上一副不屑神色,继续说道:“可惜,你这狗东西除了敢趁黑水羌戈里不防之时,杀了戈里首领之外,还有什么本事儿!”
说到这里,仲坚犹嫌不够,继续火上浇油向着各羌族部落呼喊道:“你们说,我该不该让这娃娃歇歇?”
草原上的勇士,最敬重英雄。而仲坚凭借自己的勇武,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被羌人们认可。同样,马超虽然杀了他们十七员大将,但他的勇烈,更是赢得了他们的尊敬。仲坚聪慧急智之人,怎能不说到羌人的心坎儿上?再加之阎行一贯盛气凌人,不得羌人心。一番相较下,高下立判。由此,仲坚的一番蛊惑,一下使得所有羌族部落的风向全都转向了马超这边。
“让他歇歇!”也不知是那个二百五的部落首领,激动之余率先喊道:“狗屁阎行,他要是敢阻止,老子立马率手下的儿郎砍了他!”
“就是,还说什么不配与你交手,是你不敢与这娃娃交手吧?”一人有应,自然就有他人附和,而这句话,便一下戳到了阎行的痛脚。
“我们羌人素来敬重英雄,至于只会背后杀人的狗熊嘛......我们可不认!”
“阎行狗熊,若是有胆,就让马家公子歇歇,可不要自己拉出的屎再吞回去!”
“阎行哥哥,就让你马超歇歇,他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好吧,就算是韩英,现在也开始替马超说好话了。当然,她可不是替马超着想,而是不想阎行犯了众怒。
可叹一代大将阎行,此时如被上街游行的贼犯,淹没在数万羌人的唾沫当中,羞愤欲死却又不能反驳,只能狠狠咽下这口气!
而马超,看到自己这两位便宜叔父居然有如此演技,真心佩服地五体投地。不过,转念一想,这二人混迹在羌人部落当中,一方面秘密与自己那便宜老爹联络,一方面又要防范铁羌盟暗中下毒手,还要与各羌族部落搞好关系......二人若只是鲁莽粗鄙之士,恐怕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这乱世,还真处处出人才哇,随便两个部落首领,都比《潜伏》里的特工厉害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