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琛冷不防的就吃了金少一击重锤,往后跌了两步,嘴角上挂满了血。我心下一惊,赶紧拉住了金少,“你能不能把话问清楚再动手?”他的劲儿很大,整个人往前冲,几乎要把我扯倒在地,我大喊着企图阻止他对子琛打第二拳。
子琛趁着这个空档,站稳了身子,对着我说,“你松开他,让他打!”
我一面拉着金少一面问子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琛指着金少一句一顿的和我说,“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是个富二代,学可以说不上就不上,文凭不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不是每个人都他妈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说完在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十二年寒窗苦读,参加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从一个小破县城里考到北京这个大城市,我只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吗?我要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我爸妈的未来,从这里毕业,找个好工作!不能毕业对你来说算什么,什么都不算,退学不过是你将来的人生中泡妞的谈资罢了,你想做柳传志就做柳传志,想成为比尔盖茨就成为比尔盖茨了,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找不到一个好工作,没办法有一个好前途,意味着我将来什么都不是!”
“为什么不和我说?”金少扯着嗓子问子琛,“你和我说一声,你觉得我会拦着你奔前程吗?”
“和你说?”子琛苦笑了一声,“和你说,你会和我说什么,你会给我规划一个前途无量的未来,会告诉我就算是被学校劝退了我们一样可以拥有广阔的前景,你会劝说我不要委曲求全,你甚至可能去找来一帮专业的人给我算一下这个软件商业化之后能换成多少钱……这可能会打动我一时,我现在跟着你头脑一热把这件事情做了,以后呢?我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你许给我的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我只想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在一个安稳的企业里,不让父母操心,仅此而已。”
“就因为你觉得和我说没用,就做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金少问子琛。
子琛问金少,“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做任何事情、任何决定,你何尝征求过我们的意见?你帮李沛追八爷,问过她要不要追了没有?”
“那是你怂恿我的!”金少说道。
子琛说,“可决定是你做的,报名参加辩论赛是你的主意!后来你帮李沛报名运动会,你问过她没有?你想在学校的晚会上出风头,要演出、要上台,你要和我一起唱《失恋战线联盟》,你问过我的意见了没有?团委脑子进水,明天要海报今天通知你去做,你答应团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做不出来?什么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决定了,你只知道逼我们按照你的意愿去行动,你什么时候问过我们的意见,什么时候问过我们行不行、好不好、愿意不愿意?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不和你商量,我告诉你,因为我要是当初和你商量了,你会告诉我,这件事情你能搞定,叫我相信你,然后你把程序交上去,我们会不会因此而获奖、然后备受瞩目,我不知道,但是以后在学院的路有多难走我能预想得到。你金少含着金钥匙出生,大不了一拍屁股你不上这个学了,未来等着你去做的事情还很多?我怎么办?”子琛说着指着他自己,“我就问你我怎么办?”他这一声说的很大,嘶吼着,这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这是一次金少找子琛的兴师问罪,可末了却变成了子琛对金少的控诉,对他五年来的种种咄咄逼人的控诉。金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十分沉默,他看着子琛,手攥成拳,整个人紧绷了很久,然后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颓然的走去了,我感觉那个高大、坚强、总是把我护在身后的金少在这一瞬间倒了下去,坍塌成了一片废墟,那个伟岸的形象再也不在了,他每走一步都能让人感到过去的金少在慢慢的消失。
“子琛?”我看着子琛叫道,“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金少的,你何必还要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何必要在别人说他的时候为他出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子琛看着我良久,说了一句,“你真的已经蠢到骨子里了,活该八爷不要你!”他说完扭头朝着另一边沉默的走去,我被他们两个人丢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我追上了金少,“子琛说的只是气话,过去了就没事儿了!”
“你别和稀泥了,”金少看着我说了句。
我跟在他的身边静静的走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金少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以为我生气了,“我没有说你不好。”
我点点头,觉得很难受。
“说真的,这四年你怨过我吗?”金少问我,我看着他摇摇头,就推了推我,“真的是笨死你算了!”
我鼓着腮帮子问金少,“你和子琛怎么办?”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金少的话刚说完,我的眼泪“哗”地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委屈的不得了,这件事情本来和我没什么关系,可我仿佛成了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金少站在我面前,手足无措,用商量的语气和我说,“能不哭吗?我心里已经够乱的了。”
我看着金少点着头,越哭越狠、越哭越凶。
廖小姐问我,“那后来呢?后来金少和子琛和解了吗?”
我点点头。
那天之后,我难过了好一阵子,有一天晚上金少叫我去学校外面喝酒,我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临近他们毕业的日子了。金少和子琛的学分都已经修满了,毕业答辩也顺利通过了,我都已经工作了一年,从刚刚踏入社会的手足无措变成了一年后的游刃有余,每天辗转于老陈和张神童之间,拜托这个帮写个程序、拜托那个帮调个电路,依旧是二把刀的水准,却在我们办公室混的风生水起。
我想金少叫我去喝酒,大概是感慨自己的大学生涯终于结束了,我下了班坐公交车赶到学校的小南门外的巷子里,我找到金少喝酒的那家小酒馆,推门而入。里面传来了金少和子琛划拳的声音,金少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筷子,桌上摆着可乐;子琛面红耳赤,伸出手和金少比划,旁边两瓶啤酒。
金少念念有词的说,“老虎老虎,杠子!”
子琛则说,“老虎老虎,老虎!”
金少指着子琛旁边的啤酒,“喝!”
我惊得嘴巴差点没掉下来,我走过去问他俩,“你们什么时候就和好了?”
“我们吵过架吗?”金少反问我,我指着金少看着子琛,子琛也点点头,“我们俩怎么可能会吵架?又不是你们女生,时不时的还兴个撕逼、绝交的……你一个学姐,看着我们俩学弟毕业,也没什么表示么?”
我一直以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都是女人,搞了半天男人在这方面的天赋非但不逊色于女人,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很久之后,金少和我说,他和子琛之间无非就那么点事儿,以后各奔前程,再无交集,何必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大事儿就要抹煞一段回忆呢?我问金少,“你自己说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俩现在又好成穿一条裤子了,什么情况!”
金少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是说我们迟早都会毕业,各奔东西。”
“我呸!”我啐了一口金少,在他的身边坐下来,他把他的东西拉过去,给我开了一瓶可乐,“来来,干杯,为我们以后的锦绣前程。”
子琛也举了杯,我笑着拿可乐和他们两个人碰了杯,尽管白哭了一场、尽管白伤心了那么久,可我喜欢这样的结局。我在一家硬件公司有模有样的迎来了工程师的生活;而子琛马上就要回到自己来的那个城市,成为移动的小员工;至于金少,我们问起他未来的打算,金少很认真的和我们说,“我要在后海开个酒吧,位置我都挑好了。”
我和子琛吃了不小的一惊,大张着嘴看着金少,“开酒吧?”
金少点了点头,“对,开个酒吧!我就是你们的后路,”他对我说,“你以后工作要是不如意,那些老师傅组团欺负你,辞职,跟哥混,哥罩着你!”
我拿着可乐和金少碰了个杯,“那我先谢谢你了,可你能管我一辈子啊?”
金少摇了摇头,“那不能,所以赶紧找个像样的结婚!别再想着八爷了……”
我咬着下唇,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忙事业呢,谁有空管爱情这个奢侈品啊!”
金少指着我,“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蹉跎了韶光,日后你成了黄脸婆、老姑娘,再看看人家高富帅找的都是小姑娘,你就后悔现在不听男人劝吧!”他说完对子琛说,“你也是,我这个老大,不是我自己封的,是你们捧的,只要你一天认我,你有难来找我我就不会不管你……我开个酒吧,给你们都留一条退路,日后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想想金少那儿有你们的七斗米!我……”他拎着可乐瓶子,站在小饭馆的椅子上,拍着自己的胸脯,“就是你们说‘不’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