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偷懒的众军士们听到声音,连忙起身,赵晟也应声而出。
到了太守府,只见过去的亭台楼阁早已荒废,倒是房间都没空着,为了改善居住条件,薛志强索性下令城内废弃的房屋可以随便居住。太守府也不例外,里里外外的房间都被薛志强的亲兵们占据了。
“参见将军!”赵晟行了一个军礼,只见薛志强也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这一点上和所有云中城的将士们颇为相似。
“起来吧,”薛志强头也不抬,一心观察着地图,“今天喊大家来,是有个任务。我们云中这几年来都是单纯的龟缩防守,如今粮道一断,我们也不得不出击了。”
说完,中旅旅帅姚原指着地图道“如今除了我们云中和沙陵,其他城池基本都被放弃了。粮道上最大的问题是沙陵东南方向的缘胡山附近,最近驻扎了一个五千多人的匈人部落。据情报,这个部落的战士起码也有千人左右。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一边听,赵晟一边观察与会的军官,基本上都是旅帅,偶尔也有几个营校尉。不过什长级别可就自己一个。
姚原继续说道“现在初步拟定了一个作战计划。三天后,太阳一下山,斥候营就全体出动,由付校尉带第一第二两队前往匈人部落侦察。其余小队撒往不同方向,监视其他匈军动向。”
“是。”付有应声答道。由于人手紧张,一些副校尉,诸如俞思圆,都被提拔为了正校尉。而付有则被调回了斥候的老本行。
“要是一切顺利,就立刻回报,我们中旅连夜出发,在天亮前端掉这个部落,确保我粮道畅通无阻。”
说完,姚原自觉的后退一步。
“怎么样?都有什么问题?”薛志强环视众人。
“没问题!”事不关己,诸将自然不会反对。
“好,世子爷这次编入斥候营一起行动。其他各旅务必保持警备,谨防被人偷袭。”见众人无异议,薛志强也满意的点头。下达完命令,众人一哄而散。
“怎么样,阿晟,这一向辛苦吗?”混了两三年,付有也不再称呼赵晟为世子了,而是‘阿晟’、‘兄弟’随口乱叫。
“唉,还不都是一样。城门现在是轮流值守,大家都要出任务,谁也不比谁轻松。”
付有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地回营布置去了。
赵晟则径直出了城门,来到南门外的一片大草原。这里原是云中城临时交易买卖的场所,可匈国内乱以后,又有谁有本钱有本事来云中城做生意呢。于是这里逐渐荒草丛生,短短两年,就长成了一片及腰的草原。
“叮铃叮铃”,一阵熟悉的铃铛声响起。
“乌雅,你来啦。”赵晟找了块高坡就地坐下,举手招呼道。
“今天来晚了,出什么事了吗?”一个十六七岁,身着白裙,头戴花绳的匈族少女从坡后赶着一群牛羊出来,正是乌雅。
一头奶牛,五只山羊,短短两年时间,乌雅竟从无到有,养起了一群牛羊,赵晟心里也是暗暗佩服。只是可惜乌雅的母亲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救回来。去年冬天,在捱了一年多以后,终于撇下乌雅姐弟,撒手西去。
乌雅和旁人不同,在众人纷纷逃离云中城的时候,她反而选择了留下来。这个整日洋溢着笑容,永远不知道发愁的少女借着赵晟的关系,很快在军营里打开了商路。
由于商家酒楼纷纷关张,一些军官出钱,请乌雅掌勺烹饪一些匈人独有的美食佳肴。羊肉的喷香很快征服了整个云中城的军队,幸好弟弟乌塔卡也已经十三岁,能够帮姐姐做点事情。两人相依为命,在这云中城竟然小小赚了一笔钱。如今早已搬入了真正的楼房,也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
可每逢单日,乌雅仍会亲自牵着牛羊来城外放牧。有了军队的关照,她也不走远,只是在城墙附近,倒也没什么危险。赵晟要是没事,必定也来找乌雅说话聊天。
“是啊,这不两个月没来粮饷了。虽然这也不缺粮食,但断了交通毕竟不能容忍。将军决定重新打通交通。”赵晟边说边旋开酒壶,请乌雅喝。
“哦,那你又要去打仗了。”乌雅虽然接过了酒壶,但一双秀眉微蹙,似有别的意思。
“怎么,你还怕我死了么?”赵晟打趣道。
“呸呸呸,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乌雅小嘴一嗔,不开心了。
“这不在逗你玩吗?”赵晟哈哈大笑,“我只是斥候,正儿八经的仗还轮不到我呢。”话语间,好像颇为落寞。
“那是谁来当主攻?”乌雅睁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赵晟。
“你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难道你想参军?”
“我才没那功夫呢。以后乌塔卡也不许参军。”乌雅收回目光,托着脑袋发呆道,“当兵难免阵前死,我阿爸虽说不是兵,却也是为族里做事,最后战死的。”
“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再死于战争了。”
听了这话,赵晟不禁黯然神伤。她心里默念着的,都是她心爱的弟弟啊!
“是啊,我们这种大头兵,原本就是要死在战场上的,早早晚晚的事罢了。”说完,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
“哎呀,你别介意啊。”乌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歉,“你和别人不同。你是个好人,从不把别人视作猪狗奴隶。这些年没你的帮衬,恐怕我们姐弟早就饿死了。”
“哈哈,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听别人说我是好人!”见乌雅小脸一红,赵晟大方地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你的生活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虽说是个亲王世子,可和一个囚徒又有什么分别?”不知是否是酒后吐真言,赵晟接着说道“小时候,我娘就去世了。我从来就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父亲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叫我读书练剑,说是什么秦王一脉都在你身上啦。其实关我屁事!”
“你别喝了,当心醉了。”乌雅见赵晟连喝了几大口,脸色都有些发红了,连忙夺过他的酒壶。
“我不喝,那你喝!记得三年前,你就是一口气把我的酒全给喝了!”赵晟嬉笑着,鼓励她全喝完。
“我喝酒算什么,你是要打仗的人,喝醉了还怎么打?”乌雅收起了酒壶,又塞回赵晟的兜里。
“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是三天后再出发。今天醉了怕什么!”赵晟毫不在意地说道。
乌雅听了,心中暗暗记下,“那这几天你也要操练啊。走吧,我扶你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