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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王冠 6
    但是那些曾经所经历的,没有让她忘却。

    那些打在身上的痕迹早就已经淡去了,却又狠狠地留在了心里。

    那根记忆中从不曾褪色的木头尺子,那些母亲嘴里责骂过的话,还有母亲留着指甲掐在她胳膊腿上的瘀痕,全都成了一丛一丛刺人的荆棘。

    每个夜晚,谭淼都会梦见那些过往,浑身冷汗地一次又一次被吵醒,然后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到天亮。

    从中学起,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正常交流。

    同性还好,对于男生更是一点儿也不敢接触,稍微碰一下都会哆嗦着往后退去。

    别的孩子悄悄地早恋,她只会埋头读书。

    别的同龄人开始谈婚论嫁,她依旧形单影只。

    除了学习以外,她会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就开始流眼泪。

    有时候甚至什么也没有想,眼泪就已经哗哗的淌了满脸。

    她的文具盒里,铅笔、削笔刀、尺子,都会成为她发泄的工具。

    她拿着这些东西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下去,一开始还不敢太用力,只是划破一点点表皮,略微发白。

    到后来一次比一次深,渗出了血珠。

    最后划破血肉,看着伤口一塌糊涂,疼痛却好像传不到大脑,让她麻木又诡异地满足。

    看到窗台,她无数次想要翻上去跳下楼;

    吃着水果,她会莫名地有冲动将水果刀往自己手腕或是腿上割;

    看着药店,她甚至会幻想自己买下药吞下去闭着眼永远地不要醒来……

    连呼吸都会让她觉得难受。

    大学的老师发现她的异常,通知雷芳这个家长带孩子请假去医院看看。

    雷芳抱怨了半天,不同意请假,说是会耽搁学习,抽着周末的休息时间,带着谭淼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是重度抑郁。

    抑郁?

    这种病状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少见了。

    可对于雷芳来说,那就是矫情!

    供她吃供她穿,有什么好抑郁的?

    自己想开点儿不就完了。

    有这么简单吗?

    当然没有。

    谁不想开心一点,谁又想成天去想那些悲伤痛苦的事情呢?

    这一次的看诊并没有给谭淼带来更好的效果,拿回来的那些药只是让她稍微好受了一些,可永远无法解脱。

    只要雷芳这个母亲还在,只要那些过往的心结不能解开,她就永远不可能挣脱这让她痛苦的荆棘丛林,一次又一次地被扎得遍体鳞伤。

    大学毕业后,谭淼找到了工作。

    雷芳比以前老了些,已经不打人了。

    邻居每一次谈起教育孩子,她都会得意洋洋地吹嘘着“我小学没毕业又怎么样?还不是供出了个大学生!你们以前还说我打得狠呢,看吧,事实证明我没错!我要还有个孩子,还是得这么养大。棍棒底下出人才,这话是真理!”

    “嗤!”

    对于这样的话,谭淼只想冷笑。

    她毫无预兆地辞去了工作,离开了这个小镇,像是逃开固有的生活,向着跟从前的她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以前不能做的,她就要去做。

    以前不能成为的人,她就偏要变成那样的人。

    她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