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隼站在远处的大石上发出低低的叫声,似乎也在为姚婴当下的情形担心。只可惜的是它只能叫,无法说话,否则非得代替姚婴骂脏话不可。
罗大川也往这边看,举着火把,大眼珠子盯着齐雍和孟乘枫两个人,心下几分不顺,觉得他们是有意要为难姚婴。
两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这算什么?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互相为难可以,为难小姑娘就是混蛋。
他握紧了手里的火把,之后扭过身打算过去帮助姚婴,尽管并没有想好如何帮助她。
不过,东哥比他更快一些,佝偻着后背走到了姚婴身边,看了看齐雍的脸,他之后轻咳了一声,“阿婴是我的徒弟,她胆子小,又不懂礼数,若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孟公子见谅。”
“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有说错什么话。孟公子要我留在留荷坞,是看得起我。只不过,我心里有执念,无法留在这里。”她并不承认自己有做错事,眼下完全是齐雍逼迫她。当然了,也很难保不是孟乘枫刻意为之,让齐雍更加怀疑她。
反正这些人都不简单,有风度的不见得内心一片阳光。疑心重的人,也不见得就无懈可击。把她拱到这个难堪的台上,她也得把他拖下水。
她这种说法倒是让孟乘枫意外,连带着齐雍都微微扬起了眉尾,执念?她兄长?
“阿婴姑娘是有什么心愿么?”孟乘枫问道,看起来他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她有什么羁绊,并不是不怀好意。
齐雍也盯着她,想瞧瞧她能说出个什么子午卯酉来。
眼睛一转,姚婴看着齐雍那姿态,她弯起嘴角,“我对我家公子有执念,三年多前公子救了我的性命,从那时起我就爱慕上了公子。如今我能待在公子身边,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多谢孟公子的赏识,可我更看重这近水楼台的机会,也希望我能如愿以偿。”胡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就盯着齐雍看。
齐雍此时的脸色有些精彩,不过,他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看她那调动脸部神经刻意笑起来的样子,他也没立即拒绝她这一番‘表白’。
流水哗啦啦的,除此之外,金隼都不叫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姚婴和齐雍两个人,她大胆的在此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反而说完还很得意的样子。
罗大川之前听东哥唠叨过,但是不信的。可如今,好像不信都不行了。
那几个护卫过多的关注齐雍的脸色,当面被表白,他们可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换位想一下,都会觉得紧张局促。可公子就是公子,纹丝不动。
孟乘枫更是觉得荒唐不已,前日与姚婴闲话,她明明说过不懂也不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可这转眼隔了一天,就说自己一直爱慕齐雍,前后矛盾。
“阿婴,如何又对公子说出如此不敬之言?”东哥拉扯了一下姚婴,这小姑娘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
“肺腑之言,没有敬或是不敬。公子若是觉得我的爱慕形成了困扰,那公子可以随意将我分配到看不见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姚婴死不认错,再说她本来就没有错处,是齐雍一直疑心重重,又咄咄逼人。
齐雍不语,也就在这时,那边悬崖底部延伸进入深处的缝隙里有人出来了,是之前进去的护卫,只回来了一个。
“公子,里面有发现。”出来的人直奔齐雍,禀报道。
齐雍站起身,甩了一下袍子,“走。”
所有人都集中起注意力,之后全部走到了那狭窄的缝隙前。刚刚回来的护卫在前带路,后面的人一一跟进。
缝隙一人高,但十分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个人并肩而行,就会被卡死在缝隙之中。
罗大川是十分积极的,打头的护卫进去之后,他就迅速的举着火把跟上了。
之后是齐雍护卫,东哥和姚婴,孟乘枫在姚婴身后,后面还有两个护卫。
大家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进入这狭窄的山缝之后,潮湿和压抑瞬间将自己包围起来。
两侧山壁湿湿的,脚底下又有水,仅仅走了两步而已,鞋子就湿透了。
地上的石头被水流长时间冲刷,亦是光滑无比,走路时不得不用双手扶着两侧的山壁,以免跌倒。
金隼的叫声从刚刚的入口处传来,它想进来,可是太狭窄了,它根本就飞不起来。
姚婴晃动手腕,要它安静下来,等在这里。果然,下一刻它就不叫了。
越往里走,越是宽窄高低不一,不时的需要低头转身,才能堪堪而过。
所幸姚婴在这所有人之中算是比较纤细的,还算好走。估计最难行的当属齐雍,他长得最高,身形宽阔英伟。不过也还算是个男人,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孟乘枫跟在姚婴身后,别看他养尊处优,在这种环境之中,倒一点都不落下风,始终都在她身后。
东哥和姚婴俩人是半斤八两,沿着这蜿蜒向上又七扭八拐的山缝走了一段就开始喘气,两手扶着两侧的山壁,脚下还总是一滑一滑的。
“阿婴姑娘你还好么?”姚婴走的并不是太顺,孟乘枫在她身后,借由着后面护卫手里的火把,能看得到她磕磕绊绊的脚步。
“还好。”她回答,腿脚上更用了些力气。心有余力不足,这身体是十足的不争气。
姚大壮是个早产儿,先天如此,后天用再多的法子,也改变不了多少。
前进的山缝开始变得低矮,连姚婴都不得不弯下身体,走的颇为艰难。
脚下的流水也很急,这一段坡度不低。而且,走了这么远,他们此时似乎还在囚崖的山体间,也不知这囚崖到底有多宽多大。
虽是紧邻留荷坞,但是这里不归留荷坞管,甚至留荷坞也从不会来这里巡视,更遑论会熟悉囚崖的山势。
低矮的山缝逐渐的过去,人们也能直起腰了,估算一下时间,差不多在这山缝里走了半个时辰了。
流水变得平缓而深,没过脚踝,空气也无比潮湿。
下一刻,便听到了罗大川喊了一嗓子,“这他妈什么地方?”到头了?
后面的人加快脚步,经过最后一段较为宽敞些的山缝,到了让罗大川惊讶的地方,这是一片储存在山体当中的水潭。
微蓝的火把跳跃着,依稀的照亮了这里,站在狭窄的边缘,环顾这个水潭,大约二百多平米的样子,水有多深不知。
很平静,十分平静,除了火把发出的声音外,这里的水好像都是死的。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个边沿,比之这水潭的水位要低一些,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水顺着这山缝流下去,一直灌到了留荷坞的荷田当中。
这里的空气泛着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凉意,往对面以及四周看,那漆黑的山壁间好像有洞,但是太远了,又这么黑,看不清楚。
“他们几个怎么不见了?”蓦地,打头的护卫忽然发声。
这会儿大家也才发现,最先进来又留在这儿的三个护卫不见踪影。
“公子,他们之前就在这儿,公子不来,他们也不会擅自行动。”那护卫抬手比划着,其实他不说众人也看得出,毕竟眼下只有这一小片地方能站得住人。再往旁边一米,便是陡峭的石壁,根本站不了人。
而且,那几个等在这儿的护卫是拿着火把的,眼下连火把都不见了。
“是不是进水了?”罗大川发出一声疑问,之后就举着火把往水面上照。
水下是黑色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下面有什么。而且正因为那种难以言说的黑,更让人一看之下几分心惊。
“他们不会擅自行动的。”护卫重复,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听从命令,齐雍没发话,他们是不会擅自行动的。
齐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手把罗大川手里的火把夺了过来。那微蓝色的火苗乱跳,他却好似根本看不见,抓着火把在手里转了个圈,之后便扬手甩了出去。
那火把犹如一支箭似得直奔对面,在水面上留下一串蓝色的光。
齐雍是反着甩出去的,火把到了对面,便咔嚓一声卡在了石壁的缝隙之间,火苗却依旧还在跳跃。
而那火把插在石壁上,变成了一盏壁灯,将对面也照亮了。
漆黑的眼眸可以和这如墨一般的水潭相比,如炬一般盯着对面,之后又反手把另外两个护卫手里的火把夺了过来。
重复之前的动作,但却分别把火把插在了水潭另外两个方向,如此漆黑,他也能找准位置,这眼力可不一般。
眼下这水潭四面皆有光亮,也让目力不太行的人看到了更多,水潭四周的石壁上有很多的洞和缝隙,高矮宽窄不一,就像一块做工不合格的蜂窝煤。
没人说话,这里静的出奇,抬头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穹顶很高,但是没有光线进入,这里是封闭的。
“公子,他们没准儿真的进水了。只是这水潭底部有些古怪,我们疏忽大意了。”东哥蹲在水边研究了好一会儿,之后说道。他本就谨慎,不探明情况,并不赞同大家冒险。
“都老实的待在这儿,我下水看看。”齐雍似乎打定了主意,手下的护卫不明不白失踪,他并不想就此算了。
“公子、、、”东哥要阻拦,齐雍却根本不听他的。
将袍摆抓起来掖在腰带上,齐雍迈出一步,半条腿就浸了水。
“这四周石壁上有些孔洞很奇怪,无比光滑,那绝对不是水流冲刷出来的。更像是某种身体宽度与孔洞一样的活物长年累月通行摩擦出来的,这水里,有东西。”姚婴忽然幽幽开口,她的语调透着一股诡异,齐雍也停止了进水的动作。
所有人都转眼看向她,之后迅速的观察四周石壁上那些略宽一些的孔洞,果然,很平滑。边缘的石头都没了棱角,绝不是水流能冲刷出来的。
罗大川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要他打架流血他绝对不怕,但眼下某些危险看不见摸不着,姚婴的语调又如此诡异,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如果有东西,那更得下去弄个明白了。”齐雍收回视线,之后又超前迈了一步,下一刻整个人都进水了。
水被拨动的声音很清脆,齐雍整个人进水后便深吸一口气沉了下去,他没有丝毫的惧怕。
眼看着他的头消失在水面,姚婴不由得生出一股窒息感来,她不会水,所以看他整个人沉进水里,那股子害怕就跟着冒了出来。
所有人都不敢发声,不眨眼的盯着水面,齐雍下去后,水面泛起一些涟漪,之后就平静了。
东哥免不得焦急,虽然知道齐雍体质特殊,可谁又知道这水里有什么东西。
数个护卫和罗大川站在水边,脚都泡在水里了也毫无所觉,只是不眨眼的看着水面,又仔细听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估算齐雍下水起码有三分钟了,可他还没浮上来。
水性好的人能在水下待很久,这一点姚婴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个水潭可不是适合潜水的地方。这水底就好像有什么物质,以至于岸上的人不管想怎么看都看不穿这水里有什么。
“有声音。”蓦地,孟乘枫发声,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众人随即高度紧张起来,果然发现这水面有些变化,中央的部分好像在打转儿。
接下来,打转的速度变快,也开始向四周发散,继而大半个水潭的水都跟着转了起来。
岸边的水也一荡一荡的,就像海边小小的浪花。
蓦地,水潭中间打转最厉害的地方忽然冒出来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在水面上起了个跳,又倏地钻进了水里。
水花响动,大家也跟着一凛,刚刚冒出来的东西好像是没穿衣服的身体?齐雍在水里脱衣服了?
“那不是三公子,是个女人。”孟乘枫开口,继而向前两步,就要进水。
“你不要进去。”姚婴把他抓回来,又顺带着把罗大川扯了回来,因为他跃跃欲试的要下去。
谁知道那是什么,若是痋,他俩下去就没命了。
“快快快,下水协助公子。”东哥发令,那五个护卫也随即跳了下去。
几个人下水,朝着水潭中间游,可将要抵达水潭中间时,忽然被什么绊住,开始大力挣扎。两个护卫的脑袋沉进了水里,水声激荡,水花四溅,犹如开了锅似得。
蓦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在距离岸边两三米的地方窜了出来,它速度极快,从水面上窜出来,又一下子扎进水里去,想要逃跑似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四周石壁上的火把,才让那个东西显得特别的白。
水下所有人都在扑腾,可若单单六个人,也不至于将水扑腾的那么厉害,那就说明水底下还有很多那白花花的东西。如若孟乘枫没看错,那是个女人的话,那这水底就有很多没穿衣服的女人。
“东哥抓紧我。”姚婴盯着如沸腾了一样的水潭,忽然眼睛一闪,一条腿进了水,另一手伸向东哥。
东哥立时抓住她,“阿婴,你要干什么?”
两条腿都进了水,就感受到水底下有一股不明的吸力,她再次向前挪了一些,水就瞬间没过了她的腰。
这种感觉让人窒息,但已顾不上那么许多,抓紧了东哥的手,她另一手就朝着水里伸了进去。
东哥没多少力气,两手紧抓姚婴,在她弯身的时候他就有些撑不住了。
孟乘枫和罗大川立即过来,一个扣住姚婴的手臂,另一个抱住了东哥。
抱住了东哥的罗大川脏话连连,骂的是东哥不像男人,连点力气都没有。东哥却根本没听到他骂人,只是盯着大半个身体都进水的姚婴,无比担忧。
尽力的让脑袋不进水,激荡不停的水花不时的没过她的嘴,几乎要钻进她鼻子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蹿腾的极快的光滑硬物从手底下过去,她迅速的用那只手臂抱住。她用力,那个家伙更有力,蹿腾的极为厉害。
一只手根本不行,兴许是紧急之时胆气都壮了,她抽出被东哥和孟乘枫抓住的手,一下子扑进了水里,一把抱住那个要蹿腾出去的硬物。
抱是抱住了,它却不断蹿腾的往水底挣扎,她也被带进了水里,脑袋一瞬间就消失在水面上了。
“阿婴。”东哥叫了一声,还未有动作,后面罗大川就松开他要跳下去。
就在这时,沸腾的水面忽然平静下来,唯独靠近岸边这一块水底下有东西在挣扎。
水中有一道影子很快的游了过来,扎进这水底,又速度极快的浮了上来。
上来的是齐雍,他手里还拎着姚婴的后衣领,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蹿腾不停的白花花的、、、女人。
湿发把姚婴的脸都包住了,而且她喝了好多这水潭里的水,胸肺呛得生疼只想咳嗽。但衣领紧紧地束缚了她,根本咳嗽不了,仅仅这一瞬,她的脸就由苍白变成了猪肝色。
齐雍力气极大,直接把姚婴和她怀里的那个白花花的女人扔到了岸上。孟乘枫赶紧过去扶起姚婴的头,她这才得以咳出来。
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女人上了岸,也一个劲儿的在挣扎,看起来年纪不大,力气却极大,姚婴被她带着在平地挪移。
东哥过来快速看了一眼,之后按住了那个白花花的女人,入手的触感让他大惊失色,这哪是人,这是石头啊,硬邦邦的。那女人挣扎时,大腿撞在石头上,发出来的声音都是极其沉重的。
咳了好几口,吐出一些水来,姚婴才缓过来了。但这期间她也仍旧保持着紧紧束缚怀中那个女人的姿势,这股子劲儿让人着实意外。
“孟公子和罗大川离远点儿,这是个痋引,她肚子里有东西。”边干呕边说话,她一边坐起身,和东哥两个人按着这个如石头一样的姑娘。
她披头散发,遮着脸也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儿,不着寸缕,身形娇小,看样子她也不过十二三岁罢了。
但她肚子很大,而且肚子处比身体其他部分都要白,甚至隔着肚皮好像在隐隐发光似得。
姚婴按着她的两只手,东哥按着她的两条腿,但她腰部却一个劲儿的挣扎扭动,力气极大。
罗大川和孟乘枫站在两边看着,各自面色不平静,以前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水潭里的人都游回了岸边,紧接着将三具尸体一一的带了上来,就是之前守在这里不见踪影的护卫。
出水,齐雍的脸色有些发白,水沿着他的脸往下流,让他看起来苍白又几分阴郁。
走到姚婴和东哥身边,他蹲下,从姚婴手里夺过那个姑娘的手臂,只是快速又轻松的掰了两下,那姑娘的双臂就软了下来。
姚婴松开手,再看那姑娘的双臂,与身体连接处已然断了,仅剩一层硬硬的外皮相连。
如法炮制,齐雍又断了那姑娘的两条腿,她四肢彻底不动了,可肚子却仍旧在动。
她呈怀孕的模样,看那肚子大小约莫五六个月的样子,肚子带动着上半个身体在挣扎,明明手腿都断了,如此寂静当中,她看起来真是无比诡异。
长长的调整了一下呼吸,齐雍反身坐在水边歇息,墨发披在他后背上,滴滴答答不停的滴水。
姚婴忍着恶心感,开始检查这小姑娘的身体,东哥也避让到了一边,这个时候才想起非礼勿视,毕竟那姑娘没穿衣服。
她可以确认这姑娘就是个痋引,肚子里的也不是孩子。拨开她脸上乱糟糟的头发,骇人的场面出现,她的眼鼻口耳都是被封住的。不知是什么物质,摸起来坚硬无比。
同样被封住的还有她下身,也就是说她全身上下但凡所有的孔洞都被封住了。
而隔着肚皮看她肚子里的东西,若是能有手电筒就好了,贴近了照,兴许就能看见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模样。
她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很硬,和石头一个样儿。好好一个姑娘,变成这个样子,想想也真是够可怜的。
“三公子,水下还有这东西么?”孟乘枫低声问道。
“之前有很多,但是都跑了。水下有个洞,能容它们出入。所幸这矮子抱住了一个,不然在我把水底下那个洞堵上之前,一个都剩不下。”齐雍回答道,微哑的嗓音显示在水下一番把他累的够呛。
“没想到在这囚崖深处,会有这些东西。也不知这姑娘是哪里人,留荷坞中不曾有侍女失踪过。”首先,可以排除这姑娘是留荷坞的人。
“她不是你们留荷坞的人,她死了最起码有五六十年了。”姚婴开口,阻断了孟乘枫的猜测。
“死了有那么久?”孟乘枫显然是不太不相信,这姑娘、、、、看起来就是小姑娘的样子。
齐雍一手撑着腿,一边看着姚婴认真笃定的样子,他几不可微的颌首,“差不多。”
四目相对,这个时候才算和齐雍有些共同语言,而且不存在猜忌疑心。
“她肚子里应当就是那银鳞娃娃鱼一样的怪物,我们在武灵吴家时也见过,只是吴家那两个妾室作为痋引所受到的毒害应当不对。如若那日金隼没有助力,兴许她们最终也生不出完美的怪物来。”虽一切都是猜测,可也并非是随口胡说。
“刚刚水底下可不止一两个,若待她们把这些东西都生出来,怕是留荷坞也保不住了。”齐雍起身,不顾身上的水,朝着那边的护卫伸出手。
护卫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皮革制的包裹来,两个巴掌大小,送到了齐雍手里。
解开那包裹上方紧扣的盖子,之后就从里取出一把半圆形的小刀,幽幽的光线中,那小刀薄如柳叶,看起来便十分锋利。
蹲下,齐雍一手在那姑娘坚硬的肚子上摸了摸,之后锁定了位置,脐下一寸。
看他的动作就知他要做什么,东哥随即伸手按压住肚脐两侧各一寸的位置,协助。
姚婴拿过齐雍随手放在一边的包裹,里面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捏住了两根很长的针在手里,之后看向齐雍,他已经动手了。
这姑娘的肚皮坚硬的像石头一样,他手里的小刀却更为锋利,且好似专门是对付这种坚硬之物的。小刀下去,石头一样的皮肉就开了,里面的东西翻腾的就更厉害了。
姚婴一手按着她胃部的位置,另一手捏紧了长针,眼见着齐雍手里的小刀向下,破开的地方无血,却有一个带着银光的东西钻出来。
东哥尽量的把身体向后,避免与那钻出来的东西近距离接触。
齐雍却直接用空出的手抓住了那玩意儿,一把把它扯了出来。
这一扯,便扯出了一串物什,两个扭动挣扎甚至发出细微尖叫的似人似鱼的怪物,以及一个鸵鸟蛋大小琥珀一般的胎盘。
齐雍将那东西抓出来就扔到了地上,姚婴手更快的上去按住,两针均插进了那两个东西心脏的位置,之后它们就不扑腾了。
眼见着它们外皮的光泽褪去,齐雍抬眼看向姚婴,“手太快了。”他还想看看它们会怎么扑腾怎么逃跑呢。
“这里有人承受不了它们的毒性,自然是弄死最为合适。”他的护卫和东哥兴许不怕,可是罗大川和孟乘枫却是不行。
齐雍深吸口气,又看了看那两个失去光泽的怪物,没了外表那层银光,它们变得黑乎乎软绵绵,很快身体就像浸泡在粘液之中一样,散发出一股腥臭不可闻的气味儿来。
兴许是这股子气味儿刺激的赤蛇开始在荷包之中躁动,姚婴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把荷包解了下来。
把它放出来,那细小又赤红的身体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它落到了地上,似乎嗅到了比之那腥臭气更加有威胁的气味儿来,脑袋一转,就又回了姚婴的脚边。抬起脑袋不断的吐信子,分明是警惕攻击的姿态,但又有几分胆怯。
姚婴垂眸看着它,之后缓缓地把视线落在了齐雍的身上,赤蛇怕的是他。
果然,他那时把赤蛇抢走,必然好一顿折磨,否则也不会让它为今闻到他的味儿就害怕了。
虐待别人家的孩子,他就是个人贩子,若有律法能治得了他,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齐雍却是根本不在意赤蛇的惧怕以及姚婴的瞪眼,更可以说他此时没时间理会她们。
“把他们的尸体运出去,通知留荷坞外的人进来。”齐雍下令,那边五个护卫也立即动身。
之前死在水里的那三个护卫的尸体被泡的水淋淋的,其中一个双目瞪大,显然死之前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
护卫将同伴的尸体背在身上,之后顺着来时的山缝走了出去。
剩下一个护卫还有罗大川留在这里,两个人一个站在山缝口,另一个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水里看。
一切都湿哒哒的,空气也因为那两个怪物而变得腥臭难闻。
东哥确认这姑娘的尸体不会带来什么危险,就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将她盖上了。
那两个双生怪物则黑乎乎黏糊糊的,唯独那胎盘如同一个巨大的琥珀,在微蓝的火光下,它里面好像还有什么物质在流动一样。
若这真是个琥珀,必然很值钱。
坐在地上,姚婴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如今仍旧恶心不已。她已经记不住沉进水里之后发生什么了,那种压抑害怕的感觉并不深刻。唯一记得就是喝了好多水,明明之前还觉得腹中饥饿,可现在就算是在她面前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去。
那水很凉,却又不是那种普通意义上的凉,更像是水里掺杂了一些碎冰,进入嘴里都觉得割嘴割舌头。
水潭是平静的,只不过,蔓延到这水边的水好像多了起来。
齐雍说水底下原本有个洞,被他堵上了,四周的石壁缝隙里应当是不断的在往水潭里注水,下面的洞又不再流通,这水潭的水位就开始上涨了。
这水边都坐不下去了,因为屁股都被水泡上了。
姚婴也不由得站起身,眼见着那两个已死的怪物被水给泡上,她就更觉得恶心了。
这水潭里的水指不定泡过多少痋引女尸,单是稍稍想一下她都觉得应该把自己的肠胃都翻出来好好洗一洗。
“不舒服么?”她靠着石壁脸色苍白,孟乘枫无意间回头注意到了,不由问道。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姚婴摇头,“还好。”
齐雍站起身,眉峰微蹙,扫了姚婴一眼,最后看向了孟乘枫,“你也出去吧,接下来这里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但凡凶猛难缠,你必然躲不过。上次是幸运,捡回一条命,下次就不一定了。正好回去也通知你们留荷坞的人,离这儿远点儿。”
孟乘枫想了想,之后又看了看姚婴和齐雍,“可如果真有危险,你们怎么办?”
“若真死在此处,那便是本公子我技不如人。”齐雍扬起入鬓的眉,说他张狂,却又深知他有这个能耐。
孟乘枫无话可说,最后点头,“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他看了一眼姚婴,便也离开了。
孟乘枫离开,这里仅剩下五人,齐雍各自扫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这些尸体必然日夜循环往复在此出现,目的为何虽不知,但必须尽快清理掉它们。矮子说的没错,那些被摩擦的光滑的孔洞必然是它们进入此处所留,天长日久的摩擦,才会变得如此光滑圆润。既然那些孔洞能够让它们自如通过,我们也能进去。”
他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能在这儿等着它们自己来,而是要尽快去找,并且全部毁掉。
姚婴转眼看向东哥,他是很同意齐雍所言的,尽管他一向谨小慎微。
“罗大川,你留在这儿等着后来之人汇合,并且将本公子刚刚的话转达给他们。此地凶险,你是个新人,暂且无需冒险。我们四个出发,一定要快。”话落,他就打算要涉水而过,直奔对面某个宽阔的孔洞。
“公子,这些东西力气极大,凭我和阿婴的力量不足以对抗。不如我们两人一组,也免得有遗漏。”自身没武功,遇见这种力气大的东西就没法子了,尽管它们只是逃跑并不会攻击人。
闻言,齐雍颌首,同意了。
东哥一笑,之后就走向齐雍,并且一边示意姚婴跟紧了那个护卫。护卫功夫高,能很好的保护她。
姚婴俯身把那两个扎在怪物鱼人身上的长针拿了下来,这长针质地不凡,她身上没有太多称手的工具,用这个也行。
那护卫走过来,看着姚婴纤细的样子,倒是有那么几分羞赧,毕竟跟了齐雍这么多年,却从未和姑娘配合过。
不过就在这时,已经半截身子入水的齐雍忽然转过身来,分别扫了一眼那三个人,之后伸手一指姚婴,“你跟着我。”
看向他,姚婴点头,“我不会游水,还望公子能把我带过去。还有,不要扯我的后衣领。”会把她勒断气的。
齐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示意她过来。
涉水走过去,到了齐雍近前,明明到他腰部的水,她过来后居然已经快要齐胸了。
一手按在她肩膀上,将她推着转过身去,之后一把扯住她后衣领,姚婴立即躺了下去。
后脑勺都浸水了,在耳朵边起起伏伏,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但身体却移动了。
齐雍就那般扯着她,她则躺在水面上,眨眼间已离开原位三四米。
她两条腿渐渐地沉进水里,她条件反射的举起双臂要挣扎,齐雍却加快了速度。
岸边的人眼看着俩人过了水潭中间,本就不满于让自己守在这儿的罗大川抿了抿嘴,虽然他和姚婴交情不错,但仍旧还是得承认,她有去戏园子表演的潜质,太可笑了。被齐雍扯着,她就像个猴儿似得。
这边东哥和那护卫也略无言,东哥担忧姚婴近水楼台再失了分寸,忘了他之前的嘱咐。
很快的,齐雍就扯着姚婴到了水潭对面的石壁边缘,她脑袋已经进水了,并且在不断的挣扎。
他稍稍看了一眼半米高的那处宽阔的孔洞,虽里面黑乎乎的,不过眼下什么都没有。手上一个用劲儿,就把胡乱挣扎的姚婴扔了上去。
双腿撞到石壁边缘,疼的她倒吸一口气,随手抓住滑溜溜的石头,身体尽力的往上爬,总算是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下一刻,另一个湿乎乎的人上来了,这孔洞半米多高,齐雍进来后,更显局促拥挤。
感觉得到他就在身边,他身上的水不断的滴落下来,冰凉的,姚婴又往里面挪了挪。
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把发丝也都拨弄开,总算是能呼吸了。
她耳朵进水了,这个该死的人,偏偏她又无话可说,谁让她不会水呢。
之前钻进她衣袖里的赤蛇也趁此时机爬了出来,它也被水泡了,这么多年在姚婴的‘宠爱’下,它还没这么粗鲁的泡过澡呢。
“身娇体弱,连游水都不会,东哥过于宠溺,使得如今长碧楼的新人一茬不如一茬。”齐雍很是嫌弃,按理说如姚婴这样的新人,起码得在楼中训练个一两年才能带出来,说到底还是东哥太心急了。
“不会游水又不是我的错,我天生怕水。”试着学过几次,最后都放弃了。
“连怪物都不怕,水有什么可怕的?这次回了长碧楼,不把游水学会,你就不要再出来了。”如这样一同涉险,她绝对会是个累赘。
不语,姚婴觉得自己未必能学会。当然了,如果齐雍非要把她扔进水里,没准儿她也就扑腾会了,毕竟以前没人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她。
“你和孟乘枫都说过什么,他为什么要你?”蓦地,齐雍问起了这个。终于到了四下无人时,也到了他问这事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