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落在林荫小道上,大学城内盎然生机,而离大学城不远的新区街道上屹然伫立着一间略显陈旧但却古色古香的旧书店。一层层高大的书架上是满满的书,许多回收来的旧书多得放不下被随意堆放在屋子中间,整间原本就不大的书店此刻显得拥挤不堪,似乎有人进去稍不留意那堆成小山般的书堆就会倾尽而下。
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旧书店昏暗的角落里,一道身影蜷缩在狭小空间里就着微弱的光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已有些泛黄的书籍。
“端木璟”
一声分贝超高的喊声让她为之一颤,差点没把手中的书给抖掉,心里面不禁有些暗暗鄙视来人,会给他一个很无语的神情。
“萧然,好吵。”端木璟无可奈何地把书放下,迎来的是萧然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却被她及时躲掉,“别恶心我,男女授受不亲”。此话说罢,萧然那迷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里已经是泪光点点“端木璟,你欺负我!”萧然本就长得好看,不做小受都浪费人才,此刻更是让人感觉怜惜。端木璟的嘴角很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你够了,你够了,你真的是男人吗?你还要脸吗?你还有脸吗?她也是醉了。
“你够了,有事说事,没事,滚!”
萧然倒很摸得透她的性子,知道端木璟是真的很不爽他,也行,反正都把她恶心到了。“我不闹了还不成吗?”指了指手上提着的食盒“你又没没吃饭吧,我早上公司有事处理所以没给你送饭,吃点吧,别把自己饿坏了。”端木璟倒是真的饿着了,也没客气,很没形象的吃了起来。
“端木璟,我觉得你不能再这么看下去了,书又不能当饭吃不是?我不给你做饭你是真打算把自己给饿死啊!其实你可以去外面多走走看看,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吧,你要结婚吧!你要生孩子吧!你要有家庭吧!你不可能嫁你的书去吧,你想啊……”(此处省略n字,内容自定义)而当事人很淡定的在吃自己的饭,她觉得萧然不去婚介所上班真是社会的损失,他有口才啊,最重要的是他特别有耐心,不过他碰上了更有耐心的端木璟。
“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没说完可以继续,”擦了擦嘴,很想打个嗝,不过爷爷自小的家教还是让她忍住了,此间她还是瞟了一眼萧然,发现他已没有第一次自己这么说的受伤的表情了。这孩子的适应能力和抗打击的能力真不是一般强啊!自己都有些佩服他了。
“那,端木璟,我就走了,你也不要一直看书,对眼睛不好。”萧然有些默然,偏偏是这样的表情端木璟才感觉难过,她不是不知道萧然喜欢她,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给他什么,也对他没有感觉,让她每天面对不喜欢的人,她做不到,对萧然和自己都很不公平,所以,她保持沉默。无奈萧然是那种特别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尤其相信一见钟情,因此从小喜欢了她将近十年。
“我知道的,你工作也别太累。”
她能怎么办,又可以怎么办,他萧然家底不是一般得殷实,可是却自从爷爷端木啸死后给她默默地做了三年的饭,可是她真的不能许诺萧然什么,不仅仅是因为没感觉,更是因为她是端木璟,复姓端木,因为这个名字和身份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压力。
自己从小是端木啸带大的,虽然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对她却是格外关爱。端木璟至今还可以清晰地记得在孤儿院初见端木啸的场景:深秋的午后,透着淡淡的哀伤与肃杀,秋风萧瑟,秋叶飘零中伫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男人约摸五、六十岁,留着现如今很是少见的美髯,颇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就立在风中,挺立起似撑着一片天一样的威严。
“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是端木璟,复姓端木,单名一个璟,是我们端木家的传人。”端木啸的话使她一颤,好似无形之中背了几辈子要还的债,那时还小,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直到很久以后,端木璟才真正领略到了复姓端木的真正含义,真正明白了端木姓氏的由来:
“春秋时卫国人端木赐,字子贡,为孔子弟子。子贡有雄辩之才,田常代齐时本想出兵伐鲁,孔子打算选派弟子游说田常而救鲁国。子路,子张,子石争相请行,孔子却点名让子贡赴齐,结果子贡先后游说田常,吴王,越王,晋君,造成了史籍所称`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的局面,子贡后代遂以其祖之名之中的端木二字为姓。”
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姓氏,端木啸与生俱来便有一种书香世家的儒者风范,她自己甚至还看到过爷爷很宝贝的家族族谱。现如今回想起那样一个场景,连她自己都有一种跌进了武侠小说里拜师的情形。
端木家的家境并非优渥,仅是一般的小康家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这间古色古香的书店。书店历史悠久,竟是建于民国,传至21世纪的现代也不至于损毁,应该是端木家常年整修的结果,之所以落没了,主要是店内书籍并未随着现代的脚步而有所改善,进购一些现代化的读物和学习工具。可正因为如此,店里却有很多绝大多数的书店都找不到的古文孤本,其在市场上的经济价值更是不匪。端木璟的童年中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书店内度过的,爷爷望她可以从书中汲取知识,以史为鉴,成为继端木赐那样的雄辩鬼才。可是端木璟倒好,在书店待着待着,不仅没有成为那样的奇才,反而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
唯一令她心中奇怪的是,端木啸既然要找端木家的传人,又为何要找女孩子呢?这种事情不应该是男孩子来做吗?对于这样一个问题,端木啸却只是笑而不语。端木璟18岁时,爷爷逝去,只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算交代后事:小璟,你记住,总归有一天你会成为雄辩鬼才,纵横捭阖,你缺少的只是时机。书斋里的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书架最上层的东西,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我不在后凡遇事不可太执着,以你的性子,再加上本身就聪颖,遍览古籍,我实在放心不下。
当时的端木璟已然可以独当一面,立刻嗅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爷爷,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璟,我不想瞒你,我毕生都在参透易学,早已有了随遇而安的心态,但你不一样,你还青春正好。我并非不懂经营之道,只是店中书籍不仅许多是孤本,更是先人的心血,若你那时还在,便守着这端木书斋吧!”
端木璟还想再问些什么,老爷子就驾鹤西去了。平日里看不出来,不曾想银行账户中的数字她十个手指也数不过来,让她这辈子包括下辈子都吃穿不愁。为了继续将书店经营下去,端木璟只好回收一些旧书,再加上自己嗜书如命,抱着不撒手,没空打理,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有的时候,连端木璟自己也都在怀疑,爷爷临了说的那番话不会是在坑人吧,貌似没必要啊!
回想起这些,不觉间便走了神,萧然见她这副俨然入定了的神情很是无语,怎么就喜欢出神呢?
“回神了”萧然无奈的把手在端木璟面前晃了晃,端木璟却鬼使神差得问了一句“萧然,你知道最上层的书架上都是什么书吗?”
萧然正收拾碗筷的双手愣是生生的停了下来,保持着右手拿着一双筷子的情形,“问这个干嘛?你爷爷不让你轻易去看,你别乱动就好了,端木,你别动上面的书好吗?”
端木璟有些奇怪,萧然一直喜欢在自己身边,所以,书斋他混得清车熟路,再者,爷爷平时也很喜欢萧然,他会不知道?还是明明知道什么,却不想自己知道?
“真的是这样吗?萧然,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去看不看那些书呢?”端木璟看萧然的目光带着一些审视的味道,让他竟有些心虚“当然是这样,我骗你干嘛,还不是看书架那么高,你不小心摔了,磕着碰着的,我不心疼吗?”说完,还一副很委屈的表情看着端木璟,就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端木璟看不下去了,一个人转身进去整理书籍,笑话,这么多年了,她有好好的整理过书籍,完全是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萧然真的是那种很好看的男人,万一她端木璟也有把持不住的一天呢?
只是她却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背后的萧然,用一种很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自己,“端木,我真的不能就这样在你身边守你一世了吗?”当然,他的呢喃细语,端木璟也没有听到……
这样的日子一如既往,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几个月后,端木璟无意间的一瞥,瞄到了最上层的书架,不由得想到了爷爷临走时交代自己的话。
不对劲啊!细细想来,端木家并不殷实,可账户里那笔大到可以吓死她的天文数字从何而来,说起来,爷爷除了在书斋里品茶和鉴赏诗词,很大一部分时间并未看到过他,他去哪儿了呢?更何况那天萧然的反应也让人很怀疑,他们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这样想着,越发对最上层的书架感兴趣了。从下往上看,当中除了书也没什么特别的,萧然给自己送饭还有一会儿,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书。
书店内别的没有,就是书多,再加上端木啸逝世后,她又回收了一些旧书,旧报纸之类的,书架虽高,却可以凭借它们够到。自己自然是舍不得那些在其他书店内难寻的孤本,那些来不及处理的,学生们卖掉的书就有了用武之地。
此刻的她正站在那摞得高高的,有些危险的旧书上,自己如同一只大蜘蛛似的够到最上层的书架,上面已沾染了很厚一层灰。很有意思的是,摆放书但是将书棱的一面朝外放,这样可以一目了然的知道书名,可最上层的书却刚好相反,更像是有意不让人发现它们。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端木璟明知道是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诱惑,抽取了离自己最近的书,书页已有些泛黄,虽是用线装订的,但保存得还算完整,只是连端木璟这样可以称的上遍览古籍的人,也说不出是什么年代的。
翻回正册一看,竟然是《搜神记》。对于这类志怪小说,端木啸也并非阻止她看,反而告诉她凡阅书需不拘一格,真正流传下来的或许并非经典,却也定有好的地方。因此她对于这类书籍也算博闻强记,只是现在《搜神记》虽有流传,但大多文章皆遗失了,这本书让她心中一紧。
不等仔细翻阅,便一本接一本得抽出来看。不看不打紧,一看吓她一跳,很多书都是几乎失传了的,比起下层那些虽为孤本,但若有心去找或许还有迹可循的书,不知要珍惜了多少倍,有的书甚至是明确认为许久便流失了的。
“爷爷也真是的,有那么多宝贝却不让我碰!”
端木璟嘟囔了一句,眼睛一扫,离自己半米处,其旁的书架皆是沾有灰尘,可独那一处放书的地方光洁,如同经常有人拿那本书一般。从这个角度望去,书同体漆黑,书页发黄陈旧,但似乎纸质不是特别好,可以说十分拙劣,难不成此书非同寻常?
心思已动,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够到了,就快要够到了“哈!拿到了”,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来,下面支撑她的那摞书已华丽丽得倒了下去,端木璟自己也重心不稳的向后仰去,慌乱之间,手中的那本书被翻开一页,只写了几个她看不懂的篆体,吸引眼球的是画了一副很诡异的文图。
“端木璟!”
萧然手中端着的饭菜骤然掉落,汤汁溅了一地。而在那一刻,端木璟却还在想着那几个古老文字与诡异的图腾。落下后使她的脑袋撞上了书架。疼痛感骤袭时,她发誓,这辈子如果还有命活的话,她会听长辈的忠告,或是别随便摆放那么多破书。
自己读了一辈子的书,寒窗苦读十六载,穷极一生就没一天没读它,没成想,要了自己命的却也是它,冤,太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