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笑眯眯地父亲那告辞出来，子夫脑海中还在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从郑国那位偏心眼都上了史册的武姜；到大名鼎鼎的《卫风.硕人》笔下，“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庄姜；再到自己那位嫁给庶子的，额，算是外婆的宣姜。

    对了，险些忘记自己宣姜外婆，还有位更奇葩的妹妹文姜－－这位姨奶奶赫然恋上了自己的亲哥哥齐襄公！《史记》中太史公更是言之凿凿，她在嫁给鲁桓公前，便已经跟哥哥生米煮成了熟饭！

    自己那位还没及笄的小萝莉老婆，不知道性格会像这一堆良莠不齐、乱七八糟的“姜”中的哪一个呢？

    要是能像母亲的那位曾祖母庄姜般才貌双全就好了！

    “哎呦！”低着头胡思乱想的子夫突然撞上了一处柔软的所在，熟悉地青苹果香气让他抬头的瞬间，不禁咧了咧嘴：“青儿？”

    “唔~”小丫头又疼又羞，一边揉着被撞到的肩窝，一边带着哭腔嗔道：“世子哥哥！你走路的时候怎么能不看路呢！”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儿等我啊！”某人有些委屈道。

    “谁，谁等你了！”青儿的俏脸红得愈发厉害了，螓首不自觉地垂了下去：“人家刚好从这边路过不行么？！”

    子夫无语地看了看足足三米宽的大路，心想小姑奶奶你就算撒谎也不能太过分吧！整条路那么大的空间，偏偏你就能让我给一头撞上，就这居然还说不是故意在路上堵哥的？

    “行，行，我们家青儿说什么都行！”子夫是什么眼力？跟懵懵懂懂的青涩小丫头相比，这货简直可以说是喝润滑油长大的！眼见小家伙明显是故意找茬，马上放下身段有些讨好地“谄媚”道。

    偏偏小青儿还就吃这套！她斜睨着美目白了某人一眼，脸上故意装出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有些好奇地问道：“君上大人那么急着找世子哥哥做什么啊？难道说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跟齐国公女联姻的事情，”子夫被她问中心事，也是沮丧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嘟囔道：“比我还小两个月呢！简直跟青儿你差不多大的公女，我也真是疯了！”

    两弯月牙儿样的笑眼“倏地”睁圆，原本红润的小脸也是瞬间没有半点血色；雪白的贝齿用力地咬住不住战栗的朱唇，青儿慢慢地转到子夫正面，颤声道：“世子哥哥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你说跟齐国联姻？”子夫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忽然心头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有些讶然道：“万姨她没有告诉你？！”

    两行清泪终于顺着香腮滚滚而下，青儿只觉得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千钧重的巨石，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明明这时该说些祝福的话，可嗓子就像被鸡毛塞住般，用尽力气也挤不出半个字。

    越是想装作无事的说点什么，可偏偏越是说不出来，小丫头俏脸涨红得几欲滴血，愈急眼泪反倒流得愈快了！

    “青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哥哥啊！”子夫急忙抓住她的手臂问道。

    青儿只是一边止不住地流泪，一边拼命地摇着头，全身战栗地向后缩着，他的手臂也是被一股大力直接甩开；子夫刚想再说些什么，前者却是忽然转身飞快地向寝殿的方向跑去。

    “我真是…”某人刚想追上去，忽然想到前面小家伙那与年龄不符的、伤痛欲绝的眼神；他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石上，莫名地有些怀念高粱酒了……

    ******

    青儿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刚刚那句清清楚楚的“和齐国公女联姻”，竟是再没有半点别的东西；残存的本能意识，支撑着她在母亲惊诧的目光中，直接冲进房间最里边的卧室把门反锁；这才扑到母亲床上用被子捂住头，像受伤的小兽般“呜呜~”地痛哭起来。

    曾经每次只要自己不开心，就变着法子不顾身份地逗自己笑的那个人；曾经给自己做过数不清的新鲜玩具，讲过无数个好听故事的那个人；曾经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发脾气，总是笑笑地摸自己头的那个人；曾经在蒲公英飞舞的那一天，给自己许下承诺的那个人……

    为什么从这样熟悉而温暖的嘴里，能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残忍冷漠的话语？世子哥哥，在你心里青儿到底算是什么人呢？

    小家伙今天似乎把十几年的泪都流光了：从小到大，只有你把青儿当宝贝一样哄着、疼着，说最怕看到人家流泪；可明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为什么还要傻傻地存了那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青儿只觉得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早先的那只风筝，漂亮的、精致的、自己喜欢到不行的风筝；可一阵大风吹过，那么美的风筝就在自己眼前，就从自己手中，“嘣”的一声，变成了天边遥不可及的黑点。

    这就是自己和世子哥哥最真实的写照么？像他那首歌里唱得一样“风筝的线断了，回忆飞进风里”？！

    “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万氏那温柔中透着一丝担忧的声音响起：“青儿，给娘亲开下门。”

    “娘亲我没事！”少女从被中抬起头，闷声道：“我想自己待会！”

    门外蓦地一静，可只不过数息之后，母亲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就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快给娘亲开门吧。”

    “吱呀”，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地打开，青儿红肿着双眼、沾满了泪水的小脸楚楚可怜地出现在门后：“娘亲！”

    “没事了，没事了！”万氏心中突地一酸，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温声道：“娘亲在呢！告诉娘亲到底怎么了？”

    青儿伏在母亲的肩头，肩头不住地耸动，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节，只是那个总是牵着自己小手的人却……

    “娘亲，”良久，她才低声呢喃道：“世子哥哥要成亲了呢！”

    万氏拍打着女儿的手臂微微一滞，继而似是明白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愈发轻柔地落在她背上：“傻丫头，你真是太傻了啊……”

    几乎与此同时，后殿外通往世子寝殿处的大道旁，还未褪去青涩的少年长吁短叹地托着下巴，看着石缝间忙碌的蚂蚁们喃喃道：“丫的难道是上一世单身得太久，所以现在桃花旺得都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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