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异常,众人自是一阵焦急。
刘涣却冷静急思,暗暗想来:这“消息”固然封闭得不好,但有朝廷重臣和皇帝嫡孙把守、再有江州厢军百十人,纵是寻常贼人,怕也没那个胆子。到底来者何人,他也一时间犯了糊涂。
赵汝愚闻言,刻意镇定,把目光看向了刘涣。刘涣心底一阵叹息,果然他这恩师——绝非是力挽狂澜的人物,但沉浮政治宦海,当个政客还是可以的。
刘涣一整衣衫,正色道:“休得惊慌!禀国公大人、赵大人:小子请求用兵,不和礼制与法典之处,还请恕罪!”
赵挺最是信得过他,当刻而话不多说,道:“一切听刘秀才安排!”
赵汝愚也是正色道:“本官赐你生杀定夺之权,若出问题,本官亲自向皇帝陛下上奏,保你无罪!”
刘涣闻言向他投去一个感激和安抚的眼神,复又转身朝众人道:“‘历城八杰’听令:占据有利地形,夯土累石,若有贼人上山,先以巨石冲乱其阵脚,后箭矢齐发,打一个出其不意;在场厢军听令:即刻分成三组,第一组三十人,与历城八杰负责外围;第二组三十人,退守后方,与第一组间隔十丈;第三组紧守‘脏物’、保护赵国公与赵大人,与第二组的间隔也是十丈……众兄弟打起精神来,我等站立有利地形,成环形防守之状,即刻起灭了所有火把,来个防其不备……所有人听我口令行事!”
众人闻言,大喝一声:“得令!”便开始行动起来。
历程八杰一马当先,以最快的速度扑向外围,紧守着山巅的四面八方。倘有江州厢军,不过土鸡瓦狗之辈,动作缓慢、拖泥带水自不消说,当刻都想防守在最后一层,死活不愿意守第一线。
刘涣见状,抽出腰刀,朝一个正在慌乱的厢军一刀砍去——他手起刀落,干净利索,那人也在慌乱之中毙了命!
刘涣提高声音,道:“你等虽是地方厢军,但也是领朝廷俸禄之人,而今来人情况尚且不明,焉敢自乱阵脚?可还有点军人之气势?哼!再有慌乱不听命令之人,老子定取他向上人头!再者,若本次立有大功之人,老子定赏黄金十两!”
当场之人一见刘秀才这般态度,所谓刚柔并济,恩威并施,哪个还敢不卖力,都是迅疾行动起来。
刘涣这话也是说的模棱两可,什么叫做“立有大功”的人?呵呵,立不立功,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赵汝愚退到那些黄金的跟前,被刘涣这一阵安排和举动震惊了,他正见得月光洒落在刘涣肩头,一时间那个伟岸的身影恰如一颗定心的药丸,止住了他躁动和紧张的心。他想:“如此杀伐果断、临危不乱之人,若不是将才,则必定是枭雄。他是曹操?还是刘备?不……都不是,他是我大宋朝的刘涣,鹅湖山的刘涣……”
刘涣既做出头鸟,就得担起责任,当刻也不含糊,只身一纵,跳到了刘三身旁。道:“三哥,依你看来,这山下来人到底是何目的?”
刘三道:“一号你看,这山脚下火把连绵不绝,来人定有两百之众,但却是一片排开,无阵势可言。依我看来,且不论来着何人,就冲这一用兵之法,也是个草包无疑。”
刘涣道:“三哥,且不论是敌是友,今日万万出不得任何纰漏。赵大人已然和赵国公联名上了奏,那折子而今恐怕早被皇帝看到了,若是你我紧守的这些金银被人撸去,那还得了,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刘三道:“一号放心,我深知骄兵必败的道理。再者有你这般安排,当不会出乱子的。说实话,你这反应的速度和排兵布阵的手段,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刘涣呵呵一笑,道:“用兵在于灵活,可没有千古不变的战阵呢……不说了三哥,你看……”
刘涣像似发觉了甚么,提醒他身旁的刘三朝山脚望去……却正见得那群火把队伍的后面,隐隐约约地走出一支火把队伍来,正是一字排开,带头的却只有两只火把。数好了火把,便就数准了人数。
刘涣一眼瞟去,正好是一十九人,带头的两个,但从火势忽高忽低的状态看来,那一十九人正是骑着高头大马。
忽然!
山脚下的十九人下得马来,带头两人似在碰头商量,片刻过后,就有一人带着一支队伍缓缓上山而来。
刘涣二人观那支队伍上山的速度,虽谈不上快捷灵活,但纹丝不乱,井然有序……
刘三道:“一号,好生怪异呢?”
刘涣闻言一怔惊疑,能让一个戎马生涯的人感觉到怪异的事情,必定不容小觑。他问道:“如何讲?”
刘三道:“一号你且细看,这上山的一支队伍不过区区十多人,但阵脚不乱,有序而严谨,想必那带队之人定是个深谙兵法之人,必定治军严谨。若非如此,也当是个历经战阵的人儿……啧,来者不善,可有些棘手啊!”
刘涣道:“三哥勿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吩咐三号一声,说‘打蛇打七寸’!”
刘三闻言当刻吹了一阵口哨,不多时,一旁传来了三号的“答复”。
呵,这三号可是放冷箭的好手,那人就算是个硬茬子,但举着火把、移动速度又慢,相信在三号眼底,也只是个“猎物”无疑……
山巅此刻寂静的不得了,连呼吸之声也是极其微弱,大家一言不发,只感觉到自己左胸口之处在不停跳动。
刘涣觉得,真是好事多磨,本来是打算去长江游历,潇洒一番的,奈何才出了信州地界,便惹来诸多事端,这真是造化弄人了!
过了一会……
又过了一会儿……
那支队伍还是没有没有熄灭火把的举动,但距离山巅越发近了,距离最外围的防守也不过五十米之遥……
“一号,越发近了,是否动手?”
“不急,我看这伙人半点防备也没有,确实怪异得很。”
时间弹指而逝,忽有一支夜里的猫头鹰叫唤一声,惊得那前进的几人赶紧停住了脚步。
刘涣长身而起,气起丹田,立于树梢之上,声若洪钟地道:“来者何人?”
大家伙被他这一声大喝搞得紧张起来。就连刘三也不明白了。涣哥儿不是说,“要来个出其不意、防其不备的么?”怎地主动现了身?
呵!他们自然不会理解刘涣的举动。
因为刘涣而今已然养成了一种独家功夫,便是听力极好。便在鹅湖山的竹林之时,他就告诉过黑娃,他能听得见及其微末之声响。
适才刘涣附耳静听,听得甚么“大人”的话,他细细分析,想必这来人定不是贼子,否则怎会这般称呼?说不得还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果然,那止住脚步的人闻言,当刻回声答道:“山巅上可是赵汝愚赵大人和赵国公,请现身一见!”
这大话之人也是中气充沛,他是从下到上,又是逆风喊话,但那声音丝毫没有停止和减弱的趋势,直清晰明了地传入众人耳中。
刘涣闻言哈哈大笑,那笑声用上了他八成力气,当刻震的树枝摇晃,尽溅起了阵阵风儿,逼人心魄。他道:“无礼之人,既知这山巅有朝廷重臣把守,为何还来叨扰?先不言明自家身份,却来问话我等,你是甚么道理?”
那下面的人一听,心中暗道:“好强的内劲,此乃何人?”他犹豫一阵,朗声回答,却也用尽了全身力气,势要和刘涣一决高下。
他道:“吾乃湖北安抚使、辛弃疾辛幼安是也,奉吾皇圣旨,前陪太子殿下来此汇合赵汝愚赵大人,有要事相商!”
众人一听,当刻炸开了锅。他辛弃疾好大的名声,在场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刘涣也是一阵纳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按赵汝愚奏折上所言,这缴获的钱财,可堪比大宋朝一年的税收,还有兵器无数……这等财物,若没有皇家圣旨,他赵汝愚等人焉敢妄动?但即是如此,也犯不着让太子亲自来取啊,还调用了湖北的安抚使辛弃疾,好大的阵势,大得有些吓人。
刘涣心中还是不敢相信,正色道:“兀那小子,你叫唤甚么,在和老子比声音大么?你且说你是辛弃疾,可有凭证?”
便在刘涣搭话之时,赵汝愚摸到了他的身边,小声朝树上道:“涣儿,你咋这般无礼,若真是太子殿下和辛幼安驾到,那便不好了。”
刘涣闻言下得树来,答道:“恩师勿忧,这事容不得半点疏忽,若真是辛弃疾本人,想他一介武将、才华横溢之辈,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下面的人闻言,也是哈哈大笑,道:“兀那小儿,明明是你出言大喊在先,而今却来怨我?老子便是辛弃疾,你信与不信又有何干,叫你家赵大人出来,我与他一对便知!”
赵汝愚闻言刚要起身,却被刘涣一把拉住,他道:“哈哈哈……好狂妄的人,且不论你是否就是辛弃疾,便算是,也不过与赵大人同介,官阶貌似还要低过一品半品的,你有甚么资格叫赵大人出来……哼哼,让老子来试试你的真假吧,老三,灭了他的火把!”
刘涣这最后一句“灭了他的火把”说得小声了许多,却没有被下面的人听到。
那三号早就搭箭上弦,迫不及待了,当刘涣的话音一落,便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穿进黑暗,刺破空气。
才眨眼不到,听得一声轻微响动,那搭话之人的火把尽被射中,他一不留神丢了手中的火炬。愤恨道:“你……老子便是辛弃疾,而今亲伴太子殿下而来,你敢对我无礼?”
刘涣朗声答道:“哼哼!你再敢无礼,老子让你瞬间有来无回,你信不信?大胆小儿,还不报上真名?”
下面的人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且等着,老子这就单身上山而来,见了你家赵大人,可好?”
刘涣道:“随你的便!”
果然那人言语之后,便只身上山来了,他重新接过火把,忽然一个纵身,如灵猿上树一般,灵巧而机动,不肖片刻,就要临近刘涣等人埋伏的地方。
刘涣朝刘三等人招呼一声,道:“绑了他!”
赵汝愚一听,就要出言说“不可”,却已然为时晚了,便见得历城八兄弟一个跳跃,已然接近了那人……
来人见得前方被堵,惊疑道:“这是为何?”
刘涣哈哈一笑,道:“绑了再说!”
那人却坦然而言,道:“老子乃朝廷重臣,肩负一方治安和军旅之事,你敢无礼?”
历城八兄弟那里能听他的,当刻以八对一,和他缠斗在了一起……
那人也是好身手,尽然一穿一纵,不用几个来回,便在狭窄的山间窜出了众人的圈子。他正冷哼一声,就要上山,却突兀发现前方被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挡住了。
那少年人二话不说,当即一招猛虎扑食驶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出手之狠,他见所未见。
但他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刻一个马步踏开,要与正面迎敌的方式来化解。哪晓得,那少年郎骤然中途变招,便在身距其不远之时,尽双手成拳,直攻其面门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
他当即惊愕、一阵突兀,赶紧举拳而接!
“砰”!
“哎哟”的一声,他被那少年的双拳击中,步步后退,此间又是一个斜坡,他处于劣势,一退之间,其被击中的力道还未化解,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复要起身之时,突然间被七七八八的汉子压住,或是抓手,或是抱脚,他动弹不得……
刘涣呵斥一声,道:“哼!敢与老子耍横,你算老几?捆了!”
过得不多时,众人抬着一个“粽子”上了山巅,其余人阵型不变,都是警惕地守着,若有变故,就要反击。
山下的人等了许久,不见回音,反倒莫名其妙地着急起来。
最苦的还是那山腰间的十多人,见得带队之人被捕,又不敢妄动,当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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