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郡王府,抬眼望见墙边站了个人儿,修鱼非惊道,“明兮儿?”
明兮儿见他出来,几步细摇迎上去,“兮儿见过非大人。”
“不是......别,延王妃......”修鱼非一时没缓过来,忙乱道,“今时不同往日,微......微臣参见延王妃!”
明兮儿轻笑间扶他起身,“非大人见外了,我是来找承王的,不知......”
“呃......延王妃里面请,”修鱼非领着明兮儿进府,“我哥睡着了,我这就去叫他。”
“别了,”明兮儿忙劝阻道,“我去大堂等着,他醒了再让人通报。”
“这......这样不好吧?”
“打了一宿,早该疲了,让他好好休息下吧。”明兮儿笑道,“非大人似是有事要办,就别为兮儿耽搁了。”
“行,我替我哥谢过延王妃,”修鱼非行了礼道,“我这就去交代侍卫长,我哥醒了就叫您。”
夕阳西下近黄昏,谦都城四方号角,一短一长交相呼应。
左司黯闻声,知骞人守军均已撤进谦都,不得已带禁军亲驻黎关。
明兮儿端坐大堂,闻声轻叹,“黎关一战,算是彻底寒了他的心。”
修鱼非跨门进来,不禁奇道,“我哥还没醒么?”
“不碍事,非大人办完事了?”
“嗯,”修鱼非点头下心觉不对,“怪了,他平时最多睡三个时辰,这天都要黑了怎么还没醒?”转而向门外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随大人一起去吧。”
两人一起进到卧房,明兮儿一愣,“大冷天的,他怎么就光着睡下了?”
修鱼非一拍脑门,忙上前伸手去探,“糟了,都是我粗心没注意。这额头烫手,准是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不用了,我来吧。”明兮儿说着拿出一个布包,铺开后便见一排银针。
“延王妃还懂医术?”
“自小学灸,略懂一二。”明兮儿说着伸手探脉,旋即摇头道,“他这不单是着凉了,瘀血阻滞,似有内伤。”抬眼便望见绷带下露出的成片淤青,忙问道,“这府上可有伤药?”
“有,你等等,”修鱼非说着拿出一个包裹,“这都是之前剩下的,看看能不能用?”
“太好了,都是些稀世名药。”明兮儿喜道,起身执笔,“我写个方,你按着我写的去煎药。我先为他施针,药煎好了就拿过来。”
“有劳延王妃。”
一切安置妥当,明兮儿起身告辞。
修鱼非尴尬道,“延王妃本是有事来访,害您白走一趟。要不您留个信,我晚点拿给他看?”
明兮儿摇头道,“他这伤须静养,最好什么事儿都别提也别想,一切等他好了再说。”
“这......”
看着修鱼非有些为难的样子,明兮儿低眸一笑,转手递出一个荷包,“他若要提,就把这个给他,静待明兮。”
修鱼非拿过荷包,清香四溢,顿觉心宁。
眼见修鱼寿醒来几天,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一心静养,修鱼非不禁对明兮儿心服口服。
这日天气晴好,修鱼寿用过药后刚要起身去院中,便见一女子推搡着众侍卫,一步抢进门。
他和修鱼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女子一声尖叫,转而背过身嚷道,“流氓!”
修鱼非无语道,“这位姑娘,您闯进别人卧房骂人流氓,天底下好像没这个理儿吧?”
修鱼寿径直站起身,“她是干什么的?”
侍卫长抱拳道,“禀王爷,这女的......”
“我承王府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修鱼寿不禁恼道,“一个女人都拦不住?”
“王爷恕罪,”侍卫长说着跪地,一脸尴尬,“就因为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
“一来硬的,就喊非礼......我们......”
“非礼?”修鱼寿说着上前,一把拧住女子胳膊,把她扔了出去,“再喊非礼,就给我关起来!”
“你干什么?!”女子情急之下转过身,一眼瞟见修鱼寿光着的上身,又是一声尖叫,紧紧闭了眼。
修鱼寿不禁给她吵得头疼,“还不把她给我弄出去!”
“是!”
众侍卫一齐上前架人,就听那女子又吵又闹,“流氓,放开我!你个臭流氓!姑奶奶是来当兵的!你凭什么赶我出去!放开!”
女子情急下,转头向着抓住她的侍卫手臂,一口咬上去。
那侍卫一声痛呼,应声松了手。哪知那女子不依不饶,死不松口,直至被人强行拽开。
但见那女子嘴上沾血,气喘吁吁道,“我叫你抓我,知道姑奶奶厉害了吧?”
那侍卫看着手上一排牙印,鲜血直流,不禁恼道,“你属狗的?怎么咬人呢?”
说话间,便见修鱼寿已近至身前,“王爷,她......”
修鱼寿脸上挂了霜,“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我承王府的兵。给我绑了,关王府大牢!”
“你个流氓!你算什么王爷!”女子被众侍卫拖着,奋力挣扎道,“我要当兵!我要给我哥报仇!我哥叫花弈,我要给他报仇!你凭什么关我,凭什么不让我当兵!”
“等等。”修鱼寿闻言一窒,“你说你哥是谁?”
女子甩开绑着她的侍卫,几步上前道,“我哥是你铁骑营的兵,他叫花弈!我是他妹妹花瑶,我要当兵,我要给他报仇!”
“哥!”眼见修鱼寿一阵闷咳,直低下身,修鱼非忙上前搀扶。
修鱼寿摆摆手,缓过气道,“花弈不是本地人,你怎么......”说着抬起头,便见面前的女子一脸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嘴......流血了......”花瑶结结巴巴的,“你......你......”
修鱼寿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我什么?当兵的带伤,常有的事儿。这都受不了,还敢来当兵?”
“我......我......”花瑶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低下头,“我赶了几个月的路,就是来找我哥的。我嫂子过门不到三个月,他就去考铁骑了。他走的时候,嫂子已经怀孕了,怕他分心,一直瞒着他。我是可怜我嫂子跟我大侄子,趁她坐月子,就偷跑出来......到这儿的时候,才知道......我......我只找到......我哥的坟......”
花瑶说着,瘫坐在地,不住抽泣,“可怜我大侄子,一出世就没了爹......我嫂子......天天在家盼着他......我......我回去......怎么跟他们说......”
修鱼寿只觉胸口一阵闷痛,说不出话来。
众侍卫闻言,齐齐低了头,一阵叹息。
修鱼非见状,忙上前扶起花瑶,“妹子,别哭了。这仇,咱们迟早会报的。”
花瑶起身抹下眼睛,噗通一声朝修鱼寿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道,“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当兵吧!我要亲手替我哥报仇!求求你了!”
修鱼寿叹口气,忍痛道,“回去吧......你哥是个英雄,战死沙场,不冤!”
“我不!他是贼兵杀死的!我要亲手杀了他们,提他们人头回去给我嫂子和我大侄子!”花瑶说着便不住地磕头,“我求求你了,承王殿下!我求求你了!”
“哥!怎么了?”
“王爷!”
花瑶闻声,忙抬起头,就见修鱼寿单膝跪地,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我求求你别说了!”修鱼非急道,“哥,我扶你回屋。”
安置好修鱼寿,修鱼非出来带上门,回头见花瑶跪在地上,“你还不走?”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嫂子......”花瑶说着泪如雨下,“我......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修鱼非挠下头,“算了,我现在要去找大夫,先带你去客房,你别再去烦他了。”
花瑶撇着嘴,应下了。
修鱼非带着大夫回来,在门口闻到一股子药味,推门进去,大吃一惊。
花瑶正端着煎好的药,准备拿给修鱼寿。
“你......你会煎药?”
“嗯,以前在家跟先生学过。见桌上有张方子,那些药我都认得,就照着煎了。”花瑶望见修鱼非身后的郎中,忙把药放桌上,让到一边。
郎中号过脉,拿过药方看后,点头道,“方子确是对症下药,只是郁积攻心触及内伤,才会胸痛难忍,好在不是太严重。这样吧,以后我每隔两日来府上过次针,配上这方,应该不出一个月,便能痊愈。”
“谢谢大夫。”
“先别忙谢,”郎中摇头道,“这期间切勿再受刺激,否则伤势恶化,性命堪忧,切记!”
修鱼非闻言,狠狠瞪了花瑶一眼。
郎中施过针,便起身告辞。
修鱼非忙拿出诊金,郎中见势直摆手,“非大人,这万万使不得。莫说是替承王治伤,就算要替他卖命,老夫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告辞,告辞!”
修鱼非追出去,“大夫,您言重了。您要不收,我哥一准要念我。”
“非大人,您莫要折煞老夫!当日被困黎关,承王带着手下的兵,宁肯自己挨饿受冻,也要把吃的住的都让给我们。为了救乡亲们,承王亲带精骑队作饵,几近全军覆没!恩不及报,又岂能再收诊金,要是传了出去,我这大夫还怎么当!非大人,无须再言,告辞!”
“如今这钱送人,都没人要了。”修鱼非摇摇头,转眼见到花瑶站门口发愣,“你不是要拿药给我哥么,发什么呆呢?”
花瑶低下头,面露羞愧之色,“原来,承王人这么好......”
“是啊,不知道谁一口一个流氓的!”
“我......我本来以为他,粗鲁蛮横又不讲理......”
花瑶细若蚊声,修鱼非不禁大笑。
“他那是带兵带的,脾气不好耐心差,再加上......”想到接二连三的破事,修鱼非心里一伤,“算了不说了,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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