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烛光,照进帷帘。
“陛下醒了!”
修鱼寿恍惚睁开眼,就见赵月妩欣喜的一笑泪两行。
“修鱼寿......”
“小五,谢谢你。”
如果她没有回来,他恐怕真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了。
“这个时候,只有你,绝对不能倒下。”
紧紧抱着他,依偎在他冰冷的身体上,赵月妩轻韧的笑道,“我等着你,春暖花开。”
翌日,尧王颁布讨逆诏。大皖公主兰芗吟,大皖前朝臣子茹彺秋潜伏北尧,霍乱朝纲。司徒一族素有前科,借冀亲王薨,勾结北尧奸臣上官仰,挑拨三国军民反尧。两相为奸,其心可诛。
瞬时,边城风沙狂,九郭血雨风。
太卫府领卫府营,逐城绞杀三国平民。天尧城只留十万禁军防守,余下兵力悉数派赴延关各关口。北尧与曷阳的密约,也就此作罢。
未出半月,天蛭关传来噩耗。南衍出兵,进犯天蛭。北尧守军猝不及防,退守桐城。天蛭关守军大将九方汹,临阵脱逃,不知所踪。
南衍的背信弃义,九方汹遁走,引得北尧军心大乱。魔君传言,愈演愈真,各关守军开始闭城不战,曾观望之势。
“让我去吧。”看着一筹莫展的修鱼寿,赵月妩忍不住道。
“不行。”就算要弃天下,做亡命之君,他也绝不希望她涉险。
“只要给我一个人,军心必定,叛军必败。”
“谁?”
“前精骑队总将,左司密。”
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修鱼寿一时无法回应。他印象中,左司密已被处决,为何赵月妩会提起他?
赵月妩见着他的反应,身子一低跪伏在地,“当年,洵将军念及旧情,私放左司密。并请求我爹,给他一个藏身之所......”
“你们......”
“陛下,左司密助豫王,实是另有隐情。此次平乱,非他不可!”
“什么隐情?”
“事关大皖先皇后,芗吟公主的生母,穆菡君。”
她说她叫穆菡君,为寻女外出,请他放她一条生路。
他已过而立之年,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女子。踏入疆场,落入敌手,还能清婉如水,不缓不急。
她觉出他的迟疑,轻轻地笑,“将军若是为难,就杀了我吧,或是一功。”
“你不怕死?”
他初入沙场,见惯生死,却愈来愈怕。而她,却恬定自若。
“死又何苦,何须将军无辜受累?”
他微怔,死到临头,还替敌军将领着想。是久居深宫太过城府,还是丧女心死,寻善之本源?
他没有放她走,也没有公开她的身份,就这样留在了身边。
而她,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北尧左司家长子,皇家精骑队总将左司密。
皇家精骑队的名号,她第一次听说。
“总有一天,我们的黑蟒旗会呼啸疆场,让来犯之敌闻风丧胆!”
他立于马背,遥指大皖,放言不羁。
她轻笑,“要来,就是早点来吧,我也得解脱。”
看着她的眼泪,他心底一颤。皇后几多尊荣,说到底也还是一介平凡女子。江山富贵尽享荣华,也及不上百丈之内的夫爱。
“你爱他么?”
“我恨他。”
“那为何不杀了他?”
“我小女儿在他手上。”
他不明白,身为父亲的大皖王,为何如此心狠。
“你可愿助北尧一臂之力?”这一刻,他看到了打破僵局的希望。
“将军若能还我自由,我愿终身为婢,报答将军。”
他之骁勇,让她看到北尧精骑队的实力。他之忠厚,堪当大任。那群年轻的骑兵,日后定能扬名天下。
大皖军机,他唯一需要的,她点头应下。
送她离开时,他定定地看着她。
“穆菡君,我不要婢女。”
当将军夫人四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时,她的笑,皓洁似月。
一坛芗酒,赠他睹物思人。
他却没想到,仅此一别,竟是永诀。
大皖军机外泄,北尧势如破竹。
此时的他,已烂醉如泥。
大皖退兵,皇后穆菡君于宫中自尽身亡,他心灰意冷。
来到骞人,孑身一人,本想就此潦倒一生。豫王璟瓯潭的出现,点燃了他复仇的火焰。
她不希望大皖王给他戴上**皇后的污名,靠女人打胜仗将是他抹不掉的笑柄。为保他声誉,她含泪自尽。
“我给你兵,给你权,你助我自立。成事后,本王与西贡联手,废兰久越,替将军夫人报仇。将军也可夺回夫人灵位,置于祖坟,聊以**。”
他攥紧双拳,当下拜豫王为主,誓言复仇。
豫王事败,北尧两次易主,皆对他网开一面。他却一心复仇,至死不渝。
临刑,北宫洵问他,还记得精骑队的弟兄么?还记得他一直看好的承王么?
铁血男儿,顷刻泪如雨下。
他知道,承王推迟登基,是为了精骑队。而重获新生的铁骑营,险些被他亲手葬送。
如果不念及旧情,他不会对密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给了李鹜他们一条生路。
“告诉左司黯,这次,一定要帮我拿回他嫂子的灵位。”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也给承王留下了一个考验。赢不了大皖王,护不了精骑队,承王不足为君。
可惜,北宫洵没听出他的暗示。
他也没想到,北宫洵放了他一条生路。
看到左司黯的留字,他愧不能言。
左司黯听出他言外之意,大皖有诡。深入虎穴,凭一己之力挽狂澜,成了左司一族洗脱罪名的唯一选择。
精骑队覆没,大皖王崩,他的心也空了。
见到穆菡君灵位时,他只想面见尧王,替左司黯洗刷罪名后自刎谢罪。
“若日后,我王有难,你可愿倾力助之?”
季连裕雪念他痴情,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静待王召。
可是几年后,承王作为,在他看来已近魔君。
“魔君么?”
他见了承昭皇后,温婉如当年的菡君,却有着菡君没有的坚韧和信任。
“他可为我弃天下,也肯顾念弟兄赦令弟,兰久越岂能相提并论?”
他仰天大笑,承王不死,精骑不覆。他有生之年,愿以死报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