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炎与赵璟二人已经从地上站起,白翳也护卫在旁紧盯着湖面。
借着淡淡月色,几人发现芦苇荡中有轻微的声响,芦苇摇曳的方向也极为怪异。
几人见此,毫不犹豫向军营狂奔。
“赵璟!速速去找许校尉,贼寇从罗溪湖中杀过来了!”
“好!你也要小心!”
青炎一边奔向帅帐一边冲着哨塔大喊:“鸣金!罗溪湖中有埋伏!”
那哨塔之上正是老卒李三,当听到青炎的吼声毫不犹豫的鸣金示警,顷刻间,铜锣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军营中响彻开来。
从帅帐中取出天风姤,青炎站在许舜臣布置的简易工事前驻足不动,两眼紧紧盯着二百步之外的芦苇荡。
有些动作稍快的府兵已经穿戴好甲胄,手执长矛赶到了工事前。
来了!
只见芦苇荡中出现了一艘木舟,上面载着十多个身着怪异的魁梧大汉,而后,一艘艘的木舟仿佛无止境般从芦苇荡中划出。
果然是山越蛮子!
青炎大声吼道:“所有人准备接敌!”
山越头领不知自己的行踪为何会暴露,但当听见鸣金之声后,便也再不犹豫,让所有人快速向岸边划来。
待见到南赵军并没有做足准备后,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臂向下狠狠一挥,随即山越士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了营寨。
望着敌人的如狼似虎,青炎看向身边的有些紧张的阿鼠:“你不是想看看它么?”随即青炎将枪套一甩踏出一步。
深红的长枪显露出真容。
“众将士!尔等心中可惧?”
“无惧!无惧!”
“那且随我杀敌!”
“杀!杀!杀!”
见士气已起,青炎毫不犹豫率先冲出,五百府兵紧随其后。
顷刻间,两军相接,短兵相交!
手中天风姤犹如赤龙出海,捅穿了一个快步当先的敌方头目,青炎随即同杀神一般冲入敌阵。
青炎不知敌军到底有多少人,心中只盼望许舜臣尽快率前部赶来支援,不然只凭这五百人很快就会被斩杀殆尽。
第一次真正步入战场,青炎才知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四周无数的人群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震天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有些山越士兵见到青炎一身银甲,便知其身份必然崇高,俱是向青炎杀来。
也不知杀了几人,青炎摸了一把脸上滚烫的鲜血,迎上了那几名山越士兵。
山越人世代身居群山之中,与野兽为邻,与天地争命,所以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健硕的身体,这对南赵士兵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出枪如电,寒芒刺骨。
几个山越士兵的喉咙顷刻间被青炎刺穿,趁此时机扫视了一下战局,发现敌方一人必须由两名府兵应付才能维持不败,而想要斩杀其一人十分的不易。可己方兵力实在太少,倘若退去,定然会兵败如山倒!
青炎无奈,只能紧咬牙想寻到地方首领。
这时,青炎发现阿鼠艰难的架住敌人的钢刀时,后方一个山越士兵趁隙一刀砍向阿鼠的脖子。
“阿鼠!”
千钧一发之时,李三从侧方快步挡在了阿鼠的背后,寒冷的钢刀随即斩过了李三的胸口。
青炎犹如猎豹一般冲向了那山越士兵,手中天风姤饱含着无尽的愤怒,将那士兵一枪扎在了地上!
一直护卫身旁的白翳将阿鼠身前的敌人斩杀后,扶起了已经吓傻了的阿鼠。
望着已经断气了的李三,青炎双目赤红双拳紧握。
“世子,贼兵势大,看来是十数倍与我部,不如卑职先护送你退回去。”
青炎猛然转身低吼道:“白翳!我告诉你!今天我赵青炎就是死也不会退上一步!你要是还有个把力气,就给我多杀几个山越杂种!”
说罢,青炎将天风姤从尸体上拔了出来,再次杀了过去。
原来,战场是这般残酷....
原来,人命当真可以如草芥....
原来,我是如此的弱小,连一位和蔼的老人都救不了....
青炎在这一瞬间,心中因为首次踏入战场的紧张感已经被沸腾的热血所淹没,就连双眼之中,也闪烁着嗜血的寒芒。
杀!
只有杀!才可以让这该死的战争尽快结束!
手中的天风姤不知饮了多少鲜血,身上的银甲早已不复当初的光鲜亮丽。
许多山越士兵观察到自己人在青炎的枪下根本走不过几回合,所以俱被激发出骨子里的血性杀向青炎。
青炎此时见周围的敌人齐齐向自己杀来,却是毫无畏惧提枪迎战。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青炎没有回头,心中知晓定是许舜臣率前部赶来,心中稍定的同时,出手更加犀利毫无留情。
许舜臣赶到战场,心中不免一惊,他发现敌方竟然不下五千之多,但青炎竟然凭着少量的五百多人马没有溃败,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心中也不由得赞叹青炎的胆色,倘若以五百人据守在简易工事之后,无需片刻便会被敌人冲垮,只有正面迎敌抓住山越不通阵法的弱点,方能有一丝生机。
但这些想法只出现在脑中一瞬,随即下令道:“我军分作三部,两部迂回至敌方侧翼,一部随我支援世子殿下,记住,见到敌方载具必须第一时间损毁!”
随即便提枪冲了出去。
在许舜臣这支生力军的支援下,战线这才堪堪稳固下来。
“我乃山越第一勇士沙虎!你们南赵鼠辈可敢一战?”一声大吼从敌阵中发出。
青炎眼神一凛,正愁找不到领头的,而后脚下生风寻着那声音的方向杀去。
沙虎远远的见一名小将杀来,布满横肉的脸狞笑一声,抬起手中巨斧迎了上去。
‘当’的一声炸响。
青炎一跃而起如力劈华山般将天风姤劈在了沙虎的斧子上。
起初沙虎还没正眼瞧得起青炎,可举斧格挡后竟然被对方如山岳一般的力量压跪在了地上。
青炎也不出枪刺他,而是继续跃起将天风姤再次砸在了对方的斧子上。
‘当’
‘当’
一声声炸响,沙虎早已被其震的七孔流血虎口迸裂。
但青炎仿佛入了魔般使出浑身力气毫不停歇。
‘当’
‘当’
“世子!世子!他死了!”
青炎问眼回过头来,即使是许舜臣在战场上早已心如止水也不由得被青炎此时的双眼震慑。
只见其双眼充血赤红,但面上冰冷如霜,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活死人般僵硬。
“世子,你还好吧?”
“我无事,现在激战正酣无需管我。”说完,青炎抹了一把鲜血,再次冲了出去。
多少不满二十的少年人就这般客死他乡。
多少慈父丈夫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孝子娇妻。
青炎的内心不是因为冷血而变得双目寒霜,而是心痛到极致,悲愤到极致。
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替他们报仇而已,别无他念。
赵璟这时手执紫金软剑杀到了青炎身侧大吼道:“青炎!你有没有事!”
听到赵璟的声音,青炎眼中的寒光才渐渐收敛,沉声道:“还死不了,你怎么不在后面待着跑这来了?”
“我的好兄弟跟敌人拼死相搏,而我却躲在后边当孙子?”赵璟大笑一声:“再说了,要是杀的比你少,回去之后可就没脸见人了!”
闻得此话青炎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既然你不怕死,那咱们兄弟俩就看看谁杀的多!”刚跑出两步,沉声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去告诉昭儿,来世我一定娶她为妻!”
“我可不帮你这忙,要想说你自己去说!”
二人随后也不多言,各自杀向敌方。
正见眼前的一名年轻的士兵,一枪刺穿敌人胸背的同时,自己却被敌军一刀划破肠肚,鲜血与肠子汹涌而出。青炎怒吼一声出枪如龙,顷刻间捅翻了那偷袭之人。
看了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望着自己的年轻士兵,青炎咬紧牙关,抹了一把眼角。
周围的府兵早已发现并肩王世子的神勇,有一些幸存下来的人心中更是感慨其无愧于并肩王爷的儿子,从两军相接至此不知捅穿了多少山越蛮子。
而离得近的山越士卒也尽皆被青炎的骁勇震慑,待其想自己这边奔来,都是脚底抹油躲向别处。
一个山越士兵正狞笑的割下了一名府兵的脖子,突然看到自己的胸口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全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似的栽倒在了地上,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见一位浑身是血手执长枪的年轻将领。
而此时,即使是青炎,手臂也如灌了铅般沉重非常,脚步也不似之前的飘逸灵动,可他眼神依然坚定,但凡出现在他眼前的山越士兵,都会被其无情的收割掉性命。
“退了!山越蛮子退了!”
不知谁喊出的第一声,随即如星火燎原般响彻了整个罗溪湖畔。
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敌人,青炎将天风姤猛然插在地上,跌坐在旁。
赵璟也如血葫芦般缓缓的走到青炎身边坐下:“兄弟,看来我们是活下来了。”
“是啊,我们是活下来了,但那些倒下的人,却只能长眠于此了。”
举目望去,尽是残肢断臂,鲜红的热血早已将湖面染成深红,天地间一片炼狱之景。
“白翳!”
“卑职在。”
“传我命令,收敛阵亡将士遗骸,缺胳膊少腿的也必须给我准确的拼上,但凡他们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卑职领命。”
青炎沉默良久后,声音嘶哑的问道:“赵璟,你说你为何是皇子?我为何是世子?老天这般安排到底有何用意?”
“可能是让我们享更多的福,受更多得罪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觉得,上天如此安排,是让我们使敌人多流血,让自己人少流血,你说呢?”
“既然你如此认为,那你我兄弟就为了这句话好好努力吧。”赵璟拍了拍青炎的肩膀,知道其在这一战中感触良多,自己也并没有比他强多少,但见好兄弟如此感伤,却只能强打起精神安慰。
许舜臣这时走了过来躬身道:“吴王殿下、世子殿下,援军到了。”
青炎知道许舜臣口中的援军肯定是五十里外的羽林军,但是青炎没想到的是,区区五十里的距离,这援军竟然来得如此缓慢。
“走,咱们兄弟俩去会会这所谓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