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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妖气
    韩岩不清楚血流成河的概念,也没有见过打仗,甚至连杀人时鲜血高溅的场面都没有亲眼目睹过,所以无法体会韩颓当的心情。

    这次入侵是汉景帝在位时期,匈奴人劫掠规模最大的一次,震惊天下,百姓惶恐。

    最重要的是政治影响,上郡在今天的榆林,距离长安不远,这中间一马平川没有阻碍,如果匈奴人愿意,甚至可以直接杀到长安城下,危及大汉统治。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身为大汉诸侯,韩颓当只是愤怒了一会儿就渐渐平息,没有向皇帝上疏说我要为国尽忠,去边关抗击匈奴什么的……大抵是光怒不练的架势。

    经过文景之治,百姓安康,诸侯富的流油,据说梁王刘武死时,藏在府里的黄金有四十余万斤,换成半两钱的话,有四亿多。

    韩岩和人家比,就好似小白领怼首富,拔根毛都压死你……

    弓高侯国虽然小,可韩颓当也算一县霸主,距离七国之乱已经过去十年,他也安逸了十年,岁数一天比一天大,如今看来还是安度晚年比较重要。

    韩岩不会鄙视人家,因为清楚自己更操蛋,如果被匈奴人逮到绝对会成为大汉的头号汉奸,不用上刑,直接有什么说什么,裤衩都交代清楚了……

    大约是对韩岩的“木匠”工作多了一些认可,也可能是相信了他真能解决灌溉问题,韩颓当在城门口没多说什么,回到侯府却立马召集依附于他的十一位门客,还有二十位侯府护卫,一块派出城帮韩岩打下手。

    想要别人认可你,就得先看看你做了多少让别人认可的事,韩岩是成功的,最起码龙骨水车像模像样,很能唬人,让韩颓当信服了。

    人多力量大,有了那么多帮手,韩岩直接搞起简陋作坊,让一堆人和他一起做实验,想用最快的速度把纸造出来,然后再搞出印刷术。

    只要有纸和印刷术,他就有超强的底蕴,从此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怕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也可以拿捏大汉诸侯。

    掌控汉朝的除了大汉皇帝,还有文人的那几杆笔。

    ……

    九月初,弓高侯国的古城脚下,倚墙凭空出现绵延三十多米的茅草屋,里头的人们热火朝天,一阵阵酷暑的热风袭来也不能阻挡他们的工作热情。

    木制巨轮的基座已经建成,高约四米的架子成功安装在漳河边,只要再把马上就要完成的巨轮搞到河边,送上基座,水车就算成功了。

    可惜这巨轮实在太大,以这个时代的人力水平,就算距离河边只有一千米,也是费死力气了。

    韩岩不管他们,任由笠木匠指挥众人干活,而他自己则注视身边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相貌有六分相似的胞弟韩说。

    与稳重且有书卷气息的韩岩相比,韩说完全就是没长大的孩子,站在那手脚不宁,见什么都想动一动,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竟瞎搞。

    大概是为了让韩说多长些见识,压一压淘气,去年时韩颓当让他跟着伯父韩婴出去游历,遍游诸侯国,见识高端人物,混个脸熟,没想到性子还是没变过来。

    不用的成长环境铸造不同的性格,韩岩在宫廷里长大,威严庄重,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宫廷礼仪,彬彬有礼是必须的,刘彻怎么样他就怎么样,自然是少年老成。

    韩说出生于小地方,村里娃一枚,成天带一堆孩子们上山打鼠,下河捞鱼,想不捣蛋都不行。

    昨天竟然偷偷摸了韩岩的金丸,在城里拿弹弓射路边的孩子们,要是下手重了,不残废也得一片淤青。

    而且拿钱不当钱,打了金丸不收回来,直接谁捡到就是谁的,你他妈到会玩……

    祸害他哥的钱,韩说一点愧疚都没有,穿一件没袖子的粗布汗衫,满脸希冀的站在韩岩旁边唠叨:“大兄,咱侯府里那辆豪华马车是你的啊?”

    “怎么?”韩岩两手叉腰,没好气说:“鱼不捞了,弹弓不打了,开始玩车了?”

    被点破了心思,韩说一点不脸红,挽起弹弓瞄着支撑茅草屋的木桩,说:“我和菑川国世子刘衍,河间国世子刘不害约定好赛车,本想借个皇帝车架,保准能赢他们,这不前几天陛下有诏,车骑要符合身份,借不成了,我想用用你的马车。”

    “赛车?”韩岩皱眉。

    赛车这种极限运动古来有之,课本里有田忌赛马,自然也有人赛马车。据说汉文帝就喜欢开快车,有一次他想从霸陵原上飞驰而下,被大臣袁盎劝阻。

    要赛车,必须有场地,据《汉书》记载,皇帝专用的驰道“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

    如果在这上面策马扬鞭,风驰电掣,那种刺激和感觉肯定不是一般的好。

    就这个时代的道路而言,除了驰道上边,马车在其他地方根本跑不开,去驰道上赛车,撞死人怎么办?

    韩岩想了想,直接说:“不准。”

    “大兄……”韩说有点急了,一把拽住韩岩的衣襟不让他走,“这事有关咱们弓高侯国的脸面,我跟伯父出去游历,经过菑川国和河间国,那刘衍和刘不害说咱们弓高侯国地小民寡,不值一提,看不起咱们。这种侮辱怎么能受,你把马车借我,我一定要为咱们弓高侯国争口气。”

    “咱们侯国本就地小民寡,人家没说错。”韩岩眼波平静,不为所动。不远处笠木匠等人已经把绳子拴在借来的五辆板车上,然后四十多人合力抬起巨轮,喊着号子,一个个面红耳赤,艰难地把巨轮放在板车上,准备拉去河边。

    远古的劳动场面令人震撼。可这些人几乎就是韩颓当所有的底蕴了,门客加护卫,不过才三十多人而已。

    相比那些诸侯王,动辄十万军队,门客三千,弓高侯国真是小得不值一提。

    “大兄,你怎能这么没志气?”见韩岩要去忙,韩说赶紧挡在他身前不让走,“都说你和皇太子刘彻同寝同宿,还私下结拜,他是未来的皇帝,你跟他在一块这么久,志气怎么还不如我这乡野小民,我看你真是灰葫芦,和爷爷说的一样不成气候。”

    “意思把马车借你就成气候了?”韩岩突然似笑非笑,咱穿越前是三十岁的人了,你那点激将法真不好使。

    韩说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了张,被噎得讲不出话来……

    可还是站在那不走,明显不死心,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说服这个柴米油盐不进的兄长。

    捋清楚头绪,就又把脸凑到蹲着弄浆液的韩岩跟前,说:“大兄,其实我已经跟他们赛过一次车了,可马车是他们安排的,车没有他们自己的好,马也是劣马,我输了半程,然后跟伯父灰溜溜的离开了菑川国。”

    “哦。”韩岩不淡不寡应了一句。

    韩说:“我输不要紧,最主要的是那菑川王侮辱伯父,我们去拜访他,竟然只给伯父吃菜,连肉食都没有,简直太羞辱人。伯父好歹也是大汉名儒,当过博士和太傅,还有襄城侯的爵位在身,那菑川王竟敢如此小看人……”

    没等他说完,韩岩就抢先打断,“我听别人说,伯父兼爱生灵,一直都是吃素的。”

    “这……”韩说牙根疼,可那股执拗劲头总下不去,咬了咬牙,赌气再说:“那刘不害不只看不起人,还说爷爷是周亚夫的马前卒,七国之乱时受命绝吴楚兵后食道,不过是小功劳而已,这次周亚夫出事,爷爷以后便成了诸侯里边的小尻,不配食牛。”

    “他们还说过什么,你一并讲完。”

    “……”韩说:“没了……”

    “嗯。”韩岩故做威严的应一声,然后沉思一会儿说:“争强好胜不是错,但不能傻了吧唧的争,要讲策略。”

    顿了顿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对弓高侯国发誓,有半句假话,大兄你劈了我。”年少的韩说煞有其事,但那份认真不会假。

    “嗯……这样,你附耳过来。”韩岩细细低语了几句,骨子里藏的坏水终于发作。

    在外人眼里,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搞神神秘秘的勾当,看着都令人发笑,滑稽十足。